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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各家齐齐应下,黎珩此刻的笑容之中不免多出了一抹志得意满。
一家强力士族的势力究竟由什么构成?
是宗族成员的修为实力、是麾下将士兵卒的数量、是各自族中府库积蓄的兵甲财货、同时也是在乡土之中多年经营积累下的人脉名望。
比起前三者,最后的人脉名望看起来似乎并没有那么实实在在,但依旧非常重要。
这是一种以受封家族为主的朴素地域认同,也是受封家族接受封地内领民的效忠,并日积月累经营之中缓慢形成的统治惯性。
在民族、国家认同未形成的时代,这种认同给予了一个地方的人们基础的组织凝聚力,为统治家族增加了统治合法性,拥有这种合法性的家族在该地可以用比较低的统治成本在和平时维持施政,在战时快速动员领内青壮。
而主君针对麾下一地士族的改封,若未大幅扩大当事士族的封土,被认为是一种惩罚也是如此,因为这以一种最直接的方式破坏这种认同感,削弱当事士族的实力。
如今黎珩的政策,便是一种变相转移这种认同感的手段,从原来各地士族自行管理自家封地内的领民,到由府衙直接派出官吏管理,将原本分散于领内各地士族身上的认同收归于自己身上,最终形成集权。
“罗诚此次献策有功,赏银万两,另准其于屯田兵士中选拔两百精锐为亲随扈卫,随侍左右,所需一应兵甲粮秣皆由府库支应。”
黎珩面带笑意的说完,随即挥了挥袖袍站起身:“若无它事,便散了吧。”
黎珩话音刚落,鲍巍等几人望了望堂内醒目位置放着的木箱,又看了一眼似无所觉的罗诚,硬着头皮上前提醒道:
“主公,罗司长今日抬来的账簿尚未查阅.....”
听到这话,黎珩脚下微微一滞,随即轻咳了一声:
“如此之多的账簿一时半会的也翻不完,难不成还能让这么多人一直在这候着?钱税司和理政司两个衙门抽几个吏员,过后到府衙来查验便是。”
闻言,罗诚随即起身拱手道:
“主公英明,此前是属下疏忽了。”
见起头的罗诚如此说,鲍巍等人面面相觑,知道今日是白忙活一场了。
感觉自己好像是赢了,但又没赢。
主公气势汹汹召集各家兴师问罪,最后除了定了一个抚民使的框架,便是许给了大家一堆赏赐,这和他们最初预期的情形完全不同。
“属下得令。”
对比起来,杜洪倒是显得淡定,眼前这一幕让他更加笃定了此前的猜测。
今日他们这些人算是过关了,主公的态度已经表现的很清晰,只要不再惹事,此前种种到此为止,既往不咎。
想到这儿,杜洪忍不住瞥了一眼神色坦荡的罗诚。
除了主公,罗诚恐怕才是这一次最大的赢家,两百精锐看着不多,但作为亲随扈卫可以跟着入城,这在城内可是独一份的殊荣,即便是隐隐将抚民使任免权拿到的江煌也远远不如。
他觉得这恐怕也是主公在警告某些人,如果有人因为今日之事要动罗诚,得仔细掂量掂量,做好付出惨痛代价的准备。
黎珩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可以散去,随后转身向外走去。
堂内众人见此,也是各怀心思的纷纷向着主公恭敬的施礼致意,随后鱼贯离开。
.......
那日过后,九溪城中那存在了数天的紧张气氛渐渐消弭于无形,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只是府衙之中的一处偏房莫名其妙着了一把火,所幸扑灭的及时,并未造成伤亡,可存放其中账簿却正好烧了个一干二净。
而卞氏灭门案的也由刑狱司低调结案,呈报府衙后,首恶牟广赐死,牟氏旁支另选了一名幸运儿继承家主之位。
经此一事,虽然牟氏保住了祖宗香火,但封地也被改易,削去了大半,原本在领内七十三家中虽不属顶流,也称得上一时豪强的牟氏家族算是彻底没落了下来。
这些事情黎珩并没有放在心上,眼下他有了新的目标。
交给戴晖晷的任务已经完成,五十八万两,超额完成,比原先预估的市价还要多出八万两来。
说起来,戴晖晷这小子能在短时间内将那么大块的河白玉尽数变现也是超出黎珩的预料,不由让他另眼相看。
操作倒是不复杂,戴晖晷变卖河白玉时不仅仅只要银子,粮食布匹等能卖得出钱的物资他都收。
河白玉本就稀缺,戴晖晷变卖时没有大张旗鼓的散货,模糊了河白玉的具体数量,外界只知道得了一大批珍宝,一时倒也算抢手,很快就凑出了一大笔物资。
而后又令快马打着黎珩的旗号,私下接洽了几家巩家控制下的大商号。
巩家控制范围内因为柳岑一直未放弃平叛,本就一直动荡不安,此前默默在后支持巩家的陶项两家又发生了动乱,一时间支持力度大减,正是物资奇缺的时候,这一来一回倒是真让戴晖晷狠狠捞了一笔。
府衙之中,黎珩望着戴晖晷递上来的账本,眉宇微挑:
“看来你经商天赋倒是不错,看来当年那个商号东家将你赶走是他的损失啊,如今倒是便宜我了。”
“没有大老爷放权、顾主簿的提携,就凭小的这点斤两怎么也做不到如此地步。”
戴晖晷谦逊道。
“得了,你跟着顾望平学了段时间,怎么还变得油腔滑调起来了?我记得顾望平这人看着可不怎么油滑。”
黎珩笑骂道。
“此乃小的肺腑之言,不敢欺瞒老爷。”
戴晖晷依旧一脸认真,俯首道。
望着又低眉俯首的戴晖晷,黎珩若有所思,而后忽然开口:
“罢了,你今后也别在我面前自称什么小的了。”
“大老爷...?”
听到黎珩此言,戴晖晷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我此前便承诺过,若是你将这个差事办好了,赏赐少不了你的。”
黎珩缓缓开口:
“市舶司还缺个佐贰官,你去给鲍巍当副手吧!月俸五十两。”
一时之间,听到这句话的戴晖晷心仿佛被重锤击中,震惊的久久说不出话来。
“愣着作甚?怎么?嫌官小了?”
看着愣怔中的戴晖晷,黎珩不禁笑骂道。
听到这话,戴晖晷猛地反应过来,噗通一声跪地叩谢道:
“多谢...主公栽培,属....属下....必誓死效忠大老爷,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说着竟是哽咽着哭出了声。
“行了行了,哭什么丧呢?”
看着突然哽咽的戴晖晷,黎珩一阵头疼,忍不住呵斥道: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可作妇人之态?”
听到这话,戴晖晷擦拭了下眼角,深吸一口气,勉强压抑着情绪:“属...属下知错。”
“嗯。”
黎珩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道:
“明日我会让理政司将你的告身送过去,你到时候就去上任吧,和鲍巍搞好关系,未来几个月市舶司会非常繁忙,你万万不可懈怠。”
“喏!”
闻言,戴晖晷立刻答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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