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
“春三他跳池塘了，快来人啊！”
清晨的上槐村，被一阵阵惊慌失措的叫喊声所打破。
等到陆阳上午回到村子，这件事情的影响都还在，大半个村子里面的人都围在春三家的堂屋前，义愤填膺，不知道在争吵着什么。
今天来接陆阳的是陆阳的老丈人。
开的是他的桑塔纳小轿车。
现在司机已经换人，换成了龚平安。
老丈人就坐在陆阳旁边。
刚进村口就遇到了这样的情况，陆阳忍不住问道：“老丈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春三他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那个春三也是陆阳的小学和初中同学。
只是关系不是很近。
对方上头还有两个哥哥，但是都没有能成年就夭折掉了，记得这个春三15岁，刚初中毕业就订了婚，20岁不到就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爹，经常让自己的妻子殷明月的小姨马秀梅这个妇女主任很头痛，常常去找他谈心，让他不要再生了。
之前过年的时候。
小姨来走亲戚，还拿这个出来说过事。
说是这个春三死猪不怕开水烫。
罚他钱吧，他又没钱。
让他不要生了，他又不听，家里的婆娘最近肚子又大了，而且人家还有歪理。
什么人多力量大！
越穷越要生，将来总有一个有出息。
当时记得，小姨说起来的时候还一副咬牙切齿。
说她的工作很不好做，本来上面都要求戳房子了，是她看这个春三一家人可怜，爹早死了，有个生病的娘，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没成年，又再加上自己一家五口，大大小小加起来八口人，挤在两间不到十几平的又破又矮的老房子里面，戳他家的房子，那就是要他们的命。
还说这个春三一个人养活这么多口人，累的跟头老黄牛似的，整天神情恍惚，肯定要出事情。
果不其然，这才多久，就真出事了。
殷老汉叹了口气道：“所以这就是命，命里莫有莫强求，否则就是在给自己招灾啊！”
原来春三之前也是连生了三个闺女，他老娘就想要抱个孙，所以才会在如此艰难的条件下，还要让自己家的婆娘一直玩命的生。
老丈人这是由春三想起自己了啊！
这时他又感慨道：“春三这事吧，说起来，虽然也有他自己的责任，太累了就休息几天，要不然也不会走神被石头给压断了脚。
可是这帮承包茶山的城里人，居然只想用区区100块钱就把人给打发了，那也太欺负人了，连老村支书去上门亲自说理，都被他们死赖着不给钱。
连医药费都不够，这不，交不起医药费的春三家里人就只好把他从医药接了出来，昨天晚上那家里就是一片愁云惨淡，那么多嗷嗷待哺还在指望他养活的人，现如今只能面对他一个瘸了条腿的残废，可能也是真的对接下来的日子绝望了，结果今早上人起来就杵着棍子跳了屋前面的池塘，还好路过的他家婶子早上起来洗衣服发现的及时，招呼人把他捞了上了。
现如今，人虽然还没死，但也只剩下半条命，这会儿正发着烧，更是死活不肯去医院，我估计可能是那条伤腿被感染了，再拖下去，能不能熬住两三天都很难说。”
老丈人一口气把话说完，紧接着就是唏嘘不已。
连陆阳听的都是一阵沉默。
自己这一趟出门，前后加起来还不到半个月，就出了这样一档子事情。
虽说是救急不救穷，可是这个春三包括家里人现在也太惨了。
不由得道：“难道村委就没有想过办法，哪怕是组织村民们捐款，先让他们家能有点钱应应急？”
“怎么没有？”
老丈人道：“早就捐过款了，村里一共就凑了四五十块，我捐了十块，你媳妇代表你也捐了十块，也只够这春三的两天医药费，治不好，这腿还是保不住，还得是出院，成了残废，将来还怎么养活那么大一家子人？”
这话说的也对，村民们挣钱也辛苦，总不可能拿自己的钱，来填春三家的这个无底洞。
除非是有奇迹。
有人能拿一大笔钱出来，把春三的这个腿彻底治好，要么就承偌帮忙给养活他们这一大家子，不然活不下去，最后还得是要寻短。
陆阳突然道：“停车吧！先不回家了，咱们也去看看春三。”
如果不是刚好碰上了。
陆阳也不会管这档子闲事，可是既然碰上了，就这么走了，只当眼不见为净，于情于理，都有些内心难安。
正在开车的龚平安有些意外的透过反光镜看了陆阳一眼。
见这家伙的神情很严肃。
脸上还似乎在带着点伤心与难过。
便不由的想道：看来以前是我误会他了，除了贪财，自大，他其实是个好人。
于是一打方向盘，将车开向刚才来路时那边村口围着一大群人的塘边。
陆阳这时正在想：大概春三此刻他娘，还有他媳妇，应该和自己当年刚死了酒鬼爹的娘心情差不多，也是活不下去了，接下来，要在孩子之中做出选择。
当年母亲带着小妹连夜逃走，是因为家里负债，不逃走，小妹就活不了。
眼下春三倒是没有欠钱，家里还有几亩薄田，但是那么多口子人又都是老弱病残，肯定光靠着这几亩薄田是活不下去了，只能将几个年龄小一点的送人，大一点的好养活就留在身边，与自己当年的情况，呵呵，刚好相反？
陆阳不同情春三，但却很同情这些孩子，如果春三接下来死了，这些孩子中肯定要有人和自己当年一样，从此寄人篱下，在年龄上她们还要更小，性别又是女的，啧啧啧，日子恐怕也要比自己当年更煎熬。
陆阳伤感之余，不禁又自嘲的笑了出来。
都什么时候了？自己居然还在分男女？
“来了，是阳哥儿回来，早就听说今早儿殷老汉去接阳哥儿去了，我说了，阳哥儿回来，肯定会第一时间来看春三，看，那不就是阳哥儿的车？”
“大家都让让，快，让阳哥儿进来，阳哥儿回来了，春三儿这下可能有救了。”
“是啊，咱们村最有出息的就是阳哥儿，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只能看看阳哥儿有没有主意了，哎，这春三也真是可怜。”
“是啊，那帮城里人也太欺负人了，连老村支书的面子都不给，待会阳哥儿要是发话，我肯定第一个带头冲，不能讨出钱来，也要打断他们两条狗腿，不然憋的这气没法出。”
“哎，先看看阳哥儿怎么说吧，还是先救人要紧。”
见到陆阳下车，村民们自觉的让开了一条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