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恶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正文卷第一百五十八章死亡的价值晨曦时分,淡薄的光亮透过窗帘底部微小的缝隙,微弱而细碎的洒在屋内的地板上,向卧室内的几人传达着新一天的到来。
“你压到我的头发了。”
艾莉娜雪白的睫毛微微颤动,用琥珀色的眸子直直盯着罗格思,伸指戳了几下罗格思的脸颊。
“噢……”罗格思微微抬头,随手拨动了几次头下的发丝,方才睁开双眼,看着缓缓坐起的艾莉娜。
随后他又用指尖摩挲着脖颈侧,感受到些许潮意后,投向正用手指梳理长发的艾莉娜的目光也带上了询问。
然而对方只是恍若无觉般,直接无视了罗格思递来的探寻意味。
随着艾莉娜的动作,爱丽丝也缓缓睁目,眼中还残留着少许的血丝,她刚刚才阖目不久,昨夜的大部分时间的,都在因艾莉娜昨晚的话语而胡思乱想着。
“快些稍微洗漱收整一下,该干活了。”
罗格思掀开被子,于床尾部下床后,召出魔导书,又从其中拿出同印纸,看着其上邪教徒的留言,出声催促了几人一句。
四人收拾的很快,在其间罗格思还授意爱丽丝,特地唤醒了一次被绑牢的魅魔莉拉维娜。
罗格思并未让对方有过多的言语,只是交代了一下他没有太多恶意,但为了保护对方,也为了两人共同的利益,他会将对方秘密送往自家的领地。
同时他还不忘初心地问了一下关于魅力方面的技能运用,这次莉拉维娜变得很是配合,主动献出了一本名为《魅惑之书》的技能讲解卷。
待一切收拾完毕,莉拉维娜也重新进入到沉稳的“睡眠”之中,几人带着这只魅魔径直来到了子爵府的后花园中。
冬日花园的植物以魔法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再加上薄薄的落雪点缀,看起来别有一番风光。
然而罗格思也没有太多的心情欣赏,他带领几人走到一处坐落在角落中的假山后,三个身披黑斗篷的人影从假山的缝隙内显现出身影。
对方三人尽数行至罗格思的身前深深一躬,其中为首者是一位模样快要步入中年的信徒,名叫吕卡。
格尔森子爵当前基本是罗格思手中的提线木偶,如若不是他昨晚的授意,这几个邪教徒也不可能顺利进入府内,完全不需要如此谨慎。
不过罗格思多少理解一点他们的职业病,并未有过多的评论。
“虽说这只魅魔身上的束缚应当不会出现问题,但你们最好再加固几层封印,尤其要避免低于白银阶的异性靠近她,这是与魅魔相关的几点注意事项,以防万一,凡运送她的人都通读一遍吧。”
罗格思在将莉拉维娜扔在吕卡身旁时,还特地送给了吕卡一本小册子,里面算是他对魅魔学研究的精华总结了。
在校内看书时,他曾见到过一则故事,内容便是被封印的魅魔仅靠自身散溢的魅力,便能魅惑异性不顾一切的试图进行“拯救”。
“圣子请放心,我来之前特意带了封印类道具,相关人手我也会谨慎安排,毕竟您的意志便是众神于地上的意志。”
吕卡搓着手谄媚道,随即他便口颂魔咒,召来一具深紫色布满诡异花纹的棺材,利落地驱使魔力将莉拉维娜锁入其内。
据他所言,这具棺木连初入黄金的强者都能牢牢封死,对付一只不到黄金阶的魅魔可谓万无一失。
同时也能轻松达成罗格思提到的一个要求,便是压制莉拉维娜的意识,免得爱丽丝需要一直维持【囚笼特典】的运转。
只是罗格思对此还是不太放心,直至艾莉娜做过一次占卜确定无恙,再加上罗格思能利用【立契特典】轻松确定对方的方位作为保底,才没再去加诸更多的保险。
“圣子大人对魅魔感兴趣吗?”吕卡眼珠一转,躬着身搓着手,试探性地笑问道。
“我对魅魔并不感兴趣,只是恰好这会影响到我诸多计划的家伙,是一只魅魔。”罗格思以防对方产生什么奇怪的印象,严正道。
吕卡的眸光不留痕迹的扫过围绕在罗格思身旁的几位少女,面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赶忙不停地鞠躬,脸上的谄媚也愈加浓厚,嘴中直言:“明白!明白!是我多言了!”
“你明白了什么?”罗格思眉宇微蹙,他总觉得眼前这家伙给他的感觉很不正经。
“圣子大人对魅魔不感兴趣!”吕卡义正言辞地复述道。
罗格思缓缓颔首,提醒对方不要因此传出闲言,最后才特意叮嘱了万神殿的大祭司将会在午后来到格尔森领,所以让其最好早些与其他教徒们展开对莉拉维娜的转移,不要耽搁太多时间。
“您尽管放心,我们是专业的。”吕卡拍着胸脯做出保证,随即在走前同身侧两人向罗格思再行一礼:“愿无底坑的荣光恒久照耀。”
话音落下时,吕卡三人便带着棺材走入假山,遁入进一条不知何时出现的隐秘地道,迅速消失在了罗格思的眼前。
罗格思抬头望着天际的晨光,驻足少许,便转身回往府邸中找到格尔森子爵,言说了诸多事项。
这个子爵在他眼中是要尽早去世的存在,但如何叫对方去死,他也有着自己的考量。
随时间流逝,太阳凌至天际正中,丝毫没有倾斜的意思,直挺挺地照射着大地。
阳光透过云层的稀薄间隙洒落下来,它不再像夏季那样热情奔放,而是淡淡的,带着一种寂静。
法雷克大祭司也于此刻匆匆赶来,等他到来之时,面对他的只有讨伐完诸多邪物的圣女与不住忏悔的格尔森子爵,以及先前被抓捕关押在子爵府内、本准备充做祭品的诸多魔法师们。
因为召唤灾厄的献祭根本没有展开,而作为唤灾的媒介,也就是一枚血腥符文,也被幡然醒悟的格尔森子爵恭敬奉上。
大祭司至此能做的,也只是记录一下事件的起因与发展过程,摆一些充满象征意义的过场。
至于对格尔森子爵和对差点爆发的尸鬼之灾的相关审判,作为万神殿的一大祭祀的他丝毫都不想擅自沾染这种棘手的东西,很是痛快地全数甩给了皇室派来的、监督“除秽运动”运转的督查官。
在罗格思于当晚回到圣赫尔忒时,邪教徒们便通过同印纸传来了格尔森子爵自裁的消息。
据传闻,格尔森子爵是被对他进行严厉质问的督查官所逼死的,而他不满十八岁的独子也草草结束了在北境一位大公爵家中的骑士训练,翌日便回归领地准备进行袭爵仪式。
“如何死亡,也是一个伟大的哲学命题呢。”
挂着“罗格思俱乐部”门牌的三层木屋的顶楼办公室中,罗格思站在窗边,迎着晨光,遥望着下方远处空地上练习咒言魔法的数位学生,他接过身旁艾莉娜递来的红茶,微啜一口后徐徐言道。
格尔森子爵如若是在接受过法庭审判后去死,那对罗格思、对整个采邑贵族团体而言都毫无意义,但他能被监督官逼死,对同为采邑贵族的大家来说就很有意义了。
罗格思让他的死亡化为了“隆冬”开场前的序幕,也算对得起这位高等贵族的尊贵身份了。
“所以这就是伱对我那晚问题的回答吗?选择回家之后,你要彻底与陛下对立吗?”
艾莉娜看着罗格思那被红茶氤氲热气缭绕的面庞,虽然罗格思并未直言格尔森子爵的死亡与罗格思有关,但罗格思特意将这件事情告诉她时,她便瞬间知晓了罗格思的意图。
他们两人总是这样,很多东西并不需要言明,凭借对对方习惯的了解,就能明晰对方的心中所想。
“皇帝曾对我言说,隆冬是无可避免的,要我在此之前好好思考他的提议。
“我也曾想过你的提问,隆冬究竟要不要回家,拖延或许是一个折中的办法,但根本的问题终归存在。
“那不如就让今年的隆冬来的更加猛烈一些好了,即使再寒冷,它也终将要为我的下一个、无可避免的新春铺平道路。”
罗格思说完再次抿过一口红茶,他感受着微苦后带起的浓郁甘甜,待其流淌下喉咙,转身同艾莉娜问道:“这次的糖是不是加的有点多了?”
“不喜欢吗?”艾莉娜接过茶杯,注视着罗格思的眼眸问道。
“你能为我泡茶就很好了。”罗格思微微摇头,他觉得偶尔换下口味也不算坏事。
“那你思考完这伟大的哲学命题之后,我还能继续帮你泡茶吗?”艾莉娜将茶杯放在身旁的办公桌上,语气莫名地继续问道。
“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到的?”罗格思摩挲着下巴,回头望向艾莉娜,好奇地问道。
“不知从何时开始,你越来越在意你背后的身份了,你不是那种喜欢长久活在不安中的人,所以死亡对你来说,也确实有着不小的价值呢。”艾莉娜轻笑着回道。
罗格思沉默了,他确实不止一次想过用死亡抛开当前的身份,好去为所欲为地施展自己的诸多想法。
但这终归只是个念头而已,最起码首先他要在和父亲商议好后,等待自己的弟弟或妹妹出现;还有魔法学术共同体得以真正成立,确保他的划时代功绩达成;以及在圣赫尔忒中汲取到足够的知识,并且保证爱丽丝能完成她的圣女任务。
晋升白银时,他就察觉到了自己的死亡对祭仪的价值,如若登升黄金时能再来一场,届时将自己改变世俗时代与魔法时代的功绩全数献上,那所带来的好处必然是无法想象的。
就如他给予了格尔森子爵一个有意义的死亡,如何让他自己的死亡更具意义,对他来说也是个越来越需要深入琢磨的命题了。
“我不一定就会如此选择,而且时间还早的很呢,很多的事情都需要被推动完成,之后才是需要抉择的时刻。”
罗格思耸肩言道,只有预期的功绩真正达成之时,才是他需要选择如何死亡与复活之时。
“你迟早会这么选择的,毕竟你是个极其贪心的家伙。”艾莉娜行至罗格思的身旁,同他并肩观望着远处练习咒言魔法的小学员们。
“这是个预言吗?”罗格思好奇地问道。
“不,这是我对你的了解。”艾莉娜摇头否定,而后她的语气难得带上了唏嘘:“你的这些学生如此亲善你,如果让他们见到你的死亡,之后又见到无底坑的圣子,想必对他们来说会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吧。”
“还有不少时光,我会让他们变得足够坚强的,这可是我学派的优秀火种,是我引以为豪的功绩,太过脆弱可不行。
“而且命运都不甚清明了,谁知道以后我是会继承家业,当个东境的无冕之王,还是扎根在圣赫尔忒,开办以我为名的学院呢?未来的死亡距离当下来说,太远了。”
罗格思双手撑着窗沿,冬季的寒风鼓动起他的银发,使其随着风的起伏而变幻不定。
“你变了不少呢,如果是我初见时的罗格思·布瑞德,肯定会断言自己要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死亡,而不是现在这样左右摇摆。”
艾莉娜的雪白发丝同样被风撩起,在空中飘动如羽翼,语调轻快地言道。
铛铛铛——
办公室的门外响起一阵叩门声响,露菲亚的声音也跟着传来:“我把德利克叫来了,还有最近俱乐部中,学员们存储学分变化的档案也被他整理好带来了。”
“好了,先不谈遥远的未来,我们必须得先处理好当下这件棘手的事情,想办法将那只失序渊疯人揪出来。
“圣子什么的,有一个就够了。”罗格思微整衣领,同艾莉娜言说过后,迈步走向房门。
艾莉娜屈指捋过耳畔飘舞的发丝,凝望着罗格思的背影,她的双唇轻轻上扬,微微弯起的角度带起婉约的笑意,启唇轻声呢喃:“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