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考虑。
就在这当儿,坐在草坪上的背影动了动。
“唔。”斯帕纳的两手离开操作台。他稍微直起腰,将扳手形状的棒棒糖从嘴里拿出,侧过头。平淡的眉眼扬起几分不易觉察的兴奋与期待。
“新奈小姐。”他唤道。
“有眉目了吗?”
“嗯,你可以现在试试手机能不能用。”
我上前两步,在给手机插电的小仪器前蹲下。身旁少年发明家的目光追随而来,重新含住糖果。我拿起陪伴好几年的心爱的触屏机。
飞快解锁。
电池满格,时间也顺便帮我校正了,感谢万能又贴心的技术宅。
我随手点开一个软件。首先是给人以希望的加载界面,白屏中loading图标呼啦啦转圈。
耐心地等了半分钟,悲情瘫痪。
仍是连不上网。
我稍有伤感地默哀两秒。一旁的斯帕纳沉吟片刻。
“放着吧。”他说。少年人的音色懒洋洋的,口吻拖得散漫,“不要紧,我再调整调整就好。”
纵使年纪小,听起来也尤其靠谱。
谨遵专家意见,把连着线的手机放回仪器基座。我这回没有站起身,干脆抱着膝盖就近围观码农的工作步骤。
有些专业领域的东西虽然看不懂,但在特定情况下光是看个新鲜劲也会觉得有意思。
后头窸窸窣窣地响起小朋友们的闲谈声。
“真的可以么。”阿纲同学还有些不敢相信地问,“如果能修好的话,岂不是相当于可以跨世界打电话了吗?”
他的好伙伴入江君说:“这样推演也不能说不行……不过没那么简单啦。异世界的手机到这里能用,也不代表可以跟另一个世界的人通话。那至少要打造一个特殊的基站才好说一点。现在的话,能找到稳定的电波频率就已经算大突破了。”
迪诺好奇道:“你们这阵子一直有在研究跨世界的科技吗?”
入江答:“呃,嗯。姑且可以这么说。毕竟之前里包恩先生被传送到异界,我们都很想帮忙,只是进度一直赶不上威尔帝。不论是斯帕纳还是我,其实都挺不甘心的吧。”
年少的科学家缺乏信心,说着也心虚,没什么底气。但另外两名门外汉都是非常善于体恤旁人的首领。随便挑出哪个都能够毫无负担地、真诚地贡献出对往日战友的信赖。
“那还用说吗,你们肯定可以超过他的!”
迪诺亲切而不失稳重地鼓励。
“是啊。”纲吉不知想到什么,恍然大悟般附和,言语间满是信任,“虽然威尔帝确实很厉害,但他再怎么说也只有一个人。以他的个性,大概率也不会找搭档之类的。”
加百罗涅:“阿纲说得不错。只要齐心协力,哪怕是威尔帝也不一定能垄断这项技术。”
(抗拒继位的)彭格列:“而且你们的实力大家都有目共睹!”
技术宅霎时发出仿佛待在阴暗的房间里猛然拉开窗帘以至于猝不及防被阳光哐哐扇了两巴掌的声音:“啊?啊——我,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了!但是真的没那么容易,只能尽量、尽量啦!”
男生们叽叽喳喳,总算没再陷入起先无话可说的尴尬的境地。
全神贯注的斯帕纳则在自己的思路里沉浸。
擅长集中注意力的人向来容易进入心流状态。他叼着糖,糖果融化完了,便只咬着纤细的杆子。冬日的黄昏不喜欢久留。愈渐暗淡的余晖之中,机器与操作台散发的荧荧蓝光倒映在他浅绿色的虹膜里。
我蹲得腿有些麻,便也直接盘腿坐到草坪。
下一秒,一个西装革履的小机器人神出鬼没地冒出戴礼帽的脑袋。随着一声萌萌的嘿咻,它跳到我屈起的膝盖上,一起看向闷头研究的技术人员。
小家伙很轻,踩上来倒也没什么。我低头,这个视角看不清被帽檐挡住的眼睛,却能瞧见鬈曲的鬓角,以及仿真的圆乎乎的脸蛋。
伸手戳一戳。
没以前真实的脸颊肉那么软。手感更像硅胶。
我面无表情,状若无事地收回手。
而被戳脸的小豆丁仰起脑袋,黑黢黢的眼睛盯过来,“你好像很失望啊。”
这种需要用电池驱动的小孩的口气更听不出喜怒,统一的听感只有可爱,令人心中生不出一丝防备。善意的谎言归根结底也是谎言。我保持着人性中宝贵的诚实,道:“有一点点。”
电子里包恩:“哦,说说看。”
我:“先确定一回事,你的记忆模块是不是能被正主查看?”
小绅士面不改色,“谁知道呢。”
它倒很坚持神秘感的人设。
我当它的意思是可以。两手把这个五短身材的机器人抱到眼前,与其四目相对,态度真挚,小声感慨:“说实话,我本来猜你会把自己的替身做得非常可爱,连婴儿肥也一比一还原呢。毕竟你之前就特别臭屁……疼疼!”
哪掏出来的塑料玩具锤子啊!
一松手,小家伙就顺利跳回膝盖。我单手捂着也没有很痛的脑壳,发自内心严肃谴责:“君子动口不动手。”
“我是小人。”
“别承认啊!”甚至还双关!
“再怎么说,我的设定也是杀手。你觉得干这行的能有几个君子?”
我不搭理它。
冷酷的萝卜头杀手稳定输出:“不要摆出可怜的样子,我压根没用力。”
只是普通地不说话并别开视线,怎么就装可怜了!
听得忍不住气笑一下,我多看一眼旁边拯救信号的进度:金发男生仍在坚持不懈地调试程序,心思一动不动地黏在屏幕里,不知道快好了没有。再垂眼一瞥,恰好撞见机器小婴儿平静而专注的目光。
算了,没有完全还原也挺萌的。捏捏脸权当扳回一局。
“是啦,谢谢你手下留情。”我敷衍。
小里包恩勉强接受,只轻轻地哼了一声。旋即站没一会儿,又好像电量不够用似的,不紧不慢地挨着坐到我怀里。气定神闲当监工。
原本还充斥着热闹闲聊声的院子不知何时再陷入宁静。
鸦雀无声中,我颇感诡异地扭头一望。
然而刚看过去,三位年轻人如同忽然间又成为彼此人生中陌生的过客,一个九十度抬头看天,一个对鞋尖产生莫大的深情;一个慌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于是眼神到处飘忽,试图轻松地吹口哨,撅起嘴呼呼两声,吹不出来。
我:“……”
平心而论,我总感觉我见过很多次这种奇特的表演,意义不明。
天黑得飞快,温存的晚霞徒留几分钟的余韵。待暮色彻底笼罩小镇,除了路灯外,光源便来自沢田宅内暖色调的客厅大灯。透明而鲜亮,自阳台倾泻而出,流淌在暗绿色的草地上。
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