恼。他手臂一探,便不出意外地把我捞过去,自己慢吞吞地躺下来。
“难得没继续玩。”
“本人今天很累。”铺天盖地的沁凉的昏暗之中,我抱着大型暖宝宝,蹭蹭胸口,“有什么邮件你帮我回。”
里包恩很爽快:“行啊,手机拿来。”
我就地悔棋:“我只是说说。”
“不知道你在怕什么。”
“怕的就是你!睡了勿扰。”
一声哼笑在男人胸膛里又低又闷地震颤。我听见他的嗓音仿佛游荡在溶洞中,从四面八方包拢而来,“你是不是把我想得太坏了,新奈?”
我从他怀里抬起头,伸手触碰到皮肤细腻的脸庞,凑去吻了吻这个死不承认的坏人的眼尾、颊侧与嘴唇。
静音。
话又说回来。这一周依然安排着铁打不动的加班,在办公室平淡而隐隐发疯的气氛中安然度过;有保镖兼男友接送,经常晚归,偶尔早回。
不同的是,早上起来不用再考虑要吃什么。
就算不小心差点睡过头,也能打包带走两个包子吃:热腾腾地咬一口,肉馅丰满。溢出的汤汁层次丰富,与薄而嫩的面皮口感交错。啃几口下肚就能幸福好久。
不过即使按部就班地来到周末,也迎来了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意外事件——
史卡鲁突然开始害怕出门。
不仅如此,待在较为宽阔的客厅里也会令小孩感到异常不安。
我周五上班前还看他好好地缩在被炉里睡大觉,回来就发现游戏手柄静静地躺在地上。电视播放着热情洋溢的接头采访节目,却显得家里更加安静。
风把两手揣在长长的袖子里,无奈地示意我去洗衣机里看。里包恩则一副早已预料的样子,极为平常地鼓捣他最爱的咖啡机。
“……”不会吧。
我靠近一探头,竟然真的在方方正正的机器内部发现蜷缩着身体的小朋友。
他严严实实地戴着机车头盔,埋头靠在没关紧的洗衣机里,自闭般一声不吭。我没有贸然出声打搅,先回到沙发边,向同样居家的风询问具体情况。
“什么时候开始的?”
“下午两点左右,”风说,“他睡了个午觉,醒来就到处找狭窄、拥挤的地方躲。”
我盘腿坐在暖桌边,一手撑着脸颊,平静地思忖道:“史卡鲁的排异反应么。”
红衣小孩站在一旁颔首。
“只能这么解释了。”
“他还能交流吗?”
“我隔时间叫过他几次。要么没有回应,要么会很紧张地说‘别管我’之类的话。”
这跟发烧是完全不一样的形式啊。
“不论如何,应该不会持续太久。”里包恩开口,拿出一盒混合咖啡豆,“除非他这次一次性恢复成大人。”
风闻言提问:“时长和长大多少挂钩么?”
里包恩答:“没错。而且效果也会有所变化。”
中国小朋友了然地沉思片刻。
“有人看着就不会出什么差池。”我接着道,“史卡鲁今天吃饭了吗?”
风:“有,我把包子放进去,他吃完就把袋子拿了出来。”
我:“水呢?”
他一顿。
旋即,这位靠谱的小先生登时露出惭愧的神情,如同一个把猫领回家喂了两周的干粮却忘记人家也要喝水的养猫新手。他难掩疚意地说:“抱歉,我忘了。”
“没事,很多人经常连自己都忘记喝。”我安慰。
“没事,一天不喝死不了。”里包恩附和。
我扭头瞧他,“你又晚上喝咖啡,到时候睡不着别吵我。”
杀手丝毫不受影响地启动磨豆机,“明天就周六,别忘了你没人吵也早睡不到哪里去。”
我:“我是说等我睡着了之后。”好不容易周末打打游戏怎么了。
里包恩一哂:“你不醒不就行了?”
我骇然:“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讲什么东西!”
黑发红袍的小豆丁在一旁眨了眨眼,继而低头抿了一口红茶,掩下唇边的笑意。
吃过饭,给寂然无声的洗衣机投喂新的食物和水。确认了史卡鲁的生存情况良好,且能够接收外界信息,只是变得非常内向之后,我才着手准备搬家的事宜。
一开始就打算慢慢来,因此我也不着急。联系好了搬家公司,退房申请提交上去得再过一周才生效,我于是先提前预约了一下停供水电以及关煤气的时间。
至于这些手续的安装,在新房那边倒是已经被川平安排好了,不需要多操心。
还要给公司报告搬家的地址变更,顺带在线上办理了邮件转送业务等等。
该率先处理的手续搞定,再和里包恩一起打包了一部分行李。
我两手抱臂,倚在卧室墙边,面无表情地看着西装革履的男人一件件检查自己从小到大穿的cosplay服,然后细心地收进纸箱。后者则对我饱含无声吐槽欲的注视仿若浑然不觉。
这人甚至在装箱完毕后站起身,颇显严肃地抬头。
“我有件鲶鱼装不见了。”他帽檐下的神色冷峻。
我跟他对视一眼,千言万语汇成一个转身。拉开衣柜门,我没翻两下就从角落掏出一坨有点皱巴巴的婴儿尺寸鲶鱼cos服,拿给他。
里包恩接过小衣服。
我终于忍不了:“不要用这副‘你果真不可小觑’的眼神看我!我以为你把它丢在里面有你自己的道理,结果是单纯忘了啊!”
“没办法,它的颜色深,比较不起眼。”职业coser如此表示。
又装无辜。我转移话题,诚心提问:“你这些三岁穿的衣服留着做什么,以后穿不了,收藏也是吃灰。打算传给以后的小孩穿吗?”
里包恩悠闲地屈膝半蹲在纸箱旁,把鲶鱼装收纳进箱。他一低头,黑漆漆的圆顶帽便挡住上半张脸,我仅能看见男人淡色的嘴唇,瘦削的下颌骨线条,与一小截从衣领里露出的脖颈。
只听他语气平常地说:“你不介意就可以。”
我歪头。
“和我有什么——”
打住。
是我原话有歧义,赖不了别人。
自觉沉默两秒,我在里包恩抬首望来的隐含兴味的目光里全身而退,离开房间前搁下一声“你喜欢就慢慢收吧”。
第二天,我在生物钟的摧残下很早就自然醒来。
磨磨蹭蹭地爬下床,打算上个厕所再睡个回笼觉,推开卫生间的门却一眼撞见一条从洗衣机口流出的人形生物。
我平静地停在原地看了一会儿。
生死未卜的男孩上半身趴在外,半条腿则仍然搭在机器里。清早的光线打在他乱糟糟的深紫色短发上。
不出须臾,脸朝地板,猛地打了个响亮的呼噜。
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