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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司明溜了。
陆风那种革命战友般的信赖让他有些遭不住，因为确实，自己是逃避了，实在肩负不起那般沉重的信赖。
在探望完了陆风之后，赵司明径直前往井泉府。
战报只提到，井泉府出了一个猛人，一己之力击退黑潮主力，在本次防守中当居首功。不过关于这个猛人是谁，并没有人告诉他，正好也要继续去看一眼这个战略要地，便直接动身。
他走之前问曹寅拿了一份惊龙阁布防图，在路上看了之后，才惊叹这一战有多惊险。
惊龙阁作为七层暗域，遍地都是扭曲规则，但并非每一种规则都致命，也不是每一种规则都可以利用。
例如民居区内的扭曲规则，普遍没有可以拿来利用的，防守条件还不如暗域之外。
而有些扭曲规则能利用，例如井泉府的体重规则，在那里，实力不看你的修行境界，而是看体重，只要体重够轻，你可以拥有万象境，百劫境，显圣境，乃至仙神境的纸面战力。
黑潮跨江而来，从码头登录，因为码头修建在惊龙阁靠近中心的位置，可以长驱直入，但有三个建筑横在必经之路上，就好像一个“川”字，这三个建筑，井泉府便是其中之一。
井泉府与另外两个建筑都蕴含强大的扭曲规则，另外两个建筑危险万分，别说生存者了，黑潮也很难从那里借过。
唯有从井泉府，是唯一的突破口。
井泉府的规则只针对人类，并不针对非人，所以黑潮能以全盛实力碾过去，碾过去之后，剩下的民居区就没了任何悬念。
井泉府能守住，只能说明，里面的生存者充分利用了那里的扭曲规则。
想到这，赵司明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他心心念念破解这些扭曲规则，却没想到，正是因为扭曲规则的存在，惊龙阁里的生存者们才避免了被黑潮淹没。
适应黑暗反而成为了活下去的唯一选择。
赵司明收拾好心情，重新踏入惊龙阁中，这里的战斗烈度明显又上升了不知道多少个档次，战斗痕迹触目惊心。
大地龟裂，屋舍崩塌，偌大的井泉府，连一块好砖都找不出来。
四下里，火烧水淹的痕迹，巨大的裂痕，陨石砸下的深坑，仍然在蠕动的肉块，发出尖叫的鲜血……
在一片乱七八糟的气息之中，有一个气息最为惊人，散发出唯有帝君境才有的威压。
这个气息给赵司明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江星月。”
脑海中浮现一个骑着白色大老虎，眼神坚决的女孩模样。
赵司明向着那个气息走了过去。
走了近了，一股难闻的恶臭味同时传来。
只见一个皮包骨头，宛如食尸鬼一样的恐怖人影出现在眼前，她身上插满了管子，管子插入体内，身上的血液从管子里滴滴落下，身下已是一汪血潭。
包着骨头的皮下，有虫子蠕动的痕迹，皮肤表面也有，又肥又白的大虫子和皮包骨头的身体形成鲜明对比，虫子还趴在身上啃吃着她的皮肤。
除此之外，她没有四肢。
这便是散发着可怕气息的存在，保持着如此惨状，却仍然活着。
“……江星月？”
赵司明叫出她名字的声音带着颤抖。
“赵……腾空，是你啊。”江星月用唯一还算完好的眼睛看着他，眼神带着疲惫和自嘲：“抱歉，让你看到我这个狼狈的样子。”
“你，你……”
赵司明有很多话想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体重轻一斤，实力提升一阶。
眼下这个散发着帝君气息的女孩，体重不足二十斤。
她斩断自己的四肢，用管子放自己的血，用虫子吃自己的肉，还有在这个基础上让自己不死去，来获得帝君级实力。
赵司明偏过头去，不忍看她的样子，却没想到，周围还有一具具同样凄惨的尸体。
他们同样枯瘦如柴，无血无肉，无手无足。
只是没扛过去。
“别难过，至少我还活着，并且守护了很多人……”江星月轻声笑道：“别看我这样，我念头一动，天上的星星都能摘下来呢。”
“你，不应该这样的。”赵司明不能接受，眼睛通红，视线模糊。
“不这样……又能怎样啊。”江星月微微一叹，说道：“甚至我还应该感谢，我不再像以前，看着身边的人离去，自己一点用都没有，我不想再那样了。”
“……”
赵司明欲言又止。
他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到。
井泉府必须要守住，断肢削肉的不是江星月就是别人，亦或者大家全部都去死。
自己不站出来难道去阻止别人站出来？
道理是如此，但压抑的心中的情绪难以抑制。
“我出去走走。”
赵司明深深将女孩的样子印在眼里，双拳攥紧，转身离去。
迎面，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避难所领袖冯吉，他此时亦是满面憔悴，完全没有击退黑潮的喜悦。
也对，这样看不见未来，看不见希望的苟活，熬过一次两次又如何，根本不值得开心。
“我陪你走走。”冯吉看了看赵司明，跟了过去，并肩而行，“心里难受对吗？”
“看到有人这般生不如死的模样，当然难受。”赵司明咬着牙。
“还记得以前时不时报道的新闻吗，整容失败的，催吐减肥的。”冯吉沉默片刻，说起了一个不相关的事情。
“我总觉得那些女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傻逼，特别是那些家里本就贫穷，没钱还掏空老本，甚至贷款去整容的，把自己身体减肥减垮的，傻逼中的战斗机，活该。”
冯吉自嘲的笑笑，道：“直到我来到了这里，我也成为了减肥大军的一员，为了搞能力，我甚至还在脸上动了二十多刀，看不出来吧，这是对应烂脸怪那边的扭曲规则，脸上动刀越多，给的能力越强。”
“……”赵司明沉默。
“想起以前嘲讽的那些话，什么这样的人工美女空有皮囊，真正的美应该有内在，哈哈哈……真想跑回去指着自己的脑袋骂上一句，你清高，你了不起！”
冯吉踹飞了前面的石头，道：“我没有去想过，我到底多久没耐下心来去与人交流了，到底多久没放下手机用眼睛看世界了，多久没沉下心去好好读一本好书了，我没察觉到，我也是那个浮躁世界里，肤浅的人之一。”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世道浮躁，世人肤浅，所以人拼命追求外在，世界没有给那些平凡女人其他的机会，却不妨碍我们怪她们急功近利。”
“不亲身感受一下，哪能明白，这各有各的苦，各有各的无可奈何啊。”
冯吉摇摇头，拍拍赵司明的肩膀，“哈哈哈，乱七八糟讲了一堆，没什么意思，就是随便说说话，免得憋坏了，我知道你看到星月的模样，心里会很难受，记住这个感觉，保持心里的愤怒，带着他们的那一份，终有一天，我们让这垃圾世界好看。”
他说完后离去，留赵司明独处。
赵司明仰头看天。
古人苦，今人苦。
众生皆苦。
看懂了众生疾苦，深刻与众生共情，理解他们的蠢、他们的坏、他们的局限和无可奈何，不止看到恶的果实，还得看到恶的土壤，才能明白众生需要的是什么，才知道，到底为什么要改变这个世界，以及，怎么改变这个世界。
他看着没有星也没有月的天幕。
没有许下誓言，也没有豪言壮语，悄无声息间，内心完成了转变。
太阳神心相终于也于此踏过了最后一道坎。
由三十九，到四十阶，三相圆满。
若是这个时候，赵司明掏出百解图。
便能看到。
「九十九解：觉醒一颗神心」
「已完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