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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大爷,是侄儿自作主张安排的,是有什么不妥之处吗?”贾蓉话音落下,贾坤停止了哭声,忽然从草席上站起身,恭敬给他请安。
贾蓉瞧去,但见贾坤满脸憔悴,两只眼睛都哭红了,肿的跟灯泡一样,嗓音微微有些沙哑,显然是“哭的真心”,下了几分功夫。
贾蓉点点头,拍了拍贾坤的肩膀,“没事,安排的很好。注意休息,别把嗓子哭哑了。”
“侄儿晓得了。”贾坤点头,知道一夜辛苦没白费,也知道猜对了贾蓉的心意,连忙恭敬深揖一礼。
贾蓉摆摆手,让他回去了。
而坐在草席上的一众孝子贤孙,从草席上站起身,给贾蓉恭敬请安。瞧见贾蓉非但没生气,反而温声安慰贾坤,又十分亲昵的拍了拍他肩膀,就对贾坤愈发充满了敬畏。
贾蓉瞧见这一幕,心里感慨,却没多说什么。
无论什么时候,人总是要抱团的。昨天贾蓉接见完孩子,关于“贾坤”“贾埂”“贾幸”三人被看中,要被带去京城培养的消息便流传出来。三人看向彼此的目光中,便透出几分亲切。与其他小孩子,便渐渐隔了一层。
于是,贾坤年纪为长,心思城府颇深,请教了葛营等人,便自作主张,安排了坐席。
把一众大小孩子,摆成等级森严的三排,分成了三六九等。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小团体的雏形。
贾蓉瞧见,却没说什么,只是暗暗点头,心里头嘀咕道,“党内无派,千奇百怪。仲甫先生的这句话真是经典。即便是小孩子也会抱团。这几个孩子,进入京城义学里,估计会抱的更紧。与京城孩子分成泾渭分明的两个派系。哈,未来的金陵系和京城系吗?有趣,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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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黄昏傍晚,贾蓉接见了十二房旁支族老,拟定了一份名单,遣人去送了“秧帖”。
告知了贾蓉扶灵南下和贾蔷中流矢身亡的消息,请金陵城各位世交老亲和官场老爷上门吊唁。
今天开吊,贾蓉换上轻孝服,坐了西北角壁下的草席上,对着贾蔷棺材哭了一会子,便吩咐葛营开中门,迎接宾客上门吊祭。
最先来的,是贾府旁支的族人。
他们早就在门外等候,排起了长龙。等宁国府老宅正门开了,便送了一份吊祭礼,进入永昌阁烧纸祭吊哭灵,贾蓉及一众孝子贤孙陪哭。
女眷们也进入刺绣屏风后,柔声安慰“采薇”和“梅香”。
今儿采薇换了一套“重孝服”,披麻戴孝,打扮的楚楚可怜。坐了贾蔷棺材西边的屏风草席上,充当“未亡人主祭”的角色。
梅香虽然是奴才,按礼应该穿重孝服,给贾蔷披麻戴孝。但贾蓉特意吩咐,让她从属自己,换了轻孝服,是“家属女眷陪祭”的身份。
虽然简单,但必备的丧礼程序,贾蓉都给贾蔷准备齐全了。任谁瞧见了,都要说一句贾蓉与贾蔷“兄弟和睦”,是“亲亲骨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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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蓉很忙。
虽然在永昌阁里陪哭,但还要接待前来吊祭的宾客们。尤其是那些“身份贵重”的老爷们,须得陪着上二楼,再给贾珍棺木烧纸祭灵,陪哭一阵子。
金陵十二房族人祭祀大半后,时辰差不多了,金陵城里有权有势的老爷们,便上门吊祭了。
“贾史王薛”四大家族,占据了金陵城的半壁江山。
今日上门吊祭,所有人全都身穿“素服金带”的吊服,在宁国府老宅外排起长龙,一顶顶白幔小轿,一架架朱轮华盖车,在宁荣老街里浩浩荡荡,源源不断的过来。让宁荣老街附近的百姓居民,全都感慨赞叹。
“多少年了,宁荣街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是啊,只有京城里的爵爷殁了,后人扶灵南下,咱这宁荣街才会久违的热闹一下,有些烟火气。”
“啐,不要命啦!”
不止是贾史王薛四大家族,宁荣贾府在金陵城富贵百年,交往的达官显贵岂止几家几户,凡是金陵城数得上名姓的官宦人家,基本上全都来了。
就算没交往的现任官员,得知消息也会下衙后来吊祭一会子。
实在来不了,也得遣仆人替主家告罪一声,送上一份“打祭银”。
便是金陵城里的那些商贾,也都得知消息,亲自准备了“祭吊银”。进入宁国府老宅里烧纸哭灵,想着攀附官员权贵,结交一份“善缘”。
在石巣园永昌阁的后面,还有一座阁楼,唤作“东山阁”。
此刻在东山阁的大厅里,贾蓉身穿轻孝服,端坐上首,正接待“贾史王薛”的几个重要人物。
其中一位,头戴乌纱帽,身穿白绢袍,腰配革带,脚穿皂靴,是一套“素服金带”的“常祭吊服”。
他大大咧咧端坐紫檀福庆如意纹椅,正摇头晃脑的感慨:
“近来秋煞闹人,着实厉害的紧。先是远在神京城的珍大哥哥没了,后来扬州城的小姑母病逝了。现在,就连蔷哥儿也遭遇水寇,中了流矢殁了。看来我得去寺庙观里参神拜佛,添几份香油福报,给自己和家人除祟避晦才是呢。”
这个坐姿不雅,摇头晃脑的纨绔子弟,不是别人,正是“金陵一霸”,薛家的唯一男丁继承人——“呆霸王”薛蟠,表字文起。
也有人喊他“薛大傻子”或者“薛大脑袋”。
此时贾蓉端坐上首,听了薛蟠这话,忍不住大吃一惊,连忙道,“怎么,扬州城里的老姑母病逝了!?”
“怎么,你还不知道?”薛蟠诧异,旋即恍然大悟,“是了。小姑母病逝是在上月十二,你还在路上呢,自然没接到秧信儿。”
说到这里,薛蟠摇头叹息,“小姑母这几年身体原就不大好,总是病恹恹的咳嗽不止。林姑父请了多少名医问诊也不见好,上個月十二便过气了,我们几个也是刚从扬州城吊祭回来。”
“呀,这可真是——”贾蓉猛地泪流满面,从黄花梨太师椅上站起身,对着厅门的方向,突然噗通跪地,忍不住放声大哭,满脸悲戚。
“老姑母,呜呜呜,蓉儿不孝,没能见你最后一面……”
薛蟠几人满脸诧异,即感慨贾蓉孝顺,也诧异他反应怎么这么大。却也上来安慰他。
贾蓉哭了一会子,瞧见薛蟠几人诧异,便抬起衣襟擦了擦泪角,解释道,“诸位不知道,我自幼丧母。那会子老姑母还没嫁人,还在西府里做姑娘,她温柔善良,便时常过来照顾我。所以在我贾莲华心里,老姑母便如亲生母亲一般。这次扶灵南下,还想着葬了老爷和蔷哥儿就去扬州城里探望一番。
“没曾想,竟是噩耗传来,真叫我心如刀绞,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