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从判决书上看,法院可是认定了时浩的敲诈行为啊。”
常嘉航说的头头是道,翟明连连点头,嘴里说出的话却不像是赞同:
“判决书的事实和理由都很充分,你说他不是敲诈勒索,有什么证据吗?”
判决书?
证据?
常嘉航怔了一下,刚想接着开口,却只见任真摆了摆手。
“咱们现在不是在法庭上,举证质证这个程序就不走了吧?”
任真的话,让常嘉航瞬间清醒过来。
看着自己的带教老师翘着二郎腿,一副轻松惬意,眼睛却是微微眯起,直视对面的翟明。
一层细密的汗珠,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额头上。
好险!
常嘉航心里长出口气之余,一股子后怕的感觉涌了上来。
本来只是简单的阐述一下自己的观点,表达自己对敲诈勒索的一些见解。
没想到对面这个公诉官,看起来随意的顺着自己问了两个问题,却是挖了个大坑等着他跳进去。
证据!
翟明的问题,是在套他们手里是不是有什么新的证据。
如果进入了庭审阶段,证据目录都写的明明白白,那时候,证据拿出来一般不会有什么问题。
因为证据本来就是要拿出来,展示给其他人看的。
但是现在不一样。
这个案子甚至还没有确定再审,也就是说没有进入审判阶段。
现在在公诉官面前暴露己方掌握了什么证据,无疑是把自己的软肋送到了对方的枪口下。
虽然知道翟明是为了了解更多情况,从而决定是否启动再审。
而且事实上他们手里的证据,跟之前一审二审时也差不了太多。
但这么早就把手里的东西和盘托出,显然会让他们陷入被动的局面。
还好任律反应快......
想到这里,常嘉航有些庆幸。
同时心里恶狠狠的冲着翟明翻了10086个白眼。
这个糟老头子,看上去客客气气,其实坏得很!
就算你长的年轻,也是糟老头子!
被任真半道截胡,翟明没有在意,只是一笑:“任律师说得对,证据什么的,还是以后有机会了再说吧。”
天地良心,我真的只是随便问问。
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你刚才关于敲诈勒索的观点,说的很对。”
翟明看了眼任真,又看向这个实习律师:“但你说的那些,说到底还是从刑法理论上出发,进而做出的一系列解释。
如果你说的那些前提都成立,那么你的结论自然也没有问题。
但案子到底是怎么样的,是要结合相关证据,来认定一系列的具体事实,最后再在法律上定性,这是个非常复杂的过程。”
常嘉航默默点头。
在他跟任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任真就曾经说过,他分析问题太“理论”了。
虽然刚才分析的时候,他已经尽可能把理论和案件结合起来,但是在学校期间形成的固有法律思维,一时间也没那么容易转变过来。
翟明的这番话,就连一旁的任真也挑不出一句毛病。
听起来翟明像是在反驳常嘉航的观点,但实则他只是在阐述事实。
说不定还顺带着给这个愣头青带来一些启发。
自己虽然是他的带教律师,但一个人的思维是相对固定的。
在刚刚踏入法律这个行业的时候,多听听其他人的思路和想法,尤其是不同法律职业之间的碰撞,对于他实务思维的塑造,无疑有着难以估量的好处。
“从目前来说,这个案子我们还不能确定究竟要不要再审。”
翟明沉吟了一会:“现在给你们一个结果,确实不太现实,也不够负责。
但今天跟你们见面,主要就是想表明一个态度,我们院对这个案子,很重视!
你们的诉求,你们的想法,我们这边也都了解了。”
听到这里,时浩已经肉眼可见的激动起来,虽然没有什么动作,但脸上那上涌的血色,足以看出他此时心跳之快。
“我们非常理解当事人的心情。”
看见时浩的反应,翟明心里叹了口气:
“但我们确实也要慎重一点,院里需要一些时间,对这个案子好好研究一下,然后才能给你们一个明确的答复。
所以可能需要你们等一段时间,请不要太着急。”
“不着急不着急!”
任真还没说话,时浩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口了:“几年在牢里我都熬过来了,不在乎多等些时间。”
点点头,翟明起身:“那今天就聊到这里吧,后面有什么消息,或者有什么需要沟通的地方,我会跟你们再联系的。”
“那麻烦您了。”
众人纷纷起身,和翟明握了握手,任真率先走了出去。
出了公诉院,时浩双手合十,长长的出了口气。
“老天保佑,总算是看到点希望......”
听到时浩的呢喃,任真和常嘉航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的在旁边等着。
时浩这几年的遭遇,只有他自己知道,其中有着多少辛酸和委屈。
今天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但翟明的态度,起码让时浩看到了一点希望。
而且任真在心里复盘了一下,觉得目前来看,公诉机关这边确实是挺上心的。
虽然翟明的那个问题有些蔫坏,但站在公诉官的角度上看,也没什么需要苛责的地方。
有机会!
任真现在也觉得,再审不再是那么虚无缥缈了。
回去之后要再好好整理一下,把所有的材料都再过一遍,看有没有能补充的东西。
如果这次能够启动再审,就真的是时浩最后的机会了。
要是再审还是判时浩有罪,那恐怕真的要把敲诈勒索这个罪名背进棺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