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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花萼相辉

作者:安之老贼字数:4220更新:2024-10-25 20:22

第115章萼相辉

这件事的影响立竿见影。

苍云州会馆上下看待陶铁的目光与过去几天截然不同。

尤其是听说陶铁回来以后,特意跑来看热闹的申琼,柳雨铃拖都拖不住。

“陶道友见谅,琼儿她只是顽皮了些。”

元路遥跟在两女身后跑到了陶铁的院子,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致歉。

陶铁淡淡笑了笑:“无妨,一点小事。”

元路遥跟着讪讪笑了笑。

他怎会不知自己的小心思会被陶铁一眼就看破?

只是他也想瞧个热闹,所以和柳雨铃一样,摆出一副要拖住申琼的姿态,实际人已到了陶铁暂住的小院。

“进来坐吧。”

陶铁招呼一声,不待三人回应,径自去了堂屋。

女使眼力见儿很好,立即去备茶水糕点。

不多时,四杯香茶泡好,几碟糕点端了上来,一一放好。

盈盈福了一礼,女使拿着空托盘退出堂屋。

陶铁端起茶盏嗅了嗅香气,浅浅饮了一小口,品尝滋味。

茶水入口很润,清淡,回甘,生津。

又拈起一块水晶糕,送入口中,清凉爽口,软糯耐嚼,食之甘美。

心情随着甘美滋味的摄入变得更加愉悦起来。

感应了一下阴神“太乙大天帝”转为纯阳之躯阳神的进度,天罡法掌握五雷】的层次,饕餮观想法的层次,陶铁决定,从现在开始,他不再辟谷养生了。

人活世上,尚未成仙,就一味餐霞食露,其实并不一定是好事。

很有可能让人忘了,他首先是个人,其次才是修行人。

情感会在这种遗忘中渐渐黯淡,人性会在这种遗忘中慢慢漠然。

直到最后,太上忘情也好,绝情绝性也罢,抑或是介于两者之间的清心寡欲,都容易让人变得迷失自我。

这是陶铁吃了沧浪江老鳖一碗金玉满堂蛋炒饭之后生出来的感想。

又经过了前几天的消化,今天的京城漫逛,茶楼热闹,促生了如此决定。

元路遥、柳雨铃、申琼三人不知为何,看见陶铁品茶吃糕,觉得好香,也动了口腹之欲。

“喝茶,吃点心。”

瞥见这一点,陶铁轻轻送了一下茶盏,稍稍热情招待。

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意动。

申琼最先忍耐不住,拈起一块桂糕扔进嘴里,咩咩咩地美美吃了起来。

相对而言,柳雨铃的吃相就文雅淑女了许多。

她左手抬起,用袖子遮挡住了嘴唇,右手拿起勺子,舀了一块麻薯,送入口中,细细咀嚼。

元路遥见两女如此,也不好不融入进来。

嗯。

他心里这么告诉自己。

一时间,堂屋里颇为融洽,四人都在忙着吃自己喜欢的糕点,间或饮一两口茶。

待到茶喝了小半盏,糕点吃下四五块,元路遥、柳雨铃和申琼三人方才停了下来。

三人忍不住又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了?

他们辟谷养生挺长一段时间了,怎么会突然之间控制不住食欲?

陶铁主动开口,平和说道:“我于修行上有所感悟,决定今后不再强求辟谷,该吃吃,该喝喝,一时间感动外露,影响到了你们。这样……”

沉吟了一下,陶铁伸出右手,五指张开。

滋啦滋啦的声音随即响起。

细微的雷霆在掌心之上跳跃,五指之间生灭。

包括自己在内,四人先前摄入的茶水与糕点中难以避免会留在体内的渣滓/杂质,被隔空一炼,化为虚无。

元路遥、柳雨铃、申琼三人齐齐哆嗦了一下。

陶铁这一手掌握五雷】的玄妙运用,炼去的可不止三人先前喝下的茶水与吃下的糕点所产生的渣滓/杂质。

还包括他们以往累积下来的残余。

这些残余一经炼去,让元路遥、柳雨铃、申琼三人“如释重负”。

从内心到外在都得到了净化。

好似一个自认为天天洗澡,身上十分干净的南方人去到东北泡澡堂子搓澡,把积年尘垢全部搓掉。

甚至还要清一清夹缝之间。

申琼第一个觉察出有哪里不对劲,愤愤瞪了陶铁一眼,跺了跺脚,气乎乎跑开。

粗通世事的柳雨铃深吸一口气,抑制住自己的暴脾气,没有拿出在净灵山上的那股子劲儿,看都不看陶铁,甩了个脸子,也气乎乎走了。

元路遥面色古怪,支吾开口:“陶道友,这……”

又看了看两女的背影,元路遥不知该说些什么:“那……”

“唉!”

最后,元路遥重重叹了口气,心情复杂地离开。

陶铁嘴角挂着微笑,目送三人离开。

想看我笑话?

先被我笑话笑话再说吧。

打发走元路遥、柳雨铃和申琼三人,陶铁起身走进净室,闭目打坐,观想修行。

不就是陪长公主逛一逛青楼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一切以修行为要,其他皆是虚妄。

而且,说到底,长公主这是在帮他,有什么好焦虑的?

就在陶铁静心修行的时候,这件事的影响进一步扩大、衍生。

三皇子府邸。

书房里,三皇子与他的智囊谋士石冠中下棋对弈。

两人一边快速落子,一边交谈。

下快棋,是天朝由来已久的流行。

聊着聊着,三皇子开口问道:“石先生,明晚金明池,确定要来的英才天骄,有几人?”

按惯例,皇子争储,朝官可押宝支持,但不能明面上以身入局。

智囊谋士只能由布衣担任。

这是一条不成为的规矩,但无人胆敢违背。

石冠中就是一个极其稀少的具备谋断之能又未得官身之人,很得三皇子倚重。

致力于争储的四皇子、五皇子与七皇子身边,同样有类似的人。

石冠中扑了一子,口中回道:“争储这种事,都是先以观望为主,有几人愿意在局势未明之前,把自己的前程未来压上去呢。京城那二十一人且不说了,个个油滑,各州来的人,大多没有明确表态。所以明晚几人会来,某也无法确定。”

三皇子面容沉着平静,语气也平静:“不能想办法确定?”

石冠中点头:“当然可以,但是得不偿失。”

“如何讲?”

三皇子顿时来了兴致,“石先生仔细说说。”石冠中挥手打乱棋盘上的棋势,认真解释道:

“几个英才天骄,能在争储一事中发挥多大作用?并不大。陛下之所以要拿拉拢、招揽英才天骄一事,来考验几位殿下,无非是想看看几位殿下能不能得人心,又如何得人心罢了。殿下于金明池设宴,只是得人心的第一步,并不一定要很多人前来捧场,才叫成功。”

三皇子追问:“石先生看来,怎样才叫成功?”

石冠中回道:“无论来多来少,殿下都能与之俱欢,不让来人闷闷而回,也不让来人心怀忧虑,这就是成功了。”

三皇子闻言,若有所思。

石冠中接着说道:“得人心,不在一时,不在一事。手段有用,但不是最重要,最重要是四个字。”

三皇子正襟危坐,郑重请教:“哪四个字?还请石先生教我。”

石冠中理了理衣裳,正冠,神情肃穆,双手作揖拜下:“志同道合。还请殿下择一良机,一叙胸中志向,譬如栽下梧桐木,自有凤凰来。”

三皇子闻言,眼中顿时闪起了光。

“凤凰?”

呢喃着这两个字,三皇子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奇女子。

一拜到底的石冠中没有看见这一幕。

五皇子府邸。

霓凰仙子刀小凤站在演武场上,持刀指着穿着全套甲胄的五皇子,冷冷说道:“李捷,我早就警告过你,别打我师弟的主意,你为何不听?”

像武将胜过像皇子的五皇子李捷用锦帛沾了油脂,擦拭着手中的枪刃,头也不抬回道:“伱又不是我的王妃,我为何要听你的话?”

“呵!王妃?”

刀小凤冷笑不已,“我早说过,我只喜欢女人,死了你的心吧。”

李捷抬起头,认真说道:“你不是这么说的。你说的是,男人里面,唯一能让你动心的是你老师,那位自你替他扬名以后,就不断有百万大山中的大妖大魔刺杀他,却屡次失败身亡的剑仙。”

原来黄君实的名头在西南三州乃至整个大庸天朝地位高一些的人群里越来越响亮,是因为暗地里杀了不知凡几个百万大山中的大妖大魔。

这是实打实的无双杀伐战力与战绩打出来的名头。

不是沾了奇葩弟子,霓凰仙子刀小凤的奇葩名声的光。

“你……”

刀小凤被五皇子李捷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话噎了一下。

李捷坦然迎着刀小凤渐渐愠怒的视线,更加认真说道:“所以,你还是喜欢男人的,只是没遇上第二个能让你动心的男人。我相信,我就是那一个。”

“笑话!”

不知为何,纵横情场不败,万丛中横着走的刀小凤面对李捷平静、坦诚的注视,有些讷讷,完全没有面对那些被她迷得五迷三道的女子们之时的潇洒恣意。

本可以大大损上李捷一番,最后竟是以冷哼收尾。

“你会喜欢上我的。”

李捷定定说了一句,仿佛表示决心,又仿佛在做预言的话。

随即低下头,继续给枪刃擦油保养。

刀小凤的心情有些复杂,忽地响起了今天早上,马薇薇离开的时候,在她耳边说的话。

“霓凰,我走了,你好好保重自己。”

告别来得是那么突然。

最关键的是,这还是第一个主动离开她的女子。

原因非常简单。

马薇薇留下了一封信,把认识刀小凤以后发生的点点滴滴,心思变化,窃喜,困惑,担心,惶恐,全部写在了里面。

用来结尾的一句话,比马薇薇清早在刀小凤耳边说的,多了半句。

“霓凰,我走了,你好好保重自己,总有一天,会有一颗梧桐木,让你愿意落下。”

众所周知,五皇子李捷小名梧桐。

刀小凤从回忆中醒来,慧剑斩断杂思,冷冷走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我只喜欢女的!

女的!

离开五皇子府邸的时候,刀小凤心底在咆哮。

难得失态,难得道心不稳。

人间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太阳第二天照常升起。

时间过得很快。

似乎只是一眨眼,白天就过去了,傍晚来临。

陶铁身穿在留仙县时的常服,于酉时到来之前,来到了萼楼所在的平康坊。

还未进坊,就有人在人群里精准找到了陶铁,把陶铁带上了一辆马车。

长公主今晚依然是风流倜傥女公子的装扮。

什么叫女公子?

即身着男装,但从不掩饰自己是女子。

“你这穿得也太随便了吧。”

上下打量陶铁一眼,长公主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土里土气的,合适吗?”

陶铁平静回道:“在下本就是偏僻地方来的,土气一点,不碍事。”

“说得有理。”

长公主点头,随后冲外面招呼一声,“把他带去换身衣裳。”

话音落下,长公主瞥了一下车厢后门。

陶铁也不反对,直接下了这辆马车,上了另一辆车。

拒绝了两位宫女的服饰,陶铁穿上了明显是按着他的身体尺寸定制的华裳。

人靠衣装马靠鞍。

片刻之前,穿着朴素常服,陶铁的气质偏平和温润,些微出尘,颇有种返璞归真的感觉。

也就是长公主口中的“土里土气”。

换上华裳以后,明明只是秀气的五官面貌,却烨然若神人,自有一股子微妙的贵气透露。

下了马车,先引来了几名随侍的宫女与侍卫的另眼相看,然后也让长公主啧啧称奇了一会儿。

“这下顺眼多了。”

长公主慨叹一声,右手挥了挥并拢的折扇,指向平康坊中占地最大、装修最壮丽的萼楼,“今日高兴,合该庆贺,赏美听曲。”

撂下这句话,长公主率先进发,只是简单几步,就走出了不一样的气势。

走出个一日千里,走出个虎虎生风。

仿佛不是去勾栏听曲,而是去陷阵冲锋。

陶铁感觉颇为奇妙,忽地若有所思,仰头看向夜色下,灯火辉煌,莺莺燕燕,繁华热闹的萼楼。

这栋楼里有着无数的欢乐,也有着无尽的凄凉。

欢乐是恩客的,凄凉呢?

陶铁懂了,长公主当真不是来勾栏听曲的,而是来砸场子的。

今晚注定会无比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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