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争渡,争渡,请君入……
衣吃了,炮弹打回去。
这是教员的教导,陶铁偶然看到,一直记得。
如今他还没有那个能力直接把炮弹打回去,只能无奈先吃了衣。
不过在说了一大通感想的缪宗仁,与其他九名天骄,因为这番转移程仪的举动望过来的时候,陶铁心念一动,起了一个主意。
于是他当着缪宗仁和其他九人的面,取出三支婴儿小臂粗细,一人高的信香,诵祝香神咒做了祝祷,诵玄蕴咒予以开光。
三支信香无火自燃。
“请赵元帅及麾下兵马享用。”
陶铁信步走出长亭,来到信香从储物袋中取出之时就悄然出现,整齐列队的百五十一兵马神将客气招呼了一声。
神霄赵公拱手一揖回礼,遵令而行,领着麾下百五十名出自原大东山阴司的兵马享受信香,养炼自身。
“你……”
缪宗仁旁观完这一幕,指了指陶铁,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咽了回去,颇有些无奈,“这……”
这了半天,缪宗仁终归没有就此事说出些什么不好听的话来。
只是看着陶铁苦笑摇了摇头,然后叹道:“你啊,难怪裘老总说你小子表面谨慎,骨子里其实是个莽夫。”
“是吗?”
陶铁平静应了声,话锋一转,“缪大人不说,我还真不知道有此事。不过莽就莽吧,我跟我老师学的。”
这句话直接杀死话题。
西南三州谁人不知小剑仙陶铁的老师是剑仙黄君实?
更何况缪宗仁彼时可还任着留仙县县令一职。
甚至可以说黄君实的突然崛起与陶铁的快速发展,全发生在缪宗仁眼皮子底下。
他对黄君实、陶铁师徒的了解,也就比裘老差上一些。
所以缪宗仁知道,陶铁不是拿他老师来搪塞,而是真心这么认为的。
论莽,黄君实一剑斩了留仙县县文学莽不莽?
那只是斩的留仙县县文学吗?
真这么狭隘理解的话,儒家的脸面往哪放?
念及这一点,缪宗仁又长长叹了口气,决定当作自己就没看见此事来处理。
迅速镇定心神,恢复平静,缪宗仁环视其余九名天骄一眼,郑重说道:“此去京城,诸位一路顺风,各自珍重。”
说完,缪宗仁转身走出长亭。
心念一起,眨眼间消失。
九人里只有董寿隐约明白一些事情的原委。
其他人如同雾里看,看不真切,更听不懂陶铁和缪宗仁含糊交谈了些什么,索性不去探究。
“大家结伴同行,如何?路上好有个照应。”
在苍云州州文学就读,同样有解元功名在身的元路遥不知从哪摸出一把折扇,也不打开,并着晃了晃,状似随意提议。
既然三位州牧/知州先前举行的是饯行宴,被饯行的天骄们当然要给面子,连夜出行。
“牛羊才成群结队,唯猛兽独行。”
来自横云州的阳刚武夫单翼单云飞不屑哼了一声,拎着一柄方天画戟,走出长亭,朝着京城的方向走入夜色里。
坤道玄华双手捧着玉如意,默不吭声跟了上去。
没走几步便身姿飘逸地赶上了单云飞。
左手继续捧着玉如意,玄华探出纤纤右手,精准揪住单云飞的耳朵,轻轻一拧,脆声问道:“牛羊?猛兽?独行?伱还行不行?”
单云飞别扭地侧着身子,连连求饶:“不行,不行。”
“你不行?”
玄华拖长了音调,拧耳朵的手加了些力,显然对单云飞给出的回答不满意,“你不行我怎么办?”
“行!行!行!必须行!”
传统道门流派繁多,有不能婚嫁的,有能婚嫁的。
毫无疑问,坤道玄华拜入的是可以婚嫁的流派,而单云飞便是她选择的道侣。
看夜色中渐行渐远的两人的表现,特别是明明一身煞气的阳刚武夫单云飞被玄华拧了耳朵,只顾着求饶,毫不想反抗或躲避的模样,便知两人两情相悦得很。
这口狗粮撒的,有些猝不及防。
双胞胎姐姐申琼撇了撇嘴,忿忿嘀咕起来:“秀恩爱,分……”
嘀咕到一半,申琼没有继续嘀咕下去。
显然觉得咒人不好。
又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尴尬,申琼直接改口,对元路遥说道:“元家哥哥,我和你结伴。”
“好。”
元路遥点头,看向柳雨铃,“你也一起?”
“当然。”
柳雨铃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横云州三人中被落下的圆觉和尚迈出一步,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诚恳说道:“贫僧想与三位道友结伴同行,还望三位道友接纳。”
连云州的阴柔武夫兰陵瞥见这一幕,忍不住咧嘴哈哈大笑起来。
一旁尊奉真武大帝的巫觋朱璁貌似疑惑询问:“好端端的,你笑什么?”
兰陵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朱璁双手迅速结了个请神指,和和气气再次询问:“我问,你笑什么?”
兰陵打了个冷颤,有些受不住朱璁这股子阴阳怪气的习惯,赶紧如实回道:“我笑和尚脸皮厚,明明融不进的圈子,硬要往上凑。”
听完这话,朱璁横了兰陵一眼:“有病!”
他还以为兰陵是真的发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想听个乐子呢。
结果就这?
“走了。”
松开请神指,朱璁既不去看元路遥他们,也不去看陡然间活宝化的董寿,冲兰陵招呼一声,动身离开。
“你走这么急干嘛?等等我呀。”
兰陵冲朱璁的背影嚷嚷了一声,然后给董寿打了声招呼,“我先和朱璁一块儿走了啊,你自己看是跟上,还另外走,都行。”
撂下这句话,兰陵几个大跃步,迅速追上朱璁。
右手张开一抄,揽住朱璁的肩膀,恨恨斥道:“好你个家伙儿,又不等我。”
朱璁肩膀一低一滑,甩开了兰陵的搂抱,噌的一下蹦开老远,一本正经严肃告诫:“你我之间,不要有太过亲密的接触,我还没娶亲生子,不想被人误会。”
“你……”
兰陵顿时被朱璁的阴阳怪气给噎着了。
片刻后,兰陵从被噎着的情绪中走出来,哇的一声怪叫,朝朱璁跑去。
不想有太过亲密的接触?
不想被人误会?
我偏要和你亲密接触!
我偏要被人误会!
长亭里,董寿脸上挂着姨母笑,看着两个同伴嬉笑打闹。
再是天骄,仍为少年。
既有风发意气,也怀天真稚趣。
“我也该上路了。陶道友,京城见!”
姨母笑了一会儿,董寿伸了个懒腰,向陶铁招呼一声,便也跟着走入夜色,只是选了一个不同的方向。
人生就是这样。
能够一直同行的人少之又少。
相聚只是偶然,分离才是常态。
早早看开,早早适应,一直珍惜即可。仍留在凉亭里的元路遥四人小声商量了一番,由元路遥拿了个主意,决定直奔滇州州城。
然后借由滇州州城与京城相通的传送法阵,直接传送到京城去。
打定主意,计划好路线以后,四人便离开了凉亭。
期间没有再往陶铁这里看上一眼。
陶铁其实从始至终,都没有关注分作四拨出发的九名天骄,只是专心养炼自己的随身兵马神将。
不得不说,想让他做冤大头的那些人出手阔绰得很。
储物袋里堆得满满当当的信香、灵香品质极高。
神霄赵公和百五十名兵马十分喜欢。
小半个时辰过后,三支信香燃尽。
率领百五十名兵马回到外箓中去之前,神霄赵公向陶铁一拱手,直言不讳,闷声说道:“法师,今日之香,比往日好,望以后皆是如此。”
内炼神将乃是开了灵智的存在,能听懂命令,能执行战术,自也能言语。
只是若非必要,神将极少言语罢了。
本质来讲,内炼神将的灵智来源于修士。
看着空无一人的草坪,陶铁抿了抿嘴唇,心情幽微。
神霄赵公口中往日的信香,除了没学会制香妙诀之前,是购买而来,后续都是陶铁自己炼制的。
生手制香,品质肯定有瑕疵。
但也不至于瑕疵到被兵马神将嫌弃的地步吧?
那些信香又不是残次品。
只能说这一批衣,实在够甜!
呼……
长长吐了一口气,陶铁收拾好心情,也继续上路。
不像其他九人,各用了手段加快速度,陶铁依旧选择徒步。
反正只要在天朝规定的时间之前抵达京城即可。
何必走得那么匆忙,不欣赏沿途美景呢?
陶铁安步当车,缓缓而行。
即便是在夜色里,也能看见不一样的风景。
比如进入滇州地界以后,截然不同的地形地势地貌,植物动物,气候物性。
有大东山在,西南三州以山林、盆地与少数平原为主。
滇州则是以雨林、山林、丘陵为主,水系非常发达。
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草,清澈的溪流、池塘、湖泊。
夜间出没的动物极多。
嘶嘶声,啾啾声,呱呱声,声声入耳。
从夜间走到天明,陶铁得出自己对滇州的第一印象:不适合走夜路!
这句话若是放在西南三州,无论谁以前还是现在,就算适用,也是因逃脱在外的阴魂亡鬼总在夜间出没。
走多了夜路会碰上鬼。
放在滇州,则是因为滇州夜间出没的动物实在太多了。
自然界,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竞争极其残酷。
陶铁一路走来,只走了半夜,就看到了不下五起蟒蛇吞下身形比自己大得多的猎物,看见豺狼撕咬麋鹿,看见异种蛤蟆呱的一声喊,震死无数飞虫,看见毒虫蛰死大象……
也看见了食人的草,见血封喉的刺木,美艳但迷幻心神、令人兽沉沦的鲜……
总而言之,滇州的自然环境极具特色。
生存在滇州的百姓,心理状态一定非常健康乐观。
否则,很难长久生活下去。
旭日东升之际,陶铁停下脚步,做了一个早课,方才继续启程。
他循着自己的心意,专往小路走,但也不避开沿路经过的乡村。
只是不想往人多的城镇去。
路上若是遇上了什么事,当地百姓一时间无法处理妥当的,陶铁总会伸出援手。
只要遇上事的百姓不嫌他多管闲事。
若是有当地衙门、仙神司、城隍土地阴司的衙役、巡查使、阴差到来,陶铁也会非常利落地把事情转交出去。
该他配合的地方,一定会予以配合。
就这样,只三五天时间,西南三州小剑仙、潜龙榜九十九名陶铁来到滇州的消息,以及在滇州境内的所作所为,便被有心人发现,且传了出去。
登真榜、如意榜、潜龙榜三榜刊行天下以后,前去留仙县挑战陶铁的年轻修者,有不少就出自滇州。
彼时簇拥在陶铁身后,问陶铁嘛时候天骄第一的人群里,就有不少滇州年轻修士。
陶铁为求耳根清静,去大东山的路上想办法甩开了这些人。
龟峰脚下举办的西南三州第一年天骄大会又不设观众席。
所以,这还是被甩开以后,这些修士“第一次”听到陶铁的消息。
而且大家离得还这么近,当然要见上一面。
如果时机合适,条件合适,能坐下来好好喝上几杯,聊上一番,叙叙旧,论论道,多美!
抱着这般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有些人动机纯粹,有些人则有些不一样的心思。
对于如水一样发来的宴请,陶铁的态度很坚定,一概婉拒。
人与人总是不同的。
面对婉拒,
有些人的做法是表示理解,期盼下次有机会聚聚。
有些人则是在想,你一个乡下来的家伙,腿上的泥还没洗干净,摆什么臭架子呢?
在后者看来,请你吃饭是赏你脸,别废话,赶紧兜着。
给脸还不要脸,显得你很能?
老子弄死你哦。
陶铁知不知道这一点。
当然知道。
但是他没有为了省下一些麻烦,就改了主意,不再徒步行路。
无视总是会传进他耳中的疯言疯语,依然我行我素。
这番作派,无形中又戳伤了某些人的心,让他们愈发觉得自己没受到尊重。
于是陶铁就在一个渡口,打算搭船渡江的时候,遇上了一件麻烦。
许是有船夫们得罪不起的人打了招呼。
见着陶铁缓步走来,不等陶铁开口,泊在渡口的大船小船齐齐开船。
摆出一副绝不让陶铁搭乘的姿态。
这些船争先恐后,离开渡口,航道自然受到影响,不那么平稳。
大船还好一些,稳得住。
那些乌篷船很快便出了问题。
接连翻了好几艘船。
更加诡异的是,经年老船夫竟像不通水性的旱鸭子一样,扑腾了几下,就马上沉入了江里。
看着江上发生的乱象,陶铁眉头微蹙。
这件事有些不对劲。
没表面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