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蝉来到洞府。
“见过供奉。”她欠身行礼。
老供奉看了一眼,“年前我给你那份入门心经,你修的怎样了?”
苏清蝉道,“上个月刚感应元气,应该很快可以修炼出第一缕。”
“嘿,好,好。”苏大富在一旁傻笑,觉得女儿愈发水灵漂亮,成了修道者就是不一样。
“好什么好。”
老供奉低哼一声,“都成功感气了,还能给一个街头混混绑走,你这样的修行速度,莫说比及叶文龙这一代人,这辈子能进入本道所处的筑基境已是不错了。”
苏大富分毫不在意,笑着帮女儿解围,“咱这不是自己摸索的嘛,道长您有空传她几招防身之术,也不会有这种事,我家婵儿其实机灵着呢,就是缺了高人指点,婵儿,还不快拜谢师父。”
钱不是白给的,他也要趁机会捞点好处。
“望师父传教,婵儿必感激不尽。”苏清蝉再度行礼。
老供奉摇头,“师父就不必了,我一把年纪也没有收徒的闲心,教你的事日后再说,我们先谈谈你名声的事情吧。”
“那小子当时是怎样绑走你的?”
苏清蝉道,“他应该是用石头把我砸晕了。”
“确定没动用修为?”
“没有,我看他也不像有修为的人。”
老供奉沉思,当时事情很多人都看见了,判断错不了,“那他有没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
苏清蝉想了想,“那就太多了,他莫名其妙因为我没跟他搭话,就把我砸晕,但也没做什么,又莫名其妙送了回来,至于说过的话...对了,他好像说过做这些并非本意。”
“如此说来,是背后有人指使?”老供奉思索,“故意让你暴露本事的?”
苏大富深表赞同,老供奉也这么想,谁说咱没智慧的?“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早怀疑跟天剑宗有关。
但老供奉很快否决,“不会是天剑宗做的,他们没有做这种事的先例。”
他直接排除天剑宗,因为之前他给天剑宗做过事,但这种事没干过。
“现在外边有人在外边下邀约,希望婵儿能出面战一场。”苏大富说,“我在想,您能不能暗中出手,帮婵儿取胜,这样就可以让他们信服,给宗门那边一个交代。”
“不行,外边摆擂台太多人看着,我一旦插手,必被看穿,反倒证实了传言。”老供奉说。
“可是天剑宗要求必须把质疑消去。”苏大富愁眉不展。
“或许你们考虑错了方向。”
老供奉说,“他们都在怀疑清蝉的实力,那有没有人怀疑,其实是那个混混隐藏了实力,但那天所有人都没看穿呢?”
“他真有吗?”苏大富怀疑,他也有点识人的本事,那天除了突然出现的遁地符,真没发觉那混混有什么本事。
老供奉意味深长,“他必须有。”
“您的意思是...”
“我有一招神通,唤作木偶术,可数里之外操控人身,代替出手。”
老供奉取出一巴掌大的木头假人,四肢关节粗糙却灵活。
“你提的主意确实可行,但摆擂台的不是清蝉,而是那小混混,他若是出场,不怕被谁看穿。
他若是一介凡人,我可赋予他力量瞒天过海,替我们驳斥传言,若他真有本事...那就更好办了。”
“好啊,果断好!”苏大富猛一拍手,他不曾见过仙术,世间还有这种神通?
“可这需要此人配合,这却是困难。”老供奉泼一盆冷水,因为那个混混居心叵测,未必同意配合,再说早已没了踪影。
“他那天不是跟我提求婚的事情吗?”
苏大富难得机灵一回,“我待会放出话,或者直接放一份给婵儿招亲的公告,不管他有什么心思,肯定会出来看一看的,到时候让婵儿去认。”
“我看算了吧!”苏清蝉差点流汗黄豆。
“这事你们看着办,我最近要闭关了,给你们五天时间。”老供奉挥手送客,“找到了再告诉我。”
“哎,好,我会尽快找到他!”
……
苏大富与苏清蝉一并离开,苏大富思索一会,“婵儿,那個人我可以肯定,对你是有意思的,要不故技重施一下?让他过来。
伱放心,我这次会安排人看好你。”
苏清蝉倒没反对,等父亲说完了才问,“这次又是给了多少钱让他办事?”
“你不好好修行,管这些作甚。”苏大富道,“三百两银子,都是闲钱不碍大事。”
“你不是把今年的利润都交给天剑宗了吗?哪来的闲钱。”
“把老宅一卖,钱不就有了嘛,那地方位置好,上千两是没问题的,正巧你去了天剑宗还能做盘缠...”
苏大富说着,却没看见苏清蝉瞪大眼睛,非常吃惊,“那不是你养老的宅子吗?”
“那算个啥,等你在天剑宗混出头了,给我换个更大的宅子。”
“那我要是混不出头呢?”
“看你说的,讲那么远做什么。”苏大富并不在意,未来是光明的,去了天剑宗,再差能差到哪去?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会,苏清蝉忽然停下脚步。
“爹,我不想修道了,你把钱要回来吧,做这种事没意义。”
“咋着?又有啥心事?”苏大富一脸笑容。
苏清蝉说,“不值得,你看你忙活这么多年,送出去多少钱?最后拿到了什么?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名额罢了。
他们都是贪得无厌的畜生,喂不饱的狗,你觉得他们会帮你做事,实际上都在演戏给你看,盯着你身上的肉呢,你这样忙到最后,只会一无所有。”
苏大富马上嘘了一声,低声道,“别说这话,你年纪还小,外边的事肯定要拿钱打点,咱地位不如人,就这俩臭钱,不拿钱办事能做什么?”
“当个平凡人家不挺好吗?”苏清蝉问。
这些年一直伪装,她也提心吊胆的很累,但从来没说过这事。
哪知这一句话,却让苏大富脸色变得无比阴沉可怕,让苏清蝉感觉陌生。
“平凡人家?你知道什么是平凡人家?”
苏大富伸手指着苏清蝉,“我告诉你,这个世界就是靠拳头说话,你觉得这个世界很太平?咱苏家很太平?那都是你爹我花钱买的!”
“你知道你娘怎么死的不?我今天就告诉你,就在你一岁的时候,你娘给宗门那边的人看上了,非要带走,最后活活给她逼自杀了,你猜那个人怎么样?人家现在过的好好的,三天两头来青州城驱赶方士,可是惩奸除恶的大英雄呢。”
“这你让我给谁说理去?你当我稀罕那天剑宗,你老子我当然知道都不是好鸟,但咱有什么办法?人家那里能修道!我还指望你修成后给你娘报仇呢!”
“我辛辛苦苦忙活大半辈子,做出这么点家业,就为了让你们不再吃我吃过的苦,你倒是好,说不修道就不修道,你以为吃饱不饿死就是普通人?”
“我今天明白地告诉你,这条路你想走也得走,不想走也得走!”
苏大富气的不行,好心给她铺路,怎么就不领情呢?
掏点钱算什么,如果那天绑她的是个名门权贵,说不定顺便嫁过去了。
都说修道路漫漫,这点委屈都受不了,将来怎么出人头地?
苏清蝉被唬住了,这么大她还从没见过老爹发这么大脾气,“算了算了,我就是随便说说。”
她早年丧母,但听说是难产死的,父亲落难才到了青州城,却不知这些秘辛,顿时对即将去往的天剑宗更厌恶了。
苏大富发完火,却蹲到树边,一把鼻涕一把泪。
“婵儿啊,你别怪你爹我狠心,我知道修道的路更难走,但起码比咱普通人日子好过啊。”
“你没经历过乱世,那些修道者一打架,草菅人命,就算修道的都难保生死,咱们普通人就是任人宰割的畜生,你随你娘,长得漂亮,但这是个祸害,到时候你能给谁看上当个丫鬟都是好的,你知道城外那个大方士的镇魂幡里,收了多少你爹这样的普通人吗?”
“当年天剑宗战乱,我给一大户人家当下人,起早贪黑地去干活,就为了混口饭吃,晒着烈日冒着风雪,每天要走三十里路,来回都是上坡...”
“你没吃过苦,还不能体谅体谅你爹我吗?”
“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行,我会认真修行的。”苏清蝉只好安慰父亲,末了看着夜色叹息。
外人都知她苏家家缠万贯,又有一代天骄,前途无量,但只有她自己清楚,这一切不过华丽的泡影,偌大的苏家不过是个草台班子,都在强撑着罢了。
她不知道自己这个毫无意义的身份,还能维持多久,褪去华丽外衣的她又该怎么面对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