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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教授的话让李言诚的嘴角不由得就浮现出了一抹苦笑。
讲真的,现在这个案子如果有那个部门愿意接手,他们绝对会拱手相让。
害怕别人抢功劳?
呵呵,这个案子最后即便是破了,他们不背处分都算是好的了,还功劳,想啥呢。
“张教授,不瞒您说,这案子我们巴不得能有哪个部门跳出来说他们接手呢,不是我吹牛,就走到当前这一步,无论把案子交给谁,他们都没法破。
如果按照正规流程走,我们将手头掌握的线索什么的全部交给这边部队的安全部门去调查,他们除了将薛保来带去问话外,如果不上手段,也根本不可能得到什么更多的答案。
而且据我估计,就算上手段,也很有可能什么都得不到,最终这个案子只会不了了之。
张教授,如果说最终这个案子被挂起来了,您觉得薛保来就算真的没问题,但他还能得到清白吗?”
面对最后问的这个问题张教授微微一怔,张张嘴刚想说什么呢,李言诚就已经接着说了下去。
“教授,他不可能得到清白的,以后他也不可能再得到重用,所有涉密类单位他都不可能再到里边工作。
解放后您就一直在这种单位工作,应该非常清楚,对于有疑点的人只有一种解决方法,那就是弃之不用。”
张教授当然清楚这点,他也没纠结这个问题,而是似笑非笑的问道:“你凭什么说这个案子交到别人手中都破不了,只有你们能破。
同样是带走审讯,为什么其他单位的人可能问不出来真话,你们就可以?
难道说你们要用的手段会更狠一些?”
“不不不张教授您误会了,我刚才所说的手段不是您理解的那种手段。
我可以向您保证一点,对薛保来询问时,我们可以让您在场亲眼看着。”
这是来找这位老教授之前他们几个在一起商量出来的一个结果,如果都这样说了还是不同意,那就真没办法啦。
张教授听到李言诚这样说当场就愣住了。
他没想到社会局的人会请他也在现场看,难道他们真的不动手,只是询问吗?
“李科长,你们所说的询问,真的不动手吗?”
“教授,我们的动手,和你想象中的动手完全是两回事儿,您要让我现在给您详细的描述一遍,我还真讲不清楚,只能您自己看。”
这次张教授寻思的时间更长,他伸手问李言诚要了一根烟,全程只抽了两口,几乎就那样看着一根烟缓缓的自己燃烧完。
“我把人给你们带到哪里?”
呼……
张教授的话让李言诚大大的松了口气。
“就在西门外隔一条街的**招待所,您知道那个地方吗?我们住在二楼二零九,二楼最顶头的房间。”
“知道”张教授点了下头,他抬头看了眼饭店墙上挂着的钟表,现在是一点二十。
“两点之前,我带着保来过去,如果到时候你们反悔不让我看,或者说又有其他什么变动,别怪我去上边告你们的状。”
“这点您放心,我们一定说到做到。”
“那样最好。”
说完这句后,张教授就站了起来。
见这位老教授似乎又要结账的打算,李言诚赶忙伸手拦住了他。
他们吃饭都是实报实销,哪里用的着老教授自掏腰包。
张教授也没非要掏钱,从善如流的就先一步离开了饭店,他的工资是不低,但每个月定量粮的份额大家都差不多,能省则省吧。
……
六月六日下午十四时,张教授非常准时的带着薛保来,来到了李言诚说的那家招待所。
十分钟后,在招待所二楼二零九房间,老教授感觉自己的嘴都快合不拢了。
有心想问什么,可想到对方刚才的叮嘱,他只能是强压下自己的好奇心,坐在一旁认真的听着。
“姓名”
“薛保来”
“年龄”
“四十岁”
“你的身份”
“我是东岛统计局京市统计站潜字组成员。”
呼!
从薛保来嘴里说出来的话让李言诚他们六个人,那激烈跳动的六颗心呼一下就平静了下来。
也让一旁的张教授张大了自己的嘴巴。
“你是什么时候接到潜伏任务的?”
“四九年一月”
“你跟关小凤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的下线。”
“你和关维正是什么关系?”
“他也是我的下线。”
“关维正是谁的孩子?”
“曹万泉和关小凤的。”
“你们盗拍的资料呢?”
“已经交给我的上线了。”
“你的上线是谁?”
“我不知道,每次见面都是晚上,包裹的也很严实,就连说话声音都刻意伪装过。”
“你的上线是男的还是女的?”
“女的”
女的?!
李言诚几人眼前一亮。
“你猜测她是谁?”
“猜不到”
好吧!这个上线果然把自己隐藏的很深,就连薛保来都猜不到她是谁。
“一明一暗两条线是谁想出来的?”
“是我和关小凤、关维正一起商量出来的。”
“关维正知道曹万泉是他亲生父亲吗?”
“知道”
呼……
听到这个答案,李言诚在心底摇了摇头,曹万泉那个傻男人。
“你和关小凤除了是上下线的关系,还有什么关系?”
“男女关系。”
着了!
李言诚打了个响指,他当时就看关小凤这个女人的肤色和神态不像是单身的状态,果然如此。
“你是怎么找关小凤的?”
“都是她出来找我。”
“她怎么出去的?”
“后院水井地道。”
好吧,那条地道成了那母子二人的专属通道了。
“你认识梁金花不?”
“认识,她是韦海平的妻子。”
“你觉得她是你那个上线吗?”
“她不是”
薛保来连一丝犹豫都没有的回答,让老许他们六个人都懵了一下。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后,李言诚稍显急迫的问道:“你怎么知道她不是?”
“她的手背上没有伤疤。”
“你那个上线的手上有伤疤?”
“是”
“怎么造成的伤?”
“像是烧伤”
“那只手?”
“左手”
“面积有多大?”
“半个手背。”
碰上了!难怪那个神秘上线四月份见曹万泉还要戴着手套,果然是因为手上有明显的标记才那样做的。
“你怎么知道的?”
“有一次她给我写一个地址的时候脱掉手套我看到的。”
“她是左手写字?”
“对”
很可能是左右手都会,用左手写就是不想让别人通过笔迹找到自己。
可左手手背有个不小的烧伤疤……
“还有没有什么原因让你认定你的上线不是梁金花?”
“她们两个人的胸部触感不同。”
卧槽槽槽!
薛保来此言一出,屋里的七个人差点没集体栽倒到地上去。
这家伙玩的这么野吗?
“你和你的上线还有梁金花都那啥过?”
“没有”
嗯?这是什么鬼?
“你不是说触感不同吗?”
“她们两个人的身形很像,年纪相仿,我也怀疑过,我故意分别试探了一下。”
好吧,你试探的方法倒是挺别致的。李言诚在心底暗自吐槽了一下。
“你和你的上线平时都是怎么联系的?”
……
问话总共只持续了十几分钟就停止了。
这次并没有卡着半个小时问。
老许觉得没必要,只要能确定这家伙的身份让他们能交差就可以。
问话时间短点,他身体恢复的就能早几天。
随着插在头上的长针被取掉,薛保来也彻底陷入了昏迷之中。
而坐在一旁的张教授嘴还没合住呢。
这是什么诡异的审讯方法,难怪他们说他们用的上手段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这确实不一样,如果不是坐在这里现场观摩,他就是把脑袋想破了也想不到这里来。
看到自己这个学生倒在床上,那几个社会局的人也站起了身,张教授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李……李科长,你们这是……这是什么办法?为什么保……他会这么配合?他现在又怎么了?”
“张教授,这是我们自己研究出来的一种审讯方法,利用了中医的针灸,可以使人在清醒的状态下问什么答什么,不会对受审人的身体造成任何伤害。
只是接受完审讯后会有半个月的虚弱期,这期间内生活无法自理。
使用这种方法,受审人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是他潜意识里的记忆,肯定不会有问题。”
老许向张教授耐心的解释着,这边李言诚他们五个人正在整理着刚才的口供。
口供既然已经拿到手,接下来对薛保来就要走正规流程了。
他这里是搞定了,可那个神秘上线怎么办?
早上刚得到的好消息,以及之前在火车上的猜测,今天算是被彻底推翻了。
神秘上线,除了现在知道她肯定是个女的,左手手背有烧伤疤,左手还会写字,身形和梁金花有点像,年纪相仿之外,其他的一无所知。
这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
无独有偶,京市这边在对梁金花的调查中也出问题了。
梁金花的档案确实有问题,比如那两年没上学却能拿到毕业证。
可这个问题如今却找到了一个还算是合理的解释。
那样做只是为了保证她当时能拿到毕业证,好能分到工作而已。
她那两年确实是因为父母的身体状况,带着他们回老家去了。
她老家在现在的云密县,在当年那里被一分为二,她老家那边叫做乙化县,到了四九年八月云密和乙化二县又合并为新的云密县。
给出这个解释的是保卫处的同志。
梁金花被隔离审查后,保卫处对她的调查并没有停下来,而是一直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只是因为手头事情比较多,所以进行的比较缓慢。
但该找的人他们也都找到了,有的动作可能比一处这边稍微慢一点,有的动作却比较快。
就比如他们已经联系过当时梁金花就读的那所女中,解放后被接收过来的第一任校长的儿子。
第一任校长十年前七十八岁的时候就已经不在了。
这个校长的儿子能记住梁金花的原因很简单,他和梁父是同窗。
梁金花少上两年学却还能拿到毕业证这件事儿还是他给办的。
但同时他也和保卫处的调查员强调了,梁金花参加了毕业考试,是通过了的。
去云密县的调查记录保卫处那边也递过来了,查实了梁金花那两年在那边的生活轨迹,可以说那段时间基本上没什么问题。
这……
一处中院苏孝同办公室内,几人分看完保卫处对梁金花的调查记录后,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保卫处针对梁金花的调查比他们早,内容也要详实的多。
苏孝同将记录本丢到桌上,拿起烟给自己点了一根,转着头扫视了一圈自己屋内其他几人,想了想后说道:“茂飞,你让人去开车,再过去会会梁金花。”
“好”
连续几天被不同的人叫出来问话,梁金花有些不耐烦,也有些疑惑,她有点想不明白,这些公安为什么老逮着她不停的问东问西。
可转念一想,自己丈夫做了那事儿,人家对家属也怀疑应该是正常的吧。
正常归正常,该问的她必须问问清楚。
“公安同志,你们是不是怀疑我跟我孩子爸同流合污?”
刚见到苏孝同,梁金花连坐都没坐就直接问道。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苏孝同将手中的本子和笔往桌上一丢,靠到椅背上,看着站在桌子对面的女人问道。
“从我孩子爸爸跳楼自杀那天起,你们就把我和我女儿,还有我公公婆婆,小叔子一家都抓起来关在这里。
刚开始几天你们会对我们挨个问话,可最近这几天你们每次过来都只找我,哦,昨天还找了我女儿进行问话,这不是明摆着怀疑我嘛。”
“你和你女儿跟韦海平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现在他出事儿了,我们当然要对你们进行调查,这有什么不对的吗?”
“公安同志您误会了,你们对我进行调查,这我非常理解,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这个调查能不能进行的快一点,我是没关系,但我女儿要上学,我公公婆婆岁数大了身体也不好,天天关在这里人心情压抑,我担心会出问题。
还有我小叔子一家,海平的事情跟人家真没关系,他们两个虽然是弟兄俩,但也并不是来往的特别勤,个把月才见一次面。
因为我孩子爸的事情把人家都关在这里,我心里过意不去。
而且我自认为我对你们的工作非常配合了,我的履历、档案也不复杂,难道这么多天都没有查清楚吗?”
梁金花表现的依然还是很冷静,说话条理分明。
听她提到履历、档案不复杂,苏孝同笑了。
“好,既然你说到了履历、档案,那咱们就来说到说到,先坐吧梁金花,坐下咱们慢慢聊。”
等梁金花坐到椅子上后,苏孝同继续开口说道:“你先给我解释一下履历、档案为什么造假?
不要说没有,我能这样问,就表示我们已经掌握了一部分事实真相了,你如果继续撒谎,那只会让我们对你更加怀疑。”
见他话还没说完梁金花就想插嘴,苏孝同不由的提高了几分声音。
梁金花沉默了一会儿,才满脸苦涩的点点头说道:“我没想到你们连解放前的资料都要查那么细。
没错,我的履历、档案上写的内容确实跟实际中有差别,当初之所以那样做,就是因为我中学的毕业证是赵叔叔帮我走后门拿到的。
如果不那样说,别人就会知道我的毕业证有问题,那样就把赵叔叔和赵爷爷害了。”
梁金花嘴里说的赵爷爷就是她就读的那所女中,四九年被这边接手后的第一任校长,赵叔叔就是他儿子,也是梁父的同学。
“好,那你跟我说说你那两年在你老家乙化县的具体情况吧。”
“我当时是带着我父母回去修养身体的,回去没多久就被我母亲以前的一个朋友,因为我有文化,拉着我去给她们妇女队帮忙去了。
我母亲的这个朋友现在还在世,你们可以找她核实当时我的情况,我们乙化县已经归属云密县了,她是现在云密县的工会办主任万水英。”
苏孝同抿了抿嘴唇,万水英那里保卫处前去调查的同志已经找过了。
她确实可以给作证,那两年梁金花一直都在帮她们妇女队做事情。
因为这个,万水英还作为介绍人介绍梁金花加入组织呢。
不过当时梁金花的父母刚过世,她一是伤心难过,二是想拿到中学毕业证,急匆匆的回城了。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梁金话都非常有可能当时就加入组织。
回城拿到毕业证后,因为自己确实有两年没上学,填写履历的时候担心实话实说会影响到给她帮忙的人,就隐去了自己曾经在老家生活了两年的事情。
她当时觉得那都是解放前的事情了,应该没什么影响,可没想到在二十年后竟然会因为这个,让公安对她起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