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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海县城,定海卫指挥署就在定海县衙旁边,两个衙门相距不到五十丈,就隔着一条大街。
此时卫指挥使刘正雄正在署衙,和两位佥事还有县城内辖的四个千户商讨布置防务。
为了支援松江剿寇,总督张经从宁波府先后抽调卫所官兵两千,另募乡勇一营,共计五千人马,定海卫作为宁波府最大的屯兵之地,三所抽一所,几乎被抽走了近半的数量。
本来各卫所兵员就不足五成,这也是各卫所上下吃空饷的默契数字,实际上很多卫所连三成都不足,实在没办法就会临时召集一些当地的老弱乡民充数。
因此指望这些卫所官兵打仗就见鬼了,打胜仗更是不可能,遇到倭寇能站稳就算勇士。
最搞笑的就是有一次一个百户所招募了一个瞎子充数,倭寇进犯的时候瞎子不知道方向,所有人都跑了,他一个人站在当中举枪不动,倭寇以为是诱敌之计,竟然没敢上前,而是转道去抢了隔壁的象山县。
这次定海卫被抽调的人太多,已经造成各卫所官兵极度缺乏,如若有倭寇进犯,估计定海县都保不住,但身为指挥使,这副担子就压在他肩上,守不住他的下场就很惨,当今皇帝虽然不善理政,但还是很会杀人,而且杀起来一点儿都不会手软。
因此刘正雄祈祷的就是倭寇就在松江府祸祸,不来宁波串门,尤其是不来定海,实在不行,就去隔壁的象山溜达一下也行,那里比较好抢。
“报,杨公镇百户陈志安前来,言有紧急军务禀报!”一个官兵跑进来通报。
刘正雄指着地图的手剧烈一颤,四周围观的两位佥事和四位千户更是身体都跟着同时一震,脸色瞬间都有些发白。
“让他进来!”
毕竟是见过风浪的指挥使,刘正雄很快稳住自己的心态。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倭寇要来,那也只能虎着胆子干了,只希望来的不要太多,最好不要超过一百,不然就有可能扛不住。
很快陈志安大步进来,满脸紧张抱拳道:“卑职杨公镇御所百户陈志安,见过刘大人。”
刘正雄也来不及回礼,而是赶紧问道:“你言有重要军务,到底什么情况?倭寇来了多少?”
陈志安赶紧答道:“倭寇只来了一船,共计不到十人,已经被杨公镇的百姓驱散退去,并未造成大患。”
“呼~~”
一听倭寇来的这么少,而且已经被打跑,刘正雄和几位下属几乎同时长吐一口气,其中一个千户擦着额头的虚汗庆幸道:“甚幸甚幸,杨公镇果然民风悍勇,值得嘉奖,刘大人,卑职建议给这些乡民一些奖赏,以兹鼓励,下次若倭寇再犯,必然人人用力。”
“不错不错,的确要奖!”另外几人也都跟着一起点头。
刘正雄也深以为然,满脸笑容点头道:“的确如此,杨公镇就在陈百户辖区,这次做的非常不错,稍后本官从卫署拨一百两银子,你拿去奖赏安抚一下当地乡民,另外也会给你记上一功呈报都府,肯定也还会有些奖赏下来。”
旁边一个千户笑道:“陈百户,到时候一定要在悦来楼做东请客啊!”
陈志安顿时急促不安,赶紧摇头吭哧几声道:“几位大人,其实此事并非如此简单,内中尚有大变,因为左中所曹千户调去松江府,卑职无奈只能向您禀报,事情是这样的……”
陈志安用最快最简单的话,将杨成威被杀的经过描述一番,丝毫不敢隐瞒过程。
作为一个精明而合格属下,陈志安知道这件事必须让刘正雄知道一切事实经过,才能帮忙想办法化解,因此根本不敢有任何欺瞒,不然等到哪天事情败露,他必然是最大的背锅侠。
刘正雄:……
两位佥事:……
四位千户:……
随着陈志安的讲述,所有人脸都憋成了猪肝色,然后又慢慢变成青色,尤其是刘正雄一张酒色过度虚胖的脸颊,青的发绿,不知是愤怒还是激动,五官都开始扭曲变形。
“啪~”
极度的沉默之中,刘正雄给了陈志安一个大逼兜,只把陈志安扇的蹬蹬蹬连退几步。
“陈志安,你他妈的是猪吗,这是什么节骨眼上,你的属下竟然干出这种事,我他妈的还准备给你请功,请你¥%#@¥……”
刘正雄咆哮的声音响彻整个卫指挥署,吓得外面站岗的官兵和来往办事的官员惊恐不已,纷纷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往里面张望。
“刘大人,卑职知错,但眼下事已至此,就是来求大人帮忙化解!”陈志安捂着腮帮子赶紧认错。
“帮忙,我怎么帮忙,帮你顶罪吗?老子砍死你………”刘正雄怒不可遏的再次咆哮,伸手就要去拔腰刀。
陈志安惊恐后退。
两位佥事赶紧上前一左一右将刘正雄抱住。
“大人息怒,事出突然,陈百户说的也有道理,眼下首要还是要想办法化解此事,不能引起其他变故,更不能传到州府去,杀人者既然敢留下反词血书,一定也非善良之辈,依卑职所见,莫若直接说这些人私通倭寇,杨成威带兵剿杀不幸战死,这不是坏事,而是功劳啊。”
刘正雄胸口急剧起伏,狠狠将刀贯入刀鞘道:“说的容易,此事十多位军户见证,如今肯定在杨公镇已经传开,根本就掩盖不住……”
说到这里,他又重重踹了陈志安一脚,然后似乎略微气消了些,走地图前面盯着看了片刻道:“陈志安,你说这些人杀人之后全都逃走,你觉得眼下他们会跑去什么地方?”
陈志安小心翼翼挪到地图前面,指着舟山群岛道:“依卑职判断,他们唯一的去处便是这些海岛,定海乃是海防重地,卫所遍布,在各村镇保甲联防之下,陆路上他们无处可逃,只能出海。”
“的确如此,不过如此以来,想要抓住他们就更难了!”一个千户附和道。
刘正雄沉吟片刻道:“抓人不急,要想把这番功劳坐实,为今之计就是先把水搅混一些,陈志安,你速回杨公镇,管好那些军户不要乱说,同时让人散布消息说凶手本就和倭寇勾结,让人真真假假分不清楚情况,另外将此事通知县衙,发下海捕公文严令各地仔细搜寻,其他的本官会安排,但你记住,只此一次,如果不是最近情况特殊,老子第一个拿你问罪。”
陈志安一听心中大定,赶紧抱拳道:“多谢刘大人,卑职这就去办,但杨成威怎么处置?”
刘正雄气的鼻孔冒烟,一巴掌拍在地图上吼道:“死都死了,还能怎么办,抱着睡也行,烤着吃也行,你爱咋办咋办,这他妈还要问我,滚~”
陈志安吓得抱头鼠窜而去。
不过出门之后却是瞬间脸上露出无比轻松惬意的笑容。
这一巴掌挨的不冤,只要刘正雄出面,所有人都能从杨成威的死上捞一笔功劳,刘正雄吃大头,他也能够跟着喝点儿汤,毕竟杨成威是他的属下,这份功劳没有人能抹掉。
“杨成威这个王八蛋死了,他儿子好像才八岁,按规定还不能袭职,看来操作一下也能弄点儿好处……他婆娘姿色不错,还有两个妖精样的小妾……”
危机变成商机,陈志安此时心情大好,想起杨成威的家人,他顿时孟德综合征犯了,爱心瞬间泛滥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