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淼也非常意外。
她是对沈韬这个人意外。
温淼不明白,为什么沈韬对陌生人,甚至是脚边偶尔路过的流浪猫,都可以持着这般宽容和善的态度,却唯独对本该是最亲近的人露出毫不掩饰的恶意。
纵然温淼不知道他们两人的过去,她也能从沈韬的说话神态里察觉到那种他故意而为之的、针对于沈嘉喻的,恶意。
温淼想这些的时候,沈韬已经回过神来,微探身上前,侧过头去,在沈嘉喻耳边说了一句话。
他的声音很低,近乎耳语。
温淼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可以看见沈嘉喻的反应。
沈嘉喻很轻地勾了勾眼尾,终于笑了,漆黑的眼瞳里却殊无笑意,温淼听见他开了口,咬字清晰,一字一顿:“无所谓,那就一起死好了。”
是他那种惯有的轻凉语气,却在字里行间都透着淡淡的血腥气。
让人毫不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
温淼当即头皮一炸,她心里陡然间升起了一个极其清晰的认知——沈嘉喻是认真的。
他这人看起来像是温柔又没脾气的模样。
但那也只是看起来。
这家伙的脾气比她都大。
温淼顾不得其他,连忙上前半步,一把抓住沈嘉喻的手腕,用力地往后面扯:“不行!沈嘉喻,你快点给我松开手——”
沈韬被掐得喘不上气来,脸都憋红了,却还在笑。
笑得比太阳都他妈要灿烂。
温淼:“?”
草,这个疯子!
他还好意思说别人是疯子?
谁他妈在这种时候还能笑得出来???
温淼的脸也憋红了——是扯沈嘉喻的手腕扯的,她这个时候才发现平时玩闹的时候,沈嘉喻都在让着她,没跟她动真格的。
要是认真起来,她连扯他都扯不动。
眼看着沈韬真要响应世界人口组织的号召去上帝那里报到了,温淼急了,抱住沈嘉喻的那根胳膊,使劲儿往后扯了起来:“沈嘉喻——!”
沈嘉喻像是终于听见了她的声音,卡着沈韬脖子的那只手的力道微微松了几分。
温淼瞅准机会,将沈嘉喻直接拖到了石阶下面,试图离沈韬能有多远,就有多远。
颈侧的力道撤去,大量的空气瞬间从鼻腔口腔灌入,沈韬忍不出低下头,剧烈的咳嗽起来。
温淼余光瞥见他居然还在笑。
笑得开心极了。
温淼:“……”
有病吧这是?
看起来病得不轻啊?
传说中的受虐狂?
咳了一阵子,沈韬重新抬起头来,毫不在意地摸了下自己颈侧的淤青,哑声哼笑起来:“怎么停了?”
温淼:“……?”
温淼的白眼简直都要化为实质性的东西,砸到他身上去了。
拜托,这位大哥……不是,这位大叔,您是嫌您死得还不够快是吗?
刚刚,就差一点儿,您就响应世界人口组织的号召,为全球的控制人口计划做出卓越贡献了。
这怎么还在往死里作呢???spanstyle谷/spanstyle
“为什么不继续?”沈韬一边笑着,一边咳嗽,大概是刚才伤到了声带,他的嗓音听起来更沙哑了,“你不敢么?”
沈嘉喻没有说话。
沈韬便靠在后面的门框上,笑着看他。
安静半晌,沈嘉喻忽然侧过头去,看向身侧死拽着他胳膊不肯松手的温淼,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地,轻轻问道:“我能弄死他么?”
语气里却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
他眸中有大片浓郁而黏稠的阴影,铺天盖地,驱之不散。
温淼的呼吸都要停了,她死死拽住他,片刻不敢分神:“当然不行!”
“为什么?”沈嘉喻带着点鼻音地轻声问。
他似乎是有些疑惑,尾音是微微扬起的音调。
这他妈还用问吗?!
现在是法治社会。
来,跟她念,法、制、社、会。
杀人是犯法的,知不知道?
温淼一瞬不瞬地盯着沈嘉喻的眼睛,有些气急:“你弄死他,你是想进监狱吗?”
闻言,沈嘉喻微抿了抿唇,垂下黑眸,不再说话了。
温淼不敢再留他在这里待了,谁知道沈韬还会说出什么话来?要是沈嘉喻再来刚才那么一下,温淼没把握还能再拉住他。
“你跟我走。”
温淼没再耽搁,抓着沈嘉喻的手腕,直接越过地上的沈韬,进了酒吧里,而后“砰”地关上了后门,并从里面上了锁。
后门这边挨着仓库。
正巧崔橙来这边拿东西,听见这一声冷不丁的“砰!”,吓了一跳,从置物架后面探出一个脑袋来,往这边张望,先是看到了沈嘉喻,下意识喊了声:“诶,沈老板你回来了啊?”
然后才看到了从沈嘉喻身后走出来的温淼,又叫一声:“喔!猫爷啊。”
头顶上的声控灯被刚才那一声“砰”给震开,照得四下一片明亮。
崔橙看清了两人的神色,愣了愣,放下手里的那箱酒,小心翼翼地问了句:“……怎么了?”
沈嘉喻抬了抬眼,眸底大片阴影还未收起来,温淼已经是先他一步地开了口:“没事儿,你们沈老板渴了,去给他拿瓶可乐喝。”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沈嘉喻往前推了推。
试图让他离后门远一点,再远一点。
崔橙不明所以地抓了抓脑袋,“哦”了一声应下。
见沈嘉喻没有反对地跟着崔橙去了前面,温淼这才微微松了口气,终于从口袋里拿出了从刚才就开始疯狂震个不停的手机。
温炎的电话已经被她挂了七个了。
再不接,估计她回去之后就被他倒挂在树上,当条咸鱼来晾晒了。
正要打回去的时候,温炎的第八个电话又来了。
温淼手指在屏幕上顿了一下,赶紧正好接了起来。
刚接通,温炎的声音就阴森森地传了过来:“我的好妹妹,你可让哥哥我一阵好找啊。”
温淼:“……”
这是什么鬼畜语气……
瞬间让她想起了容嬷嬷往紫微身上扎针的时候。
温淼感觉自己的耳朵也被那根看不见的银针扎了一下,连忙把手机拿远了一点,揉了揉耳朵,说:“干嘛?手机开静音了,刚才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