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喔喔--”
天刚蒙蒙亮,已经到三十里铺插队好几年,来自上海的知青老闵养的大公鸡,就已经开始打鸣了。
“起床了好伐?要是耽搁了早请示,老支书可是要批评大家的。”
老闵翻身而起,随后便开始收拾被褥。
等到大家伙有样学样的起床,叠好各自的被子褥子。
却见老闵拿着一个子弹壳,开始挨着向大家收取“起床粮”。
“什么起床粮?”王硕问。
其实不要说王硕蒙圈,连叶小川,张维,梁少平他们全都一头雾水!
“我养的公鸡,每天早上打鸣,提醒大家起床,这让所有人都受益了吧?”
老闵满脸认真,“你们晓得不了,养公鸡是没有收益的,每天得倒贴二两粮食进去,你们作为受益人,总不能让我一个人贴好伐?”
王硕看向满脑袋裹着纱布的胡勇。
见他点点头,“老闵就这样的,不要说一分钱了...那太大个。
0.5厘钱,他都给你算得很清楚,不会多拿一毫,但是咱们也别指望短他一丝。”
老闵养了两只母鸡,那是为了吃鸡蛋,要么就是拿出去卖钱,换成粮食。
但他养的这只公鸡每天负责打鸣,确实是没有任何收益。
可......
哎!
看看举着子弹壳,满脸认真等着收取费用的老闵,大家伙真是哭笑不得!
一人一子弹壳粮食,那才多少?
手枪子弹壳子而已,既小又短,得亏不是炮弹壳...
没办法了,下床打开各自存粮的木柜子,几位男知青解开粮袋,让老闵把子弹壳伸进去,自己取粮食。
老闵做事很认真,但也很公平。
只见他取出一子弹壳小麦粉,必定会伸出手指头抹一下。
这就使得子弹壳里的小麦粉,既不会冒尖、也不会装不满。
而且从每一个知青的粮食袋子里舀出来的小麦粉,全都是一模一样的...
果然公平的很!
王硕他们忍着笑,陪着老闵一本正经的量完小麦粉,随后大家便开始忙着洗漱、抱柴禾进屋,准备做饭。
而老闵则不慌不忙的拿出一块炭条,在墙壁上划下一道。
仔细看去,墙壁上已经被老闵写了不少“正”字。
“这是胡勇欠我的饲料粮,一笔代表一次。”
老闵很是严肃的解释道,“他暂时没粮食还债,这个没关系,账还是要记清楚的。”
忙完这些。
老闵便开始教大家怎么做饭。
知青们的早饭,通常来说吃的很简单...即便是想奢侈,也没那個本钱。
两瓢水舀到铁锅里。
然后每个知青都从自己的粮食袋里,抓出一把小米,各自往铁锅里放。
按理说。
其实煮小米之前,是要淘洗几遍的,这样煮出来的小米粥汤色才清亮。
但老闵却不让大家淘洗,说是那样的话,营养损失太大!
不过想想也是,一个月每个人才分到2斤多小米。
就这么省吃俭用的,口粮都差得远。
哪还敢奢侈的去追求口感?
等到大家伙把各自的小米放到锅里之后,老闵很熟练的拿出一块蒸盖放进铁锅。
然后让大家各自拿出一颗土豆放在上面,这样一来,等到下面的小米粥熬熟了,上面蒸的土豆也就能吃了。
很是节约柴禾。
等放好土豆。
老闵很认真的叮嘱大家,“你们各自记好自己的土豆位置和大小,别到时候搞岔了,容易引起纠纷哦。”
土豆又不是标准化生产出来的,个头自然有大有小,有发芽的,有虫蛀的。
老闵这是担心万一拿错了的话,吃了亏的人肯定会不依!
遇到这么具体的人?
大家伙只能笑笑,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是大家忙碌这些的时候,胡勇却独自溜了出去,并不掺合做早饭的事情。
“别管他,这家伙躲地窖喝酒去了。”
老闵显然对胡勇的举动,已经见怪不怪,“他这人有个毛病,不喝酒吧,手会发抖。喝了酒呢,就没粮食弄饭吃了...哎,真是恶性循环,没治!”
听老敏这么一说。
大家顿时明白了:这个胡勇年纪轻轻的,便有酗酒的嗜好。
最终落得个酒精依赖症。
他的粮食几乎都拿来酿酒去了,所以胡勇吃饭就是有一顿没一顿的。
而他之所以要跑到地窖里去喝,那是为了避免彼此难堪:要是胡勇大方的请别的知青喝。
万一这些知青里面,有人不客气,还真喝了呢?
那还不得把嗜酒如命的胡勇,给心疼死?
所以他就干脆躲到地窖里去,免得玩那些虚头巴脑的客套话!
老闵帮着大家伙儿把小米粥熬上,土豆蒸上之后,他自个却钻到隔壁的公用厨房,单独开火去了。
没一会儿功夫,锅里蒸气腾腾。
胡勇已经喝得脸红脖子粗的回来了。
见老闵不在窑洞里,胡勇主动开口解释了一下原因,“老闵他这是不想占谁的便宜,更不想吃亏,所以老敏总会单独做饭。”
王硕咕囔一句,“嘁!至于么,抠抠搜搜的就不像个爷们!”
四九城的人,向来牛皮吹得大、胆子大,而且还有大手大脚的毛病。
这没办法,四九城是啥地方?
打肿脸都得充胖子!
要不然的话,会混的没朋友。
所以王硕肯定很是看不惯老闵,他这种斤斤计较的做派。
但叶小川内心却忽地一动:老闵这人啊,虽说仔细,但他原则性极强,不是一个懂得变通的人。
若是以后自己有需要的话,让他来管账、管理物品,倒是一把好手!
等到饭熟。
大家却发现没菜可吃,知青安置点里,别说酸菜了,可怜的居然连根咸萝卜都没有!
但好在还有点盐巴和辣椒面。
于是大家就只能一人喝一碗小米粥,用土豆蘸着盐、辣椒面吃。
三十里铺的水很咸。
就连熬出来的小米粥,都带着一股咸味,和淡淡的苦涩味道。
口感实在是谈不上有多好。
不过想想人家那些社员,压根连早饭都吃不起,知青们也就只能强忍着种种不适,咕噜噜的把小米粥喝的一滴不剩。
胡勇今天运气好,倒是蹭到了一小碗粥。
不过王硕在舀粥给他之前,就已经明确告诉过胡勇: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这倒不是王硕抠门。
而是大家分到的口粮,本来就不够吃,还得靠着从家里带来的那点粮票、和现金贴补进去,恐怕才能熬过这个冬天。
人人都自顾不暇,谁也没那个余力去养活别人。
等到大家伙刚刚吃完饭,还没来得及洗碗,就听见远处传来“铛铛铛”的敲钟声。
“生产队里出工,竟然这么早?”
叶小川纳闷,“天都还没完全亮,而且外面那么冷,能出去干活?”
“敲三下,并不是出工号。”
黄敏笑吟吟的走了进来,“那是生产队干部通知我们去开晨会,做早请示。赶紧把碗洗洗,咱们马上就得出发了。”
三下五去二,知青们将就着涮锅水把碗洗了。
随后便急急忙忙往大队部走。
在三十里铺生产队社员们居住的庄子外面,就是著名的无定河。
一行人快走到大队部的时候,却发现河道里支楞着十几支火把。
仔细看的话。
隐隐约约还能看见有不少的彩旗,在河道里飘扬...
大家见此情形,不由倍感震惊!
我擦!!
寒地冻的,这么早,居然就已经把社员们赶到河道里面,去搞水利设施了?
这...这特么,即便是生产队的驴,恐怕也扛不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