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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大饥,人自卖身为肉于市曰菜人……”
入耳歌谣,起手仍是这句。
只是这一回,还附带着宛如身临其境一般的景象画面,一幕一幕,分明就是血淋淋的现实。
完全不讲道理般的传教,试图将末日炼狱般的癫狂信息植入李渔心魂:
“夫妇年饥同饿死,不如妾向菜人市。”
“得钱三千资夫归,一脔可以行一里。”
“芙蓉肌理烹生香,乳作馄饨人争尝。”
“两肱先断挂屠店,徐割股腴持作汤。”
“不令命绝要鲜肉,片片看入饥人腹。”
“男肉须得慢火烹,女肤脂凝齿留香。
……
首次,李渔听全了那一首《菜人歌》,同时也感受到了来自“禁神”的感召。
这尊在焦青孙三娘口中能与六大正神抗衡的邪神,此刻正往李渔脑海中硬塞入大量恶心惊悚的祭祀画面,欲要让他皈依。
甚至于,还未得到李渔献上的祭品,先提前给了些许好处。
比如!
禁神途径序列八【菜人】的下一个序列,隐隐约约钻入他的心魂。
李渔毫不怀疑,只要他愿意去那祭桌前跪下,哪怕只是虔诚祷告,也可直接得到序列七的秘药配方。
若愿意进行祭祀,好处将更多。
“这就是邪神信徒梦寐以求的恩赐灵应吧?遇上一次,便是好大机缘。”
“序列七,血奴?呵,我谁的奴都不当。”
冷笑中,李渔猛地抽出剔骨刀,径直剁在自己大腿之上。
剧烈的痛苦让他瞬息从那莫大诱惑中清醒抽身,也让正要蠢动的禁卵被迫去修复破损躯壳。
趁这机会,他直接后退数步,脱离视线范围,并吩咐红豆进去将那二物都收起来,直接压箱底吃灰去。
李渔则一脸肃然,回转主屋,取出纸笔欲要写出第一张超凡菜单来。
尸体与污秽储藏室都已清理干净,他自是要继续推进自己的灵食私房菜事业。
刚刚那一幕,若叫万福城中其余邪修见了,一定会大骂李渔不知所谓,浪费邪神恩赐。
焦青孙三娘复生,会更加痛不欲生。
跪拜禁神就能获得序列七【血奴】的秘药配方,祭祀还有其他好处。
这般机缘,李渔竟然无视了。
须知即便是在强者无数的万福城中,序列七的超凡者,也已不弱,缩小到南区天机坊地界,足以当人上人了。
但他李渔,却不愿。
“禁神途径的超凡者,个个都是嗜好食人的死变态,只怕是序列越高,越恶心。”
“这种玩意,原身一个自小被圈养的未成年都瞧不上,以莫大毅力自尽,我得了他的躯壳,更不能输了。”
“还是尽快完成筹划,彻底立足,充能真理泡泡,多些倚仗,寻着最适合我的神之途径,方是上策。”
随着这些念头闪过,李渔已是将菜单写好。
脑海中本就有《禁神菜谱》一册,而他要做的,只需剔除那些需要用到“人类”作为食材的菜式即可。
这等于去掉了八成,好在剩余两成,也足以凑成一份数十道菜的菜单。
而且,非比寻常。
李渔瞧着眼前,自己手写出来的潦草菜单,每一道菜式后面都贴心提示了主材料和功效,以及味道。
腹中咕咕声再度响起,只是这次,是他自己馋了。
仅仅前面几道他精心挑选出来的招牌菜,配合超凡菜谱呈现的幻象,已是勾得他肚中馋虫狂叫。
“人间美味、世上珍品、非凡佳肴、壮阳、美颜、炼体、补寿……这些词儿组合在一起,谁能抵挡得住?”
“焦青孙三娘曾提及东区那位禁神途径序列五强者【朱粲老魔】,开了一家迦楼罗大酒楼,是万福城中诸多高序列强者聚会饮宴必去之地,不对外开放的私密菜谱,每一道菜都堪比灵丹妙药,甚至有相当于低序列秘药配方的效果。”
“想来那老魔,掌握着不止一份禁神菜谱。”
李渔嘀咕到这里时,面上并无丝毫艳羡之色,反而是厌恶。
很简单,从账本内容可知,那厮是城中最顶尖变态的食人魔之一。
焦青孙三娘那些行径与之相比,都不算什么了。
“不过,我这菜单定价,却是可以对标那迦楼罗酒楼。”
“不入流或是一些序列八的低级超凡者,没本钱去那酒楼高层消费,却可以在我这私房菜处吃上,岂有拒绝的道理?”
想到此处时,李渔自觉他心血来潮想到的谋生买卖,已是无比稳当。
只是究竟如何,仍需他推进确认。
于是乎他再没有耽搁,立时起身,拿着菜单便要出门去发邀请。
临行前,顺口交代了那机械女仆红豆一句:
“将家中打扫干净,尤其是厨房地界。”
“好的,主人。”
在甜美的狐狸少女音中,李渔再次离了家门,行险谋生。
没错,即便是邀请食客这件事,也是有风险的。
缘由?
谁让他要请的,都不是寻常人,而是一些多半心理变态,或是精神有问题的底层邪修呢。
他初来乍到,毫无自己的人际关系网。
第一批食客便只能从原身父母常提及的那些“街坊邻居”、“商业伙伴”里面挑选。
能和焦青、孙三娘厮混的,能有几个好人?
想来二者的死讯,也早已传开。
李渔这个当口上门邀请,难保不会触怒几个变态,生出冲突来。
为此他选定的第一批邀请对象,无有一个是正经的“序列八”强者,全部都是不入流邪修。
哪怕真的要厮杀,他豁出去刺激禁卵接管躯壳,胜算也要大得多,最多事后模仿原身那般进行自我摧残,也将自己做成人彘,痛苦归痛苦,活命总是不难。
“我辛苦转职为厨子,邀请人来吃饭,还要冒生命危险。”
“这狗屎世界,狗屎世道。”
“呸!”
李渔吐槽完时,人已站在了老街一处豆腐摊位之前。
眼前是几个空空荡荡的竹篮,角落缝隙卡着些许碎豆腐,摊主也不在。
如今是申时,豆腐卖空倒也合理。
但不合理的地方也很明显,正是豆腐摊位后方,那半掩着的门户里面,传来的一阵阵男女床榻打架才会发出来的呻吟声。
须知,如今可还没入夜呢。
光天化日,大街之上,一门之隔,这般明目张胆?
晓得里面在忙,李渔自然不会自讨没趣过去敲门,也没打算傻傻等着,他敢保证自己只要多待片刻,相关谣言今晚就会传遍老街。
不过也就在他要转身去寻下一个候选食客时,门后猛地传来一声低吼,伴随着窸窸窣窣动静。
下一刻,门户洞开,一道瘦削人影被丢了出来,滚地葫芦般出现在李渔脚边。
瘦骨嶙峋,面色苍白,浑身抖颤,但脸上却又是一副爽翻天的欢愉神色。
李渔瞧了瞧后,不由得咂舌。
因为此人他关铺时还见过,那会儿还是个满身肥肉的彪形大汉呢。
这么短的时间,瘦了至少两百斤?
哪怕是让他用剔骨刀去剁,也得费好大一番功夫,才能剁出来两百斤肉。
“好厉害!”
李渔心头这般感叹时,前方门中,一道柔媚动人的声音传来。
“修养三月,补全气血,再来寻我吧,否则我要收取的就直接是寿命了。”
“下一位!”
“崔家姐姐,是我,继承了焦家肉铺的那位。”
“此番来寻你,不是为了享乐,乃是有好事相邀。”
眼看着那门中女子,将自己也当成了上门舍命取乐的欢客,李渔连忙开口辩解。
“嗯?”
惊咦中,门户再开。
伴随着一阵让人气血翻涌,欲望升腾的浓烈香气,一道曼妙身影缓缓走出,站在了李渔面前。
此女衣衫单薄,半遮半掩的将一些敏感处露出,细细的腰肢、隆起的胸脯,妩媚的妆容,加之一双仿佛要腻出水来的眼睛。
李渔瞬息明白为何孙三娘会因嫉妒而常说此女坏话,她生意好,也是合理的。
当然,正因为知晓些对方底细。
李渔此时非但没去占人家便宜,反而是收敛眸光,竭力稳住心魂,不让一丝欲望外溢。
脑海中,与之相关的信息浮现:
“崔媛!”
“天机坊老街名气不小的豆腐西施,暗地里则做着皮肉生意,只是不收取任何钱财俗物,每次交易索取的,皆是欢客的精血寿命,因其修炼了好几种采阳补阴的邪术,是以哪怕再精壮,再擅长床榻技巧之人,与之对上也讨不了好处,只得乖乖支付代价。”
“尽管如此,其欢客仍旧是络绎不绝,据传只要去过一回,便会被其俘获,直至油尽灯枯。”
“其年龄未知,所信仰邪神未知,只晓得还未正式晋升到序列八,仍是不入流。”
“此女若是换在我前世那些影视作品里,妥妥的一位女魔头,不过在这万福城,已经算是无害级别,合该是第一候选食客。”
李渔心头感叹这般多,手上动作却也不慢。
完全贯彻自己沉闷、冰冷的人设,不等崔媛问话,先主动将菜单递过去,随后硬邦邦道:
“崔家姐姐,肉铺我永久关了,如今换了一桩买卖做。”
“焦青孙三娘别的没留给我,只给了一身非凡厨艺,以及一册来自神灵的菜谱。”
“今夜,我的私房菜首次开门营业,崔姐姐若是有意前来,现在便可点菜了。”
……
一开始见到是李渔,崔媛本打算调戏之。
可没开口就被硬生生堵了回来,一抬眼,便见到了一张超凡菜单。
当她看清楚被李渔刻意排在最前面的几样招牌菜时,考虑、拒绝的话,直接吞了回去。
“九珍阴蟾汤!”
“阴蟾为主材,辅以九珍,再用菜人厨艺逼出精华,乃是至阴美味,食之所感欢愉,与九次交合相当,另有滋阴灵效,持续三日。”
“狗崽……小子,你别是来消遣你姐姐我的吧,你有本事做出这等灵食?”
“我可从没听说过焦青、孙三娘会这些?”
“这两穷酸去了一趟迦楼罗大酒楼,回来可是炫耀了好几日,若真有这等手艺,早去应聘大厨,投奔那朱粲了。”
崔媛一边不敢置信的念出菜式内容,一边发出质疑道。
李渔本就等着她问,闻言立刻回答:
“他二人若能在昨夜分食了我,倒也能拥有这手艺。”
“奈何,胜者是我。”
“我既给出了菜式,自是会做的。”
“崔家姐姐若有疑虑,可提前点好菜式不必付钱,晚上来我院中,吃过后再结账,也是无妨。”
“好!”
听到李渔的坦诚答案,崔媛立刻信了大半。
也不矫情,仔细扫了几眼菜单,直接点菜道:
“那便九珍阴蟾汤、鬼蚌脍、桃胶炖玉兔这三道吧……共作价一百两银子?”
“啧啧,你也是真敢要啊,你可知即便是迦楼罗楼的二楼,点三道菜,也不需要这么多银子。”
“我的厨艺和菜谱,勉强能摸到三楼的地板,崔家姐姐今夜吃过便知有多美味划算。”
听李渔这般说,崔媛再无二话。
百两纹银吃顿饭很离谱,但若吃的是“灵食”,那便另当别论。
别说是在混乱压抑的万福城,就算是安宁繁荣的乾、景、离三国,灵食也照样属于奢侈品行列,贵起来几乎没有上限。
李渔见她认了,径直拿着炭笔,在那三道菜后方勾了一勾。
飞快拜别想拖他入屋欢愉的崔媛,转身往下一位候选食客处去。
数息之后,李渔身影又出现在了老街一个恶臭不堪的鱼肆之前。
因为时辰问题,这摊位也没有一个客人,只是摆着一个个木盆,里面都是臭水。
而摊主,是一个浑身各处,都长满了鱼鳞痣,丑陋又邋遢的中年人,此时正拎着一个钓竿,在身前木盆中逗弄着,那里面正有七八条大小不一的诡异鱼儿在游动着。
之所以说“诡异”,是因为李渔看的分明。
每一条鱼儿的头颅竟都是畸形的,隐隐瞧着,有些像人脸?
每当他抖动鱼钩时,这些鱼都发出类似婴儿叫声般的动静,四散逃窜,生怕被勾住。
这景象,又逗得那摊主哈哈大笑。
李渔瞧着时,脑海中再次浮现相关记忆:
“司空年,明面身份是渔夫,实则干的是杀人越货勾当,常拖人入水溺毙。”
“因其修炼的邪法,使得他在水中战力极强,能打捞水中一些诡物奇物,且似乎拥有一门将人魂与鱼虾熔炼在一起的邪术。”
“信仰某种与水相关的邪神,途径未知,正试图晋升的序列八名为【水鬼】,配方早已凑齐,但始终不敢去体验水刑仪式,也为不入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