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胡敏厚双目阴森,陆冰心知无甚可商,便道:”胡先生,无论如何,我夫人和这位倪大姐,请你不要为难!“。胡敏厚道:”你当我是什么人!“,当下将手拍了两下,湾里顿时闪出一架车马。胡敏厚侧头对王采乔道:“陆夫人请上车,陆少侠若能获胜,自会去修武城接你”。
王采乔大哭失声道:“你便服软了又如何?”。陆冰默然半晌,说道:“丈夫立于天地之间,除却生死,还有大义”。王采乔道:“什么大义?是乔鹏和你结拜之义?”。陆冰点头道:“乔大哥和我一见如故,我虽做了许多对他不利之事,他却...”。王采乔连连摇头道:“你好糊涂,你不懂他,我却知道,你当他真是差沈放来救你的?”。陆冰听得一震,王采乔道:“我先前不忍泼你冷水,你不懂他这人,他眼里只有权力,没有情义,谁对他不住,他必十倍奉还,爹娘也不会认的,岂会顾念和你一个晚生的什么结义之情?他派人来,不是救你,只是怕你倒戈对他不利,你若落在他手上,他杀你不会皱一下眉头!”。陆冰听得怒从心起,道:“你一个妇人,仗得大我几岁,处处居高临下来教导我。我和乔大哥萍水相逢,气味相投而结义。他豪气万丈,意气中人,岂是你说的这么不堪!你无非是记恨他和宁绍庭的恩怨,才这么污蔑他!快走!”。
王采乔知道劝转不得,仰天收泪,凝噎半晌,悲极而笑道:“好,原来你还对我和宁绍庭的事耿耿于怀!”,突凑他耳边低声道:“我只想你知道,我如今肚里有个小人,我们两个盼着你能回来!”,话罢自车夫手里夺过马鞭,起手一鞭,马车冲了出去,雪地里留下两道车辙。
陆冰听得脑中轰地一声,一股极复杂奇诡的心绪袭来,不禁晃了两晃,站稳之后,再看山川田野,只觉鲜嫩无比,从未有过的新奇。胡敏厚不知究竟,说道:“陆少侠若是身体不适,咱们明日比试不迟”。陆冰道:“不,我很好!”,脸上显出笑容来。胡敏厚甚觉惊奇,只道他托大,当下一枪刺出,直取面门。
陆冰出剑在手,身形辗动,针锋相对而刺出。二人往来十余合,胡敏厚但觉对方剑力沉稳灵动,更胜从前,心中暗自吃惊,再无巧取之心,须得全力以赴。陆冰心念即将为人父,精神抖擞,求胜之心暴涨,再过数十剑,竟似平分秋色。胡敏厚心道:”这厮的确是个世间少有的人才,杀之何忍!“,又断然心想:”不可,不可!我若再生怜心,未必能杀得了他!“,心下一狠,手中加力,一连三枪,分刺左,右,中三路,寒光闪处,凶险顿显,陆冰突起两剑,化了两路,再一剑拖过,那枪尖自手背撩过,寒彻入骨。情势稍解,胡敏厚趁势翻腾而起,长枪借着反扑之势,又是一连三枪,迅捷太甚,同时见得三道寒光,竟似三枪同发。陆冰心下大骇,电光火石间顿时记起自己进来所悟的三剑归一的一招,当下一剑中穿,将三枪化为无形。
这一剑之后,陆冰豪气大盛,扑通心想:”假以时日,我若能全悟得华山三剑归一的奥秘,世间少有敌手!“。胡敏厚冷笑道:”很好!“,枪头转动,刺他面门,陆冰知是虚招,只微微侧面,严防胸口,果见那枪尖微动,调转心口,陆冰早已伏剑于此,剑出半道,却见那枪尖寒光一闪,从实变虚,反扑面门,这一虚一实,千钧一发之间又由实转虚,可说是千难万难,陆冰心底一沉,双臂大张,已是无法回护,仓皇间连退三步,那枪尖如影随形,仍奔面门,陆冰再退三步之时,那枪尖更进半寸,几已贴到咽喉。陆冰万念俱灰,正闭目受死,突听一人断喝道:”住手!“。
胡敏厚闻言,手肘一扯,长枪已竖立身侧。陆冰勉强站定,伸手一摸咽喉,站了一指头血迹,心中惊魂未定之时,只见一人走出。胡敏厚吃了一惊,一揖到地,道:”泰山大人,你怎么来了!今天可是你的寿辰啊“。那人摇摇头道:”年年都过,一样的路数,有什么意思。这位便是裴老弟一直引荐的陆冰陆少侠么?“。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太行派掌门彭天戈。陆冰首次得见,只见他身材高大,双目炯炯,长须飘动,很有几分英雄气魄,和自己老丈人王凌峰倒有几分相像之处,情不自禁鞠了一躬,道:”彭掌门你好,我就是陆冰“。
彭天戈微笑点了点头道:”你和我女婿相斗,我都看见了,的确是个世间少有的好剑客!还好我及时赶至,否则贤婿你若杀了这样一个人才,此生何安?“。胡敏厚愧然道:”泰山大人所言甚是,我岂非爱才之人,只是这位陆少侠和乔鹏渊源极深,乔鹏得之,如得一臂,于我太行派大大不利,今日若不杀之,假以时日,不出数年,小婿未必是他敌手!“。
彭天戈摆了摆手道:”不须说了。陆少侠,你既不愿入我麾下,我岂能强求。只是我须得提你一醒,如今宁大侠另立末山剑派,乔鹏大为光火,对参与之人到处兴师问罪,这期间你正在此处,难脱嫌疑,加之你之前在末山放走裴先生,后又在洞庭劫走宁绍庭,乔鹏必已对你生隙,你须处处留神,不可仰仗结义之情,自投罗网“。
陆冰虽不以为然,却也感激他一番好心,只道:”谢彭掌门,晚生告辞!“,朝胡敏厚瞥了一眼,不敢多留,当下奔到城中,在一家客栈里寻到了王采乔二人。
王采乔见得陆冰归来,喜出望外。陆冰捂住她肚子,柔声道:”你怎才说?几时有的?“。王采乔羞涩道:”这次没来,请罗郎中把了把脉,说是有,还不及和你说“。陆冰大喜道:”甚好,咱们雷,王两家总归有后了。你爹,我爹若泉下有知,岂不高兴!“。王采乔正色道:”你既将当爹,便要保护我母子周全,以后不可再处处涉险!“。陆冰点头道:”你放心,我知道“。
这日三人用过晚饭,正待歇息,突听有人敲门,陆冰出去一看,甚觉面熟,突记起乃是一个华山派的弟子,心中一惊,待要拔剑,那人忙道:”师哥且慢,是盖师叔托我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