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咱们家又不缺这三万两银子,您何必入宫去找玉凤啊。”在周奎从宫中返回后,他的儿子周绎才匆忙知晓自己父亲入宫的事情。
此时外边已经是日薄西山了。
“三万两,三万两。你以为这三万两是这么拿的出来的?”周奎白了一眼自己的这一位长子。
“不是…这。爹,这且不说是三万两,就算是十三万两咱家不照样拿得出吗?”周绎不解到。他们一家去年光是做寿就用了不少于一万两,这三万两不是洒洒水吗?
“唉……要是真只要交三万两可就好了。”周奎叹了一口,半是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的这位嫡长子。
“京营的缺饷早就已经是一个无底洞,今天皇上可以要咱们交三万两,那明天呢?后天呢?眼下南方的赋税又收不上来,这西闯东鞑的每一天都在烧钱。绎儿啊,这么大的开支就算把咱们家全部烧干了也不会有半点改变。”
“这倒也是,不过这捐助国库又不是只有咱们一家捐钱,成国公他们不也一样要交吗?咱们先对付过去,这顺天府有钱的人家有这么多,皇上总不至于抓着咱们一家去薅吧?”
“你啊!唉…你要是有玉凤一半聪慧,咱们周家何至于要为这个发愁。”看着眼前这个年过四十却依旧不成器的儿子,周奎是忧愤满腹。
“爹……”
“你以为这是简单交次钱就可以解决的?你以为你爹我想到的,人家成国公朱纯臣就想不到?这是站队,而且一个站不好咱家就要天翻地覆的站队!”
“这姓,不,这成国公真的这么厉害?这可是皇上的命令啊,他们敢违背?”周绎总算是理解透了他爹的意思。
“不然呢?你还记得上次皇上要这些勋贵捐饷的时候发生什么了吗?”周奎挥了挥手,其身旁的诸位亲侍便相当熟络的退了出去。
“五皇子那不是病死的吗?”
“屁!那是病死的像?一个要病死的小娃娃还能说出什么‘帝待外戚薄,将尽殇诸子’的话来?那就是有人教的!而且说的时间还这么巧妙。绎儿你在想一想,这九莲菩萨是谁?是万历皇帝的母亲李太后啊。这哪有当祖宗辈的收自家子孙的?”
“这……”
“我算是看透了,咱们的这位好女婿就是给色厉内茬的人。想着他去摆平那些勋贵?做梦!你是一路看过来的,这五皇子病死后陛下是怎么样的?”
“唉……”
“行了行了,你少在这里和我叹气了。”周奎摆了摆手随后继续小声的说道:“你等下领着人把咱家的地窖在填上一侧土。如果真闹到要搜房,这样子咱家也至少没有什么破绽给他们拿。”
“好。”周绎点点头。
“快去,快去,快去。做的隐蔽些,别叫人给瞧着了。”周奎催促道。
“唉……”随着周绎的远去,周奎不由得又叹上了一口气。他站起身来,五六十岁的身子显得有些句偻。
“希望平安无事啊。”他看着外头的晚霞祈愿到。
崇祯一十七年的六月一十七日就这样过去了,这一天的夜晚了然无事。
生活在此处的百姓只会将这一天当作与无数个昨天相对比。一直到许久以后,随后这一代的人们逐渐逝去。他们才会恍忽意识到,六月一十七号是顺天之围开始前的最后一段日子。
一如暴雨前的宁静。
一十八日早起去上朝的周奎,为自己挑选了一副旧的起灰的袍子。他没有坐轿,只是在家仆的带领下一步又一步的迈入那沐浴在晨光中的大殿。
“哟,周大人啊!”一位同僚见到周奎走来赶忙上前做辑到。周奎看着对方,对方也是一副清流打扮。
“宁大人好。”周奎心照不宣的在心中笑了。
看来他赌对了。
“成国公早啊!”
“成国公身体安康。”
“成国公不亏是我等勋贵之首啊!好样的。”
引起众位勋贵齐齐瞩目的是当日拒绝体统京营的朱纯臣,这个家伙此时也是一副一模一样的穷酸打扮。
但真正吸引到周奎注意力的还是一个不起眼的角色,他的手在不停做辑,仿佛每个人都比其高上一等。
那是太康伯张国纪。
“他怎么也来了?他们家不早就败落了吗?”宁姓勋贵凑上来好奇道:“周大人啊,你别说,他那一套衣服倒是比咱们要合身的多。”
“呵呵。”周奎灿然一笑。在他看来这个同样穿着这老旧官袍的太康伯是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皇上驾到!”随着太监这尖细的声音,诸位勋贵们相继安静了下来。在他们的目光之下,一夜难眠的崇祯皇帝朱由检缓缓坐上龙椅。
“唉……”看着下面的中勋贵,一股偌大的无力感忽地便将崇祯压住。
他看出来了,这些家伙是铁了心的要顾小而放大了。
“开捐吧。”难有什么心情去说话的朱由检用手扶着额头,一双眼睛疲惫的闭上。
他累了,自崇祯元年始他在这龙椅上已经度过了一十七春秋。
“臣太康伯张国纪愿捐三万两白银以资国库。”最不该说话的人说话了。在众人的瞩目下这个勋爵最低、家产最薄的老人摇摇晃晃的走了起来。
“快!快!王承恩,快去搀这人家!”张国纪的一句话忽地将崇祯给唤了起来,他站起身来,语气中难以遏制的带着兴奋。
“来人!晋泰康伯张国纪为侯爵!”朱由检心中火焰重新燃了起来,他满怀期待的看着殿中的大小臣子。
太康伯都捐了,你们不至于比他更少吧?
但崇祯错了,至少他低估了这些勋贵们的脸皮。
“臣成国公朱体纯愿捐五千两,以资国库。”最先开口的是年纪稍大的成国公。
谁也无法从他的这副面孔里看出,他的祖辈竟是那一位陪着成祖东征西战的大将军朱能。
“臣愿捐两千两。”
“臣愿意捐三千两以资国库。”
“臣愿……”
愿意捐献的声音没有停过,但这声音却像是催命符,每有一声响起朱由检的心便凉上一份。
“臣愿捐三千两。”国丈周奎说道。
“……”朱由检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的坐在龙椅上。
他忽地希望那个闯逆李自成快些打进来,他死心了,他绝望了,他绝无有什么想法了。
“陛下!”
朱由检的视线重新回到大殿里的时候,大殿里面安静的异常。
他觉得喉口有一丝微甜,口中一股温热的液体被推了上来。
“陛下!鞑子到城外了!”
“噗……”朱由检口中的液体被其吐了出来,那是猩红色的玩意。
“陛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