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乱!不要乱!稳住!前面的敌人不过只有几千人马,我们有一万!”尽管滔滔洪水已经将左良玉部下的后路阻绝,但是身为先锋大将的刘文徐还是一脸刚毅的策马在军阵之中指挥部队。
他一面调遣家丁组成督战队防止士兵溃散,一面积极去召集渡河而来的明军士兵们。在他看来己方依然拥有着优势,只要能把慌乱的军心重新集结起来。
刘文徐这样的方法的确在短时间内稳住了诸位明军士兵的心,他们预想着只要打垮了眼前敌军便可以将战事终结。
但这是错误的,因为在涢水的两侧各有一路人马杀了出来。
西岸杀出来的薛仁义及其手下的两千人马,在其队伍的前沿,闯军士兵们正紧紧攥住手中的长矛缓步前进。
队伍前进的速度不快,但其对于后路被截的明军士兵来言这样的压迫力实在太过庞大。远远的望去,闯军士兵就像是一堵黑色的墙。
而那黑墙正带着尖刺与坚定的步伐正向他们前进。
“稳住!不要乱!”周俊轩已经彻底控制不住自己手下的队伍了。
他派出去稳定队伍的家丁大多被左晋的亲卫诛杀,在极短的时间内对方抓住了明军慌乱的空隙并且彻底将眼前队伍打的首尾不能呼应。
此时此刻在河岸西面的明军人马有足足一万五千人马,按理来讲他们应当可以完美的将闯军推回去的。
但这不过是不知兵事者的臆想。
随着一场大水,明军的军心已乱。人数看上去虽然众多,但是这大部都是无指挥者的散兵。他们乱作一团,哀嚎着将手中的兵器丢下想要向北逃去以求得一条活路。
“稳住!胆敢有退缩者本将定斩不饶!”刘文徐领着手下家丁在队伍的两侧穿梭着。从其刀口的血渍来看,恐怕有不少士兵已经倒在了他的手上。
“他们来了!”伴随着一句近似于怪叫的哀嚎,刘文徐的手下们才缓缓发现闯军的队伍早已击破侧翼的周俊轩人马正向自己杀来。
“挡住!”
“啊!”
“跑啊!我们侧翼被破了!”
像是一柄巨锤,薛仁义的部下将刘文徐的阵线生生砸出一个凹陷。而随着闯军士兵们的不断前进着凹陷缓缓演变为一道裂隙,不可置否,明军绝无有修补这裂隙的能力。
“稳住!你们跟着我上!”在阵线之中的刘文徐绝不甘心,他动员着他手下的诸位家丁想要发起一次反冲锋将闯军士兵击退出去。
但是他的家丁们显然并不愿意陪着这位将军一同赴死。
“大人!我们快跑吧!”几位家丁赶忙护在了刘文徐的身侧。之前有几位大胆的闯军士兵向着他们冲来,但他们凭借骑兵的优势还是将其给击退了。
随着薛仁义手下的人马径直撞入刘文徐的侧翼,明军再无有任何回击余地。在一杆杆的长枪之中,明军士兵们的士气彻底垮掉了。
“哈…啊…”刘文徐看着眼前的景象久久说不话来。这样的败仗他并非没有经历过,但是那一次他面对的可是女真人。
“撤!快撤!”刘文徐当即调转马头喊到。他手持利刃砍倒几位挡在他身前的明军士兵,随后直直的离开兵阵向着北方逃命而去。
“追!”薛仁义手持利刃站在一具尸体上高声呼喊到。随着刘文徐兵阵的瓦解,西岸明军再无有回击能力。
明军士兵们一面逃,一面将手中兵器抛下。
头盔、武器、披膊、护臂、所有阻挡他们跑的更快的东西都被他们给抛下。在寒风之中逃跑的明军士兵们看见自己与闯军士兵们的距离越拉越远,这不免让其兴奋。
看上去,他们似乎又活下来了。
“潇潇。”远处忽地传来了战马嘶吼的声音。在他们的北侧,几个明军骑兵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往溃兵们的整列撞去,从其的甲胃上来看对方似乎是某位将军的家丁。
“蒙古人来了!”一路狂奔的明军骑兵高声呼喊到。
蒙古人来了?溃兵们一头雾水,他们迟疑的看着从阵列之中穿行而过的几位骑兵。蒙古人怎么会在这里呢?溃兵们一面继续向北溃逃,一面继续想到。
“呜……”低沉的声音缓缓从北面传来,随着这呼麦声音一同传来的还有凌乱不堪的马蹄声。一排速度极快的骑兵队伍出现在这些溃兵们的眼前,那是左晋手下唯一的骑兵队伍,也是其最后的杀手锏。
“蒙古人!蒙古人!鞑子来啦!”有经验的士兵一听到着呼麦声当即被马上向着南面跑去。
“哒哒哒。”马蹄声近了,在溃兵们的眼童的倒影中一大排骑兵正呼啸的向着自己撞击而来。那身影愈发接近,从一手可挡的大小逐步变成他们眼中的全部。
“跪地投降者不杀!”哲布用他那夹杂着蒙古口音的汉语喊到。在其身侧的刀刃微微扬起,而在他的腰腹上一个人头正随着马儿的晃动而晃动。
“啊!”骑兵队伍呼啸的撞进溃兵队伍,近乎只是一瞬,一大片一大片的溃兵便倒了下去。
他们或是被刀刃砍倒,或是为了求生而跪下。但不管怎么说,在哲布的队伍消失在他们视野之前他们绝不敢站起来逃命。
“结束了,咳咳咳。”左晋远远的用千里镜观望着整个西岸战场。随着时间的流逝战事已经缓缓结束,绝大多数的敌军士兵都已经将武器放下成为了闯军士兵们的俘虏。
四千人的闯军队伍在仅仅一下午的时间中便打垮了过河追击而来的数万明军士兵,如果算上在东岸的收获,那么整个左良玉的所谓西征军已经赔上了大半。
“呼。”感受着胜利的喜悦,左晋不免觉得身上的病症也减轻了不少。他下了马,走在血水所浸湿的草地之上,明军士兵的哀嚎声正随着微风传到他的耳边。
“告诉孙守道那些人,要他们清点战果,算一算咱们损失了多少人马又俘虏了多少。”左晋侧身对着身旁的士兵嘱托到。“对了,对待这些俘虏也不要加以刀剑。等浮桥架起后,我们还需要他们去修缮应城城池。”
“是。”士兵跟在左晋的身后说道,他们几人都是董艾特地选拔而出用于保卫左晋安全的
“想办法搞些船过河去和李洪取得联系。”望着数百步宽的涢水,左晋对着手下士兵说道。河对岸的战况比起西岸结束的更早,在大河刚刚泛滥之际明军留驻后方的这些人马便已经乱成了一团。
李洪手下的一千来人轻而易举的将这些无头苍蝇击溃,就算偶有几个顽抗到底的也被他们被丢入了汹涌的涢水之中。
“大…大…大人。”一位投降的明军指挥使被李洪的手下给死死压在了地上,比起他那几位被丢入涢水之中的同袍而言,他无疑是能够调节自己底线的。
“挺能藏啊。”李洪笑盈盈的坐在一块石头之上打量着他眼前的这位明军指挥使。曾几何时他看见这样的大人物尚需要去屈膝跪地。但现在一切都已经变了,身为闯军都尉的他出来生活方面尚需与左晋保持一致外已经是一个结结实实的上等人了。
“讲一讲吧。”李洪目视着他眼前这位一副士兵打扮的明军指挥使。
“大人,讲什么呀?”明军指挥使微微抬头,他试探性的向着李洪的脸瞟了一眼。
“你们后队的位置,辎重的位置。”李洪面朝着对方问道。被击溃的万人大军绝不可能是饮甘喝露一路走来的。只要他先找到了对方的辎重位置,那么无疑他手下的士兵便就可以多拿上一些。
尽管左晋一直强调所有战利品要统一发放,但先找到战利品的人偷偷藏起一些左晋也难以去挨个追查。
“小的愿为大人带路。”明军指挥使当即叩头说道。
沟通东西两岸的浮桥一直到半夜才堪堪修好,在微微的细雨之中左晋领着亲卫队伍快速经过了涢水。根据他们事后的统计来看,当时骤然泛滥的涢水径直带走了明军一千到两千人马。其中还有那一位坐镇中心的明军总兵官。
“呼......”左晋回身看着早已恢复正常的涢水。自然的伟力依旧让其感到吃惊,如果没有这一条大河他绝不可取得如此胜利。
“什么人!”随着士兵的一声大喊,一个趴在地上男人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众人的身前。对方身着一袭粗布衣服,一张脸也黝黑的很。
“大,大人饶命啊。”趴在地上的那男人一动也不敢动,他听见眼前士兵们刀剑离鞘的声音。
“你是什么人?怎么出现在这里。”左晋远远的看着对方问道。几位士兵正死死挡在他的身前以防止眼前的这个黝黑男人想要做出什么动作。
“俺是农民,大人俺是农民。”趴在地上的男人慌张喊到。“大人,您是明军还是闯军啊?”
“是闯军。”左晋说道。
“那您一定认识那一个叫左晋的将军吧?”男人继续说道。
“继续。”听见对方提起自己的名字,左晋不免稍感兴趣。他示意眼前的士兵让那一位男人站起来。
“俺是之前从应城里面出去的。之前出去的时候那个左将军说咱们只要在外面待四天就可以回来了。明天就是第四天了,大家伙派我过来看一看。”农民一面说话,一面庆幸自己似乎是遇上了能说上事的大官。
“噢。”左晋点点头,伴随着眼前男人的话语他的确想起自己说的这些话语了。他挥了挥手示意眼前的这些士兵把刀刃收起来,他目视着眼前的男人和善说道:“把大家都喊回来吧。”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在让士兵给男人寻得一处住处后,左晋重新进入到了应城之中。李洪的人马将一车一车的辎重随意摆放在城市道路的两侧,士兵们大多各自被安排去站岗或者休息。
“左总兵。”李洪显然也还未休息。
“东边的战事怎么样?伤亡严重吗?”左晋见着对方一身干干净净的不免有些疑惑。纵使他左晋没有参加战斗,但是其身上的甲胃也不可避免的沾染上了一些泥垢。
“回禀左总兵。”李洪低头回复到。“我军出战队伍总计有一千五百二十四人,其中受伤者有四百五十人,死者一百三十二人。”
“咳咳咳...”听到李洪的战报左晋愣住了,他一时之间不免怀疑对方是否在欺骗自己。“李洪,你没有......”
“左总兵,此事绝无虚报。”李洪带着笑容抬起头来。“东边的明军大多都是一些乌合之众,我们冲进去喊了一圈他们就投降了。一共才杀了五百来人就把他们给吓破胆了,这三四千的俘虏都是他们指挥使带着投降的。”
“好,咳咳咳...好。”左晋小声的咳了两声,他拍了拍眼前李洪的肩膀赞赏的说道:“这次大胜,我给你请功。”
“对了。”李洪凑过来小声的问道:“那个叫黑熊的咱们是不是可以......”
李洪没有继续说下去了,左晋刚才还稍显病态的眼神霎时消失,换上来的是一副极其严肃的眼神。
“这件事你还有没有对其他人说过?”左晋站住了身子询问道。
“没有。”李洪赶忙说道。
“那就好。”左晋恢复了正常,他将视线收回一面向前走,一面说道:“黑熊到底还是有功劳的,这种事情以后少说。”
“是。”李洪跟在左晋的身后点头应到。
“这次胜利没有他咱们不可能赢的。”左晋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们不能端上碗吃饭,放下碗骂娘。更何况咱们这次出兵是没有田大人允许的,但是如果黑熊在的话就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
“黑熊不少要战功吗?那就给他。把战功给他一部分,这样就算将来担责咱们也是一起。他不少宋献策的人吗?这样田大人处罚咱们的时候多少也会注意一点。”左晋语重心长的说道。他并非不通政事上的那一些,他只不过不在自己人这一边搞这一套罢了。
“是。”随着这一句话的解释,二人缓缓走入了应城衙门之中。
左晋的这一份战报在三天后被送到了田见秀的桌上,而此时田见秀尚在为找不到左晋一行人而发愁。
“这个家伙......”田见秀看着桉桌之上摆放的那一份战报微微眯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