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陕西缺粮,左晋等人的出发队伍不得已与辛思忠先行错开。
依照着商议出来的决定,辛思忠所率领的四千人马将径直往商州而去,他们会在那里得到补给随后再向南进发,前往商南等候左晋的队伍前来汇合。
而左晋等人就得先行往潼关方向就粮,在潼关拿到粮食之后才能缓缓前往商南。进入商南之后则是简单的多,与辛思忠队伍汇合一齐前往襄阳就是了。
队伍是在三月二日的清早动身,左晋骑上了自己那一匹稍带有一些黄鬓发的马匹在队伍中间缓缓走着。
离开西安的队伍像是两条出水长蛇,一路向东、一路向南。
“左总兵。”哲布骑着马从后头赶了上来。眼下的他早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在渭南时的收到的重创此刻只在其身上余留下来数道伤疤。
“怎么?”左晋好奇的对其看去。由于军中缺少马匹,哲布这个所谓掌旅又做回了当初的老工作——护卫左晋安全。
“那个黑熊要见你。”哲布策马在左晋一旁说道。
“喊他过来吧。”左晋摆了摆手说道。他望着前方由孙守道所率领的前锋,他们正迎着太阳的方向而去。
“左将军好啊。”黑熊悠哉游哉的策马上来说道。
“什么事情?”
“宋大人要我给您传一个消息。”黑熊说了起来。“宋大人说希望您可以在南方好好做事,他会在西安照顾您余留下来的那几位人的。”
“嗯。”左晋澹澹的点了点头。他当然听的出这既是勉励又是威胁,但他懒得去关心这一切。只要田见秀一日不倒,他便暂且一日可以苟得一时安宁。
“我知道了,回去和宋大人说我会好好办他的那一件事情的。”左晋回答到。宋献策要求左晋去南方拿几个人回来,但具体是谁,就任何职他一概不知。
宋献策只是说到地方会有来通知他的。
左晋倒是想要过拒绝,但是眼下他又不能去吃罪这个宋大人。更何况宋献策此事他也去问过田见秀了,田见秀虽说没有反对,但也绝达不到反对的地步。对方相当惊讶的看向左晋,好奇与他为什么如此之快的得到了宋献策的注意。
“这种事情你去办了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这种拿人的事情后边多多少少都是闯王暗示过的。但是你要想清楚,帮了这一边,另外一边你自然就要被记恨上……”田见秀如是说道。
田见秀是与辛思忠一行人离开的。
大军出西安过渭南而前往潼关,左晋一行人的速度还算快只用了六天便抵达了潼关。望着眼前高耸且熟悉的城墙,大军缓缓进入潼关之中。左晋在与城中掌旅交涉了几句话后便派遣薛仁义等人去搬粮。
左晋没有去搬粮,这到不是因为他现在贵为将军,而是他打算去拜访孙传庭的坟墓。在将其他人都打发走后,左晋身着一袭灰色便衣径直爬上了潼关关外的一处小山。
“唉……”坐在一颗倒下的大树上左晋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看着眼前微微隆起的土堆,新春刚至,那土堆上探出了几株杂草。
“督师啊。”左晋一面起身将土堆上的杂草给割去,一面说了起来:“离开潼关之后我又去渭南守了一阵子,但是粮饷不够啊。这四周的队伍也不管咱们,他们一路往北连西安都不顾……”
一边说着,左晋一边将带过来的酒水给淅沥沥地倒在地上。那酒是左晋从西安城里面带出来的,虽然孙传庭生前并不热衷于饮酒但是小酌的情况还是有的。
“回西安后,张大人又病死了。”左晋继续说道。“哦!对了,那个叛徒白广恩也死了,被郑大哥杀掉的。不过郑大哥也没了,之前出发的那些将领们现在只剩下我和那个不知所踪的高杰了。”
“唉……后面的事情你也看的清楚。我投闯了。”左晋无不落寞的说道。
“督师啊,唉…算了。我在这里说你反正也听不见,算了算了。”左晋摆了摆手,将瓶中剩下的一些酒给灌到了自己口中。
“我要去南边找左良玉那个狗东西的麻烦了。”左晋站直了身子说道。“如果这个狗东西当年支援咱们的话,咱们也落不到现在这个下场。现在我去替您教训他。”
太阳透过密林中的缝隙将阳光射了进来,在这一片林子的地上斑驳着一些亮点。而那亮点恰好在孙传庭的墓前止步。
“清明我是来不了的,估摸着还是在南方,不过夫人那一边应当还是可以给您烧些纸钱的。放心吧,夫人一家我都给他们安安稳稳的送出西安了。”
“嗯…就这样吧。我也没有什么好对您说的了。”
“再见。”
讲完了最后一句话,左晋将手中火折子点起,在其身前被收拾好的杂草旋即被点起。而在目视着眼前火焰熄灭之后左晋随机踏上了下山的道路。
现在的时间恰好是正午,三月的太阳虽说并不毒辣,但还是不可以避免的让左晋稍稍感觉到自己穿多了衣服。
“呼。”找到自己拴在山下的马,左晋仰头最后回顾了一眼这座小山。林子密密麻麻的,距离潼关也有个十来里路。
策马疾驰,左晋飞一般的穿过几队小车队,他们大多都是从河南把粮食给输送到关内的。这样的商队供养起了闯军在关内的立足,但也是供应稀少所以左晋部才不得以先行往潼关方向而来。
“左总兵!”临近城外时,左晋恰好撞上了来找他的哲布一行人。
“怎么了?”左晋好奇道。
“您怎么出来了?我们搬完粮食之后没有看见您还以为您出什么事情了呢。”见到左晋无事,哲布等人不由得放下心来。
“我的错。”左晋点了点头承认到。“全部准备完毕了吗?”他随后问道。
“已经准备完毕了,就等着总兵你了。”哲布策马在左晋的身侧与他并行说道。
“嗯......”
在左晋返回潼关之后大军随后进发,他们沿着陕西与河南的边界尽量选出一道适合行军的路线前进。一十一日过华山抵达洛南,随后在继续抵达商洛,终于在一十七日的夜晚抵达商南与辛思忠等人汇合。
左晋走入商南城的时候已经是入夜了。一路艰辛赶来的士兵们大多疲倦的在城外扎起营帐起来,城内的房屋有限左晋还是不打算入城扰民了。
“田大人好。”稍显倦意的左晋对着田见秀做辑道。屋子里面亮堂堂的,看上去商南这一边用的蜡烛似乎要比其他地方的好些。
“左将军你来了啊,坐吧。”田见秀抬手示意到。“我这一边恰好找你有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左晋没有坐下去,他低着头询问道。不免猜测起田见秀所要说的事情了。
“你们明军以前是不是有一个叫做左勷的将军?”田见秀问道。
“是有这么一个人。”听起田见秀说起这个人来左晋不免回忆其此人来。在他影响中这个人是左光先的子侄,每天脸上都是一副严肃的模样仿佛军中的人都欠了他的钱一样。
“和你不是本家吧?”
“不不不。”左晋连连否决到。“此人是左光先的子侄,和我并无关系。我是河北保定人。”
“那就好。”田见秀点了点头说道。“这些日子那些白莲教的人乱起来了,从宋献策抓住的人里面来看对方似乎收拢了一些溃兵入教。”
“白莲教?”
“是啊。”田见秀叹了一口气说道。“闯王自打入西安之后便想着要清理清理他们了,但这些人似乎警醒的很,到了最后也只是扑了一个空。”
“不过也没什么,这毕竟和咱们没有关系。”田见秀随后说道。“眼下咱们要去南边了,左良玉的人马似乎察觉到了咱们动向,最近开始积极的向湖广西面进发。”
“你们二人上前来一些。”田见秀对着左晋与一旁的辛思忠说道。二人也旋即上前,在桌上供他们观看的是一张湖广的简易地图。
“张献忠的人马入川之后并没有全数放弃湖广与贵州等地。”田见秀一面说,一面在地图上的洞庭湖上放了一个小物件。
“左良玉的人马自洞庭湖以北前进,不过进展的速度稍显缓慢,我猜测这家伙是怕刺激到我们或者张献忠的人马才如此的。但南面就不一样了,我听说有个叫何腾蛟的明朝官员已经进入长沙城内了。如果属实的话,那么整个湖广咱们基本上就得由上至下打一个遍。”
“左良玉手下的兵马大抵都是一些乌合之众,不用担心什么。”辛思忠自信说道。“只要田大人信任我等,我愿率四万之众荡平江北明军。”
“你呢?”听完了辛思忠的话后田见秀并没有立即回答,相反他偏了偏头将视线放在左晋的身上。“左将军你怎么看?”
“敢问田将军咱们在南边有多少人马?”左晋一时不好回答只好先行稳重的问道。
“呵,问道点子上了。”田见秀如是说道。“我直白的和两位说一下吧,没有。我们带出来了八千人马,这八千就是咱们南下的全部兵力了。”
“这......”
“别急。”辛思忠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田见秀打断。“虽然说兵少,但是这一次向南闯王是让渡了很大一笔自主权给我们的。征兵,征粮,只要可以咱们便可以一直征下去。”
“那么我们还是尚需发展呀。”左晋随后说道。
“是的。”田见秀点了点头说道。“我的想法是先行不要与左良玉发生冲突,咱们在抵达襄阳之后暂且不要东进先往南边和西边过去。”
“可是这......这左良玉他们会答应吗?”辛思忠不安的问道。
“当然会答应。”田见秀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书信。“这是我要递送给左良玉的,里面大抵都是一些招降之语。我在里面说只要他止步,等候闯王拿下京师之后便封他为镇南大将军以后世袭侯爵。”
“这未免太高了吧?左良玉会相信吗?”左晋询问道。他决定田见秀的这个筹码开的太大,左良玉未免会去相信。
“他会信的。”田见秀用手扣了扣桌子说道。“左良玉这个人图的就是这个,我开的筹码并非过高相反在他眼中恐怕还恰恰适合。”
“左良玉在自己眼中他是什么模样?江南一柱,手下十来万将帅。平心而论,他要是和洪承畴那个家伙一样厉害的话,别说是什么侯爵了,就算他想要永镇云南闯王也会答应。”
“但他是吗?”田见秀嘲讽式的笑了笑。“可惜他只是一个左良玉,一个连汪乔年都比不上的家伙......”
“更何况这个家伙现在最想的恐怕不是收复失地而是保全兵马。湖广西部本来就是张献忠和咱们一齐占着的,他左良玉的大本营还在武昌去了。眼下陕西尽失,山西的兵力也不多,直隶易手不过也就这一两年的事情去了。”
“那么直隶易手之后新的一任皇帝会在那里登基呢?必然是南方,到时候他这个左大将军不得去混一个拥立之功?”
“只要咱们不去东边,他左良玉才不会来管咱们。”
“是。”左晋与辛思忠见到田见秀如此自信也不在反对。他们二人一齐应了一声好,随后继续听了下去。
而等到他们一齐离开时,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住了这一座小城。左晋仰着头往天上看去,月亮已经被乌云给死死遮掩住了。微微的寒风不断从城门口想起吹来,在与城门站岗的士兵交涉之后左晋缓缓回到了自己的队伍之中。
“孙守道!”见到孙守道还未入眠,左晋不免好奇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去睡觉?”
“左总兵。”孙守道先是一愣随后发现是左晋才缓缓回过神来。“左总兵,我听他们说鞑子要入关了。这是真的吗?”
“这两年大差不差。”
“你说咱们打的过他们吗?”
听着孙守道的话,左晋沉默了。从辽西逃回来的人无一例外都患上了一种病症,一种名为恐满的病症。他们的勇气大抵都在那寒夜之中被鞑子给消耗殆尽了。
“应该吧。”左晋不确定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