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面对着明军的突袭,城墙上闯军士官的反应相当迅速。
那位士官一面下令士兵收缩防御圈,尽量让士兵聚集在一起以防止明军再次将其分割包围,一面赶紧组织多道防线,以防御冲杀而来的明军士卒。
也由是如此,登城的明军士卒很快便重新占据住了城墙的绝大多数区域。闯军虽说后撤,但在这位士官的统领下并未出现溃退。相反,他们紧紧依靠在城外吕公车登城的区域以长矛对外,一时成为明军奈何不了的铁刺猬。
“先止血,然后马上抬到郎医师那里去。”黑熊眼尖的很,在一众倒地的人群中他一眼便看见了哲布的身影。
他一面吩咐四周的亲兵们撕开自己的棉衣,一面将其中的棉絮取出堵塞在哲布的创口处用于止血。
这也是他从军多年的老法子了。
用棉絮止血速度极快,只不过从哲布那苍白的脸色上来看黑熊也不知道对方是否还可以抢救的回来。
但这说实话与他并无关系,他之所以这样不过是摆个样子给身侧的那一位左晋看而已。
不过左晋并没有看他,事实上这位延安总兵只是浅浅的看了一眼哲布之后便又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城墙之上的搏杀之中了。
随着登城闯军人数的不断增多,城墙上的明军士兵们大多都投身在近距离的厮杀之中了。而这样一来,去阻挡闯军登城的力量则随之减少。如此一来二去,城墙上的闯军非但没有减少相反,对方反倒是如蝗虫一般愈发增多起来了。
“把炮卸下来。”左晋对着身侧的黑熊吩咐道,他想起了当年在笔架山防御清军时的模样来。
“是。”黑熊点了点头,他旋即亲自领着诸位士兵将城墙之上的火炮给卸除了下来。这些小炮用于城防的确是力不从心,但随着左晋再一次将它们用于平射它们的作用也就显现了出来。
“开炮!”
“轰隆隆!”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数声炮响,实心的炮弹近乎是即刻便撞进了闯军阵型之中。
在这种距离里被其弹丸所击中的闯军士兵当即便碎裂开来,而那炮弹在击穿闯军士兵的肉体之后旋即撞在了坚固的女儿墙之上。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炮弹随着碎开的女儿墙一同向着城下落去。
“冲上去!毁炮!”在闯军军中有远视的士官赶紧上前下令道。再这样下去,母庸明军步卒上前他们这些人便会被这火炮给消灭殆尽。
由于城墙之上原本便不宽敞,又加上闯军士兵大多聚集在一起。明军的每一轮齐射都可以带走数十位闯军士兵。
但伤亡数字到底是小事,明军火炮对于闯军杀害最大的莫过于士气上的毁灭性打击。毕竟在火炮的呼啸声中,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胆量站起身来直视那比肩自然的伟力的。
“开炮!继续开炮!”在黑熊的命令声中更多的炮弹从那黑漆漆的炮口之中被平射了出去。原先那阻挠明军的刺猬阵霎时间便消失不见了,此刻的闯军士兵无不是匍匐于地上以求躲开明军的火炮。
那站起身来鼓舞士兵的闯军士官更是被一发炮弹击碎了胸腔,对方的身体就如同是泡沫一样顷刻间便散在了城墙各处。
“杀呀!”闯军阵线既乱,孙守道等人旋即挥兵杀去。而刚才才被火炮击乱阵线的闯军士兵尚来不及重新组织队伍便又被赶来冲杀的明军士兵所分割包围起来。
“欸啊!”孙守道挺身一刺,刀刃顷刻间便从眼前的那位想向后逃窜的闯军士兵的后背闯了进去。出头的刀刃带着鲜血从其胸膛之前窜出,那位闯军士兵尚来不及有所反应便被一阵剧烈的撕裂感所吞没。
那位闯军士兵并没有哀嚎,或者说在剧烈的疼痛中他连发出声音都有所困难。在其手脚不受控制的抽搐了一阵之后,那位闯军士兵旋即便永远的安静了下去。
“把他们重新赶下去!”孙守道身先士卒道。以一当十的他领着士兵们马上便冲到了闯军登城的吕公车处。伴随着一声声坠地的哀嚎,那吕公车上层的诸位闯军士兵近乎被其肃空。
“轰!”伴随着最后数声炮响,城池南面的最后几座吕公车也旋即被摧毁。炮弹从其上层木板穿入,径直打断了对方用于支撑的栋梁。
随着栋梁木的断裂,一整个吕公车也旋即倒塌下去。从城下闯军士兵的哀嚎声来看,倒塌的吕公车恐怕还带走了不少鲜活的生命。
“只要守住这里……”正当左晋进一步的对着孙守道下令之时,一声闷响从渭南的西面传来。那声音古怪的很,就像是城池之下的土地之中有什么东西炸裂了一样。
“不好!”左晋的童孔骤然放大,他突然知道这闷响声音的来源了——“放进”。
“砰!
!”伴随着闷响之后的则是一声震天的响声,那声音自西门而来。在左晋目光所至的地方,西门的一段城墙正缓缓坍陷下去。
“黑熊!”左晋的声音急促且慌张。如果西门被破,那么整个渭南的攻防战便将以闯军的绝对大胜而告终。到时候不仅仅是左晋他们这些人要陷入到兵败回撤的境地,恐怕就连身家性命也不能保全。
“在!”在意识到局势陡然转变之后,黑熊的声音也同样利落了起来。他还有大把的时光未曾度过,他可不心愿自己就这么死在闯军手上。
“你马上带着人马去城中火库收集棉被和稻草,把它们和火药裹在一起。你知道该怎么做的对吧!”
“属下知道!”在听到左晋的命令后,黑熊旋即领着一部分士兵急匆匆的下城而去。城中火库的位置距离城西还有一段距离,要制造出足量的左晋所想的东西,他们这些人拥有的时间恐怕不多。
“薛仁义!”左晋回身喊道。随着吕公车的倒塌,南门闯军最为犀利的攻势已经谢幕。此时此刻左晋终于可以从此处抽调出一部分士兵带走。
“在!”薛仁义即刻应道。他领着城上的数位百户紧紧站在左晋的身前,仍谁都知道决死的一刻已经来临。
“跟我走吧。”左晋的命令简洁且不带有任何回绝的余地。这位明军的总兵在下令之后旋即领着自己身侧的亲卫率先向着城西的方向赶去。
“向前!向前!”王进才站在坍陷处高声对着身侧的诸位闯军士兵吩咐道。
明军西侧的城墙虽然塌陷,但那塌陷而下的废墟对于闯军们来说依旧是难以攀爬的砖石峭壁。之前的“放进”并未如此其所料想的那样炸出一个足以通行大军的道路,碍于火药使用的不正确可以供应闯军通行的路段并不多。
一部分的闯军士兵在王进才的命令下向前穿过废墟建立防线,而更多的闯军士兵则是在后方清理废墟以供后续队伍可以由此通行至渭南城中。
“明军来了!”从城中出现的第一队明军士兵自然是隆三喜的部下。他将左右两侧的士兵从城墙之上撤下用于阻挡闯军士兵进一步的扩张。
随着西面城墙的坍陷,再将兵将派遣在城墙之上毫无疑问是无意义的。更何况闯军也已经放弃了攻城,其大队的士兵正由缺口处鱼贯而入。
“喝啊!”折增修一马当先的冲进了闯军的队伍之中。精神早已被福禄寿所侵害的他也已丧失掉了作为生物的最原始本能。
此时此刻的他眼中唯有满目的鲜血和杀戮而带来的极限快感。
“呃啊!”折增修挥舞着手臂,其手中的雁翅刀一如舞女手中的长袖一般在人群之中舞动着。只不过在这样病态的舞蹈之下,带走的是闯军士兵的生命。
身上大多为棉衣的闯军士卒自然不是折增修的对手,但随着折增修意识的逐渐崩坏这家伙不可避免的陷入到了被闯军包围的处境来。
“快!围住他!”王进才在目视着那一位明军千户癫狂的笑容之后不免微微感到了一丝害怕。在其身上留下伤口的刀剑对于对方来说似乎都毫无有作用。这个家伙就像是一只毒蛇一般,纵使是自己的头被割下来了也要来咬你一口。
“喝啊!”手持长矛的一位闯军士兵向前大踏一步,那长矛的枪头在摇晃中径直朝着折增修的胸腔而去。
“卡察。”紧随而后的声音并不是折增修的哀嚎,而是长枪枪头被砍断后的碎裂声。折增修一手砍断刺过来的长枪,随后紧接着一手握着对方的枪杆。
“呵。”伴随着折增修的一声冷笑,他的手部骤然发力。他将那一位闯军士兵的枪杆骤然向后扯去。
“欸啊!”被折增修向后扯去的那一根木杆正中一位想从后方偷袭他的闯军士兵。也幸好其枪头早已被折增修所砍断,否则这士兵的面门恐怕就要被长枪所贯穿了。
“接着来!”折增修向前一步,将手中的刀刃死死插在了那长矛士兵的胸腔之上。刀刃在霎时间便穿过了对方的胸膛,但折增修不仅没有抽刀相反他借着冲过去时的狠力带着那位闯军士兵向前冲了过去。
那闯军士兵一面哀嚎,一面又被折增修扶正。在精神彻底崩坏的男人眼中对方不过是一顶盾牌罢了,只不过这盾牌比起其同伴而言能够释放出哀嚎而已。
“唰。”闯军士兵的刀刃被折增修用其同袍的肉体给结结实实的挡了下去。除了其同袍更为惨重的哀嚎之外,这一刀什么都没有造成。
“呵。”折增修旋即又抽刀而出,他一把将眼前的肉盾甩出而其刀刃就紧跟在那肉盾之后。伴随着又一声哀嚎,又一位闯军士兵倒在了他的刀刃之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还有谁!还有谁!”目视着身侧的诸位闯军就像是避瘟神一样不敢靠近其左右,折增修不免放肆的笑了起来。这个家伙的身上同样受了不少伤,但在巨量的福禄寿的作用下他非但不感觉到疼痛,相反此刻的他异常的兴奋。
早年间他也对白莲教的所谓天国嗤之以鼻,但此时此刻的他觉得自己无疑是最为接近那天国的角色了。
他不会死,就算是死了也能在所谓的家乡之中复生。
“来啊!接着来啊!”折增修放肆的喊道,其语调因为破音而显得异常尖锐。
“上!”王进才亲临战场说道。手持一柄尖刀的他无疑是此刻闯军士兵眼前的主心骨,随着前沿明军的不断败退围在折增修身旁的闯军也愈发密集起来了。
而在又一轮围攻在折增修的回击下失败后,一个身材壮硕的男人从后方的人群之中缓缓走了出来。
人群默不作声的为其让路,在一阵肃杀之意中男人缓缓走到了王进才的身侧。
“有点意思。”来人拍了拍王进才的肩膀示意对方靠后,而王进才在注视到对方的面容后不免赶紧说道:“刘将军,这等小辈……”
“没事。”刘宗敏摆了摆手,他轻蔑的看着眼前的那一位明军千户。
对方的面容他还有着一点印象。
“飞天龙折增修是吧?”刘宗敏走上前对着对方说道:“我来替唐县的人讨一个公道了。”
“哈哈哈!刘宗敏,刘宗敏...你这个狗东西居然出来了。我这是钓到了一条不得了的大鱼啊!怎么?你老婆也在唐县?”
“可惜咯,说不定就被哪个士兵给享受了。哈哈哈哈!”折增修刚一语闭,旋即便踏步上前。刘宗敏推开身侧的王进才向后一闪身,躲过了对方的第一刀。
“接着来!”见一刀不中,折增修旋即又挥刀上前。其手中的刀刃以极快的速度划破刘宗敏身前的空气向着对方的胸腔挥砍了过去。
“锵!
!”伴随着一声巨响,刘宗敏出刀了。凭借着浑身蛮力他一把便将挥过来的明军雁翅刀打飞,就连折增修本人也差点被这巨力所带飞。
“到我了。”
刘宗敏面无表情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