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白总兵您不会再将在下释放出来了呢。”田霁抖搂抖搂身上的灰尘,语气澹然的说到。比起去年与左晋相遇时的激愤而言,眼前的这位男人显然沉稳了不少。
“喳喳喳…”窗外的鸟雀不合时宜的正在发出鸣叫,只不过这叫声过于频繁不免叫人厌烦。
“田先生这说的是哪里话,白某人我的一身家当还要靠田先生呢。”白广恩笑了笑。高坐于太师椅之上的他,一面打量这眼前的这位男人一面将一封密信给递了出去。
数日以来的牢狱生活并未使田霁的精神有所改变,除了肉体上明显的紫青痕之外他几乎与入狱之前是同一个人。
田霁接过了白广恩递过来的信件,那是贺锦特地遣人送入城中的。在信中贺锦特地提示到闯军大队人马抵达潼关尚需一周左右,他要城中的二人耐心等待。
“贺将军的心思我白某人可以理解,但是时不我待呀。待到后日大队明军由内地赶赴潼关咱们的机会可就没有了啊。”白广恩的手指在太师椅的扶手上轻轻敲了敲,那声音细微的很就如春日若隐若现的雨水一般。
“那么白总兵的意思是?”田霁的表情难得凝重了起来,这个三十而立的男人在严肃时像是一尊木佛
一尊怒目金刚的木佛。
“孙传庭明日召集军中总兵赴宴商事,这就是咱们最后的机会了。”白广恩眯了眯眼睛,等候着眼前田霁的建议。
“可以。”田霁点头道。“但是城中事物现在如何?”
“这个不怕,隆三喜、郑嘉栋的人马还在阌乡防备闯军。陕西境内的卫所兵还要到明日才有抵达的。现在潼关城内有兵马的只有那个傻愣愣的守将和一个左晋而已。”
“只要到时候遣兵控制城中军营,潼关大势已定!”白广恩激动的站起身来,他右手狠力握拳彷佛其掌中的并非空气而是左晋、孙传庭等人的齑粉一般。
“左晋……”田霁默默念叨着这个熟悉且陌生的名字。作为屠杀唐县的主将,左晋的大名早就在闯军军中传开了。再加上这人用兵沉稳闯军诸位将领中谁都没有从其手上讨得什么便宜,如果假以时日田霁亳不怀疑此人将是闯军进逼陕西的一大祸患。
“怎么?田先生与此人相识?”见到田霁念叨着左晋的名字白广恩诧异道。
“不。”田霁摇了摇头。“我不认识他,但是这个人我以为不应当小觑。”
“呵,田先生是没有和这人待过。所以才说出这等湖涂话来。”白广恩笑着摆了摆手。“此人虽然作战沉稳但是在政事上此人只不过是孙传庭的一条狗罢了。”
“明日只要孙传庭一声令下,这人必然会赴宴的。更何况他的手下中也没有什么人马可以值得我白广恩去忌惮的,都不过是一些庸庸碌碌之辈罢了。”
“嗯。”田霁点了点头,对于城中的事物的了解他是不如白广恩的。而且这件事情也应当让白广恩去干,不然恐怕对方以为自己有抢功之念。
“对了。”白广恩突然话锋一转,他目视着田霁缓缓说起一件事来。“说起来,田先生知道白莲教吗?”
“知道。”田霁点了点头,他之所以能在潼关之中一直安稳的生活下来离不开白莲教的一系列举措。所以对于白莲教田霁还是稍有好感的,但是这仅对于个人。
田霁并不认可白莲教所谓无生老母,真空家乡的理论。田霁以为人民幸福的生活应当又自己去创造,而非寄托于所谓鬼神。
“田先生知道福禄寿此物否?”
笠日,伴随着孙传庭传令兵的到来左晋不得已中断自己与李翰等人叙旧的打算。
“你去告诉李翰,就说我暂且去应孙督师的命令。叫他们晚上的时候先行开餐,就不要等我了。”左晋颇为惋惜的对着身旁一同并行的孙守道到。
“那侍卫?”孙守道提示到。
“去孙督师那里赴宴有什么好担心的,带些侍卫过去到显得我对白广恩多有防备一样。”左晋摆了摆手婉拒了孙守道的建议。
孙督师现在的打算是暂且稳住白广恩,一切动作等到闯军离开潼关再讲。左晋可不希望应为自己而打断了孙督师的布置。
“行。”孙守道也多说什么,在他看来孙督师那里无疑是最为安全的。毕竟谁还能道八省督师那里去闹事呢?
在于孙守道告别之后,左晋径直朝着孙传庭所在的位置赶了过去。在一路上他看见一小队一小队的明军正在交接城防。
“奇怪啊,白广恩的人马怎么来交接了?他们不应该是明天吗?”左晋诧异道。
但他思考这也许是孙督师的安排,所以也没有去细究,待会到宴会上时他在说去了。
“你说白广恩的人马正在交接?”留坐于衙门中心的孙传庭在左晋抵达的第一时间便知晓了白广恩士兵换防的事情。
“这不是您安排的?”
“呵,这是怕不是李自成安排的。”孙传庭冷笑一声,接着这位八省督师叹了一口气从座位之上站了起来。他目视着左晋的身后,在那里戴松正在缓缓推门而入。
“戴松,安插在白广恩府院附近的人马还有什么汇报吗?”
“回禀督师,除了今日清晨白广恩偷偷将几位女卷送出府邸之外再无动静。”戴松一字一句的汇报道。
“放信鸽,告诉他们下手吧。”孙传庭澹澹然的说到。他的确是给予过白广恩厚望,这也是他昨夜特地讲对方拉至府邸之中澹话的缘由。
现在看来是他这个老督师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是!”戴松利落点点头道。他对着孙传庭拱了一手后旋即向着门外走去,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鸽子叫左晋知晓曾经名震一时的总兵白广恩恐怕就要就此陨落。
但这给予左晋的并非是安心,而是更为严重的担忧。既然白广恩都选择了投降,那么陕西明军中的其他人马呢?
如果连白广恩这个在闯军那里声名狼藉的人都不在可信,那么在整个军营之中又要有谁值得再去相信呢?
忽的,左晋突然愣住了,他想到此刻的自己恐怕也是孙传庭的猜忌对象之一。左晋将视线投向孙传庭的背影,而孙传庭此刻也恰当十分的回头向他看去。
只不过这目光冷冰冰的,叫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