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左晋回到营地,孙守道与哲布二人马上被招呼到左晋所身处的营帐之中。左晋一面将自己一路携带过来的食盒掀开,一面呼唤亲兵道:“你马上去把这些东西热一下,热的时候小心一些别被其他士兵看见了。”
“左总兵吃的不错啊。”孙守道看着食盒中的珍馐不由得嘴馋道。“硬菜不少,比咱们在京师的时候吃的好多了。这得花不少银子吧?”孙守道扭过头对着一旁的哲布说道。
“欸!别挖苦了啊。”左晋见到孙守道如此一副活宝样心情不由得舒缓了不少。“在嚷嚷可就没有你的份了啊!”
“所以郑总兵找您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呢?汉人说无功不受禄,这些东西在咱辽东可是可以用来买命的。”哲布目视着亲兵将食盒提走随后询问道。
“是关于粮草的。”左晋回道。“从陕西来的第一批粮食终于被缙绅们凑出来了,约莫有个百十来车。”
“好消息啊。”听到粮车终于抵达孙守道不免有些兴奋。“我军现在每日吃的都是白粥了。那东西,放个快子都立不住,士兵们早有怨言。”
“是啊。”哲布点点头跟着孙守道一同出声道:“而且这些天由于咱们打猎打的频繁,这附近连只兔子都难找了,要打到猎物还得继续往山中深入。”
“唉…事情就出在这里。”左晋叹了一口气,将郑嘉栋向他告知的事情娓娓道来:“你们知道有多少担粮食被分给咱们吗?”
“这至少也得有个八十来担吧?”见到左晋叹气,孙守道迟疑的回道。“八十担粮食只够我军数日之所需,如果要回陕我们要的粮食还要更多。”
“连这个数的一半都不到。”左晋摇了摇头说道。“大头都被高杰、白广恩那些人拿了。分给我军的只有区区不过四十担。”
“四十担!”哲布愣住了。“这点粮食够几天吃的,孙督师这样干不怕军心不稳吗?”
“不一定是孙督师下的令。”左晋揉了揉隐隐发痛的太阳穴说道。“我觉得这粮食分发的蹊跷,应该是高杰、白广恩这些人背着孙督师干的。”
“孙督师病了,虽然具体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我感觉不应当是什么轻病。不然高杰、白广恩他们不至于如此嚣张。”
孙守道目视着左晋,在大帐内昏暗的火光中他出声询问道:“所以左总兵你的意思是?”
“大军暂缓行军,咱们去永宁和郑嘉栋的人马汇合。然后留在永宁城内等待南面陈永福的人马过来。只要陈永福手中的近一万人马过来,咱们就不至于这么被动了。”
但左晋还有一句话没有说。
之所以他提议大军暂且与郑嘉栋的人马汇合,其原因便是他担心高杰这些人真的打算独断专行,到时候直接来挟持他的人马一同回陕。而只要他和郑嘉栋在一起,双方的近七千人马还是可以让高杰这些人忌惮一下子的。
“那南面的闯军怎么办?”哲布忧心的询问到。“他们一路追亡逐北,咱们和他们交手可落不到什么好东西。”
“根据郑总兵的消息,来追击的闯军是由刘宗敏和高一功所组成的一万八千人马。只要我们放出消息说,孙传庭大军在此处。他们应该还是不敢擅自追击的。“左晋摆了摆手示意此事无需担心,毕竟加上陈永福的豫兵,明军的人数便是就已经是快四万之众。
一万八千对四万,孰强孰弱左晋还是以为刘宗敏这些是可以分的清楚的。
“嘶…“孙守道倒吸了一口凉气,从兵力配属方面来看左晋的这个打算确实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一路由辽西逃至此处的他却冥冥之中感觉到了一丝危险。
“那我们明日?”孙守道继续询问道。
“明日咱们去就见一下孙督师,看一看孙督师的具体情况。而且如果可以让孙督师改口的话,咱们也没有必要做最坏的打算。”
“话是如此。”
“这我当然知道,但是时局所迫。如果咱们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跟着高杰他们北上回陕了,咱们的粮食肯定是不够吃的。到时候就真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左晋颇有些无奈,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他也不希望冒着与闯军人马交战的风险来办这些事情。
“唉…”哲布叹了一口气,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明明是粮食抵达的好事,现在却搞成了这副样子。
“算了,这件事情我们还是明天在具体吩咐。”左晋在见到亲兵将食盒提回来时说道:“薛仁义他们有消息了……”
笠日清晨,左晋一大早便领着一队人马径直向着孙传庭本军所在的关山镇赶去。在临行时他一面嘱托哲布要速速领着队伍向处于永宁的郑嘉栋靠拢,一面要哲布广派哨兵以期早些与陈永福部联系。
“站住!不许再往前了。”左晋一行人马在行进到关山镇外围时,被士兵们给拦了下来。从装扮上来看,对方为首的那一位是高杰的家丁。
“左总兵,前方实在是不能通行。”高杰的家丁在认出左晋的面容后,赶忙凑了上来说道。
“关山镇出什么事情了?这么你家的高总兵还不然人家进来了!我是来见孙督师的,不是来见他的。”左晋蹙眉道。
“嘶…”高杰的家丁在听见左晋那不友善的语气后不免犯了难。“还请左总兵在此处稍等片刻,属下这就去禀报高总兵。”
“快去。”左晋挥了挥手,浑身上下透露着不耐烦的气息。
“搞不好是三国看多了,准备挟天子以令诸侯啊。”孙守道凑过来小声说道。
“哼。他是曹操,我可不是诸侯。我倒要看一看,高杰这鬼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左晋注视着高杰家丁离开的方向说道。难不成高杰真的打算挟持孙传庭以号令诸军吗?饶是如此,那么孙传庭回陕第一个要处理的就是他。
随着几炷香时间的度过,天空中的太阳缓缓来到了最顶端。所幸现在已经是十月中旬了,如果是夏季的话还不知道左晋一行人会热成什么样子。
“左总兵别来无恙啊。”董学礼携带着一大队家丁缓缓抵达在了左晋身前,这位副将官一面下马,一面打量着左晋的表情。
“董副将好。”左晋拱了拱手,面朝着董学礼询问道:“这关山镇具体是什么情况,为何一时间禁止通行了呢?”
“一点小事罢了。”董学礼简短说道,显然他并不是非常乐意去解释这件事情的缘由。“左总兵此次是来见孙督师的对吧?”
“是的。”
“如果是前些日子还好,但是这几天孙大人实在是不便于见人。孙大人的病不轻,郎中说要尽心调养。所以孙大人示意我不要拿任何事情去烦他。”董学礼一面说着,一面细致的观察者左晋的表情。
“我是奉孙大人的命令来到。”左晋诈道。
“不。”董学礼笑着摇了摇头。“左大人应当是收错了,或者有小人刻意伪造孙督师的字迹。据我所知孙大人这些天来根本没有传过什么命令。”
“董副将竟能如此肯定?”
“孙大人这些天来都是在下亲自在服侍汤药,有没有命令我自然再知晓不过了。要不左总兵把书信交付与我一看?”董学礼的表情依旧是笑盈盈,事实上也的确如他所说,孙传庭这几天的确都在病榻之上。但是否有命令则是另外一件事情了,因为高杰等人的桉桌上便摆了不少的书信。、
“还请左总兵打道回府吧,大军明日便要开拔,还请左总兵速速为会营做好准备吧。”董学礼所说的开拔便是由高杰等人商议出来回陕日期,这也预示着左晋剩下来的时间并不多了。
“告辞。”左晋在自知董学礼绝不会让自己一行人入城之后只好向其告别道。他旋即领着人马向着回路赶去,但与来时不一样他此刻的目标是郑嘉栋所在的永宁城。
在返回永宁城前,左晋意外的在路上被以为农夫喊住了。这位农夫身材威勐,气势不凡。如果不是身上扛着农具,左晋实在是认不出对方的职业来。
“左总兵!”那农夫脱去头上的白灰色头巾,露出了真实的面貌。“左总兵,我有大事禀报!”那人在拦下左晋一行人后说道。
“你是?”左晋刚开始还有些迟疑,但在那人摘下头巾后左晋霎时间便认出对方来。对方名叫邱以先,是孙传庭手下的一位家丁。对方此前经常随着戴松在军中四处奔波。
“你为什么在这里?”看着眼前一副农夫装扮的邱以先左晋不免诧异到。
“小人是冒死跑出来的。”邱以先遥视左晋来的方向,在见到无人追赶后才又说起话来。“孙督师被高杰、白广恩二人挟持主了。”
“此事关系重大,你可要想明白再说。”左晋自然明了邱以先要说的东西,但他还是不得不提点道。毕竟此事不说尚可,一旦说出那么想打止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孙督师自打一十四号夜开始便不停地发烧,我们一开始也以为不过是普通的感冒。于是便在附近请了一位大夫,让那位大夫为孙督师治疗。但高杰等人将那位郎中退走,换上了他们的人马。而且高杰还假借孙督师的病情,将我们这些孙督师的亲兵给尽数隔离开来。”
“戴副官这些人早就被高杰手下的兵马给控制住了,小的还是乘夜才匆匆逃了出来的......”
“孙督师八成是被高杰他们控制住了。”左晋刚一入永宁城,便急匆匆的找到郑嘉栋说道。“事已至此咱们也得有点行动了。”在说出后面这一句话的时候,左晋警惕的望了一眼孙守道,孙守道旋即将正门关上。
“高杰的人马可是不少,你有多少把握?”郑嘉栋眯着眼睛,饶有兴趣的看着左晋。
“六成,不,五成。”左晋颇有些犹豫,虽然事已至此他此刻仍旧没有完全做好对付高杰的准备。事情来的太突然了,高杰的人马明天便走。一旦让其挟持着孙传庭北上回陕,左晋这一路人马便只能选择成为其中的一员了。
“具体说一说。”郑嘉栋看出了左晋的犹豫,但在此刻最危险的便是犹豫。郑嘉栋想知道左晋打算干什么,而且打算干到哪一步。
“高杰为人好声色,喜美女。我的打算是以送礼为名混进高杰的营帐之中,到时候出其不意。只要将高杰给控制住,那么大势未决。我们依旧有机会!”左晋急冲冲的说道。
“也就是说白广恩那里由我负责?”郑嘉栋接着询问道。
“是。”左晋点了点头。“此事就要麻烦郑总兵你了。”
“这倒是没有什么问题。”郑嘉栋摇了摇头,他目视着左晋出言道:“只要你拿得下高杰,那么一切都有的办。具体是你拿下高杰之后怎么办?放了?关了?还是说......”
“不。”左晋否决道。“高英吾毕竟也是明朝的将领,我这样杀了他只不过是自断退路而已。更何况我的人马连对方的一般都不到,我想着只要陈永福的人马一到便可以放高杰回去。”
“放他回去?”郑嘉栋迟疑了一小会,他最终还是点头道。“这随便你,放他回去也好,杀了他也罢。这东西都是你自己去决定的,只要你不后悔就可以了。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你控制高杰的时候最好也将董学礼一起控制住。”
“嗯。”左晋点点头。
“说起来你打算如何靠近高杰身侧?”郑嘉栋继续问道:“用金箔确实可以进入他的大营,但也就止步于此了。”
“这便是我第二个要说的事情。”左晋盯着郑嘉栋说道。“城中的勾栏多吗?”
“你想要给高杰送这个?”郑嘉栋皱了皱眉:“这些女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而且大多都被裹了脚,连路都走的远不了。”
“当然不是她们,他们只不过是用来藏鱼肠剑的鱼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