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左晋击破白莲教主力的消息后,远在潼关的孙传庭终于将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心中清楚,李自成的队伍暂时是不会再打潼关的主意了。
而回报的探子也证实了这一想法。
不过李自成得知这消息的时间似乎比他还要早,在昨日夜里闯王的队伍便掉转马头往南方的襄阳而去了。
但总的来说陕西在近一段时间内终归还是并无战事了,孙传庭估计着大概有七到八个月的时间可以供他休整。而在七到八个月后,恐怕京师那一边便会有人等不急了。
孙传庭离开潼关过渭南而至西安的时间是在左晋部彻底剿灭白莲教兵马的三天后,也就是腊月二十四日。
待到孙传庭回到西安督师府时,已经是二十四日的深夜了。这位日渐苍老的督师在回府时看了一眼天上的夜空。
乌云密布,别说是月亮了连星星都看不见。
“唉~”孙传庭长叹一口气,将自己房内的蜡烛吹灭。他并没有直接睡下去,他躺在床上思考着。
思考着自己及其身后的朝廷。
对于孙传庭而言,腊月二十四日的夜晚不过又是一个寻常的不眠夜罢了。
笠日清晨,孙传庭早早地便回到了他办事的督师衙门。在那里他接待了匆匆过来议事的陕西巡抚张尔忠。
“伯雅啊,你手下的那位千户这下麻烦了。他怎么能擅自将富平,渭南这陕东两大县的乡绅土地给轻而易举地就夺了呢?”张尔忠开门见山,这几日不停地有乡绅在他的巡抚衙门前闹事。不仅如此,他还听见一些有关那位千户的传闻。
相传正是此人半夜将早已回府的渭南县令给拉出拷打致死,就因为这个县令不肯给他交银子。
“这是我授意他去干的。”孙传庭淡淡地点了点头,将事情应承下来。“这些乡绅毫无忠君爱国之念。我正好借着这次机会收拾收拾他们,那些被强征回来的土地我还要用来安抚流民呢。”
“我的确支撑伯雅你的这种想法,可是你的那位未免也太过跋扈了吧?我听下面的人说,渭南的那位黄县令就是……”张尔忠把身子往孙传庭那边倾了倾小声地将传闻中黄涛的死因给说了出去。
“一派胡言!”孙传庭佯怒道:“黄县令是被白莲教的人给害死的,这谣言传得真是离谱!”
“正所谓三人成虎,伯雅啊。我看,你要不暂缓这征地事宜?”张尔忠终于将自己的目的给说出来了。因为按照孙传庭的那种法子继续下去,他料想京师那边过来摘孙传庭帽子的人应该也就不远了。
张尔忠可不敢赌下一个来总督陕西的人是否有能力将闯王李自成拒于潼关之外。
“征地事宜是不可能暂缓的。”孙传庭简单的回道,他撇了撇正在喝茶的张尔忠问道:“移孝啊,你知道这次兵出潼关我们折损了多少兵马吗?”
“多少兵马?”张尔忠摇头回应。他的确知晓眼前的这位孙督师兵败陕县,但具体折损多少他确实完全不懂。不过他猜想应该在一半左右,因为孙传庭不是还有余兵可以去讨灭白莲教的队伍嘛。
“呵。”孙传庭苦笑一声,将账面上的数字报了出去:“两万八千七百三十二人。如果再算上那位左千户打白莲教时的伤亡的话,那么就是三万一百五十余人。”
“陕西已经是兵穷民尽了。”孙传庭最后将这句话作为了结语。
“啊?”张尔忠愣住了,他实在没有料到孙传庭手下的兵马竟然只剩下了区区不过九千余人。
“移孝啊,你说现在这种情况下我们除了去剥一剥乡绅们的皮,我们还可以干什么?难不成真就等着朝廷的下一波军费开出?别想了,朝廷已经没有钱了。”
“移孝啊,你知道为什么圣上最近一直在减咱们陕西的赋税吗?”
“还不是因为咱们陕西的税根本就交不上去啊!伯雅啊,你别说是圣上这些年新加的一些税了,就连最传统的田税我现在可都交不上去。”张尔忠叹了一口气,作为陕西巡抚的他对于陕西的赋税是再了解不过了。
“土地兼并,农户逃亡。现在咱们陕西可以收上去的税连崇祯五年的一半的凑不齐。依靠着这些钱我还得从隔壁山西买粮,还得给各级官员发俸禄,还得养着那些庸庸碌碌的卫所兵们。”
“是的呀。”孙传庭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所以咱们才要把想法放到那些乡绅们那边去。不找他们要钱,咱们难不成再把陕西境内剩下的那些百姓给逼到李自成那边去?”
“话是如此,可是这些个乡绅们哪个在朝中没有点关系。孙大人,你可得想一想自己的后路呀。”
“还后路呢?再不动他们,过来拿我的那可就不是朝廷的人了,是李自成!到时候过来的可就是李自成和他手下的那些闯军们了。”
“唉......”
随着一声叹息声的传出,督师衙门内彻底陷入了寂静。巡抚张尔忠在又停留了一小段时间后便一脸愁容地离开了,留在衙门里面的便就唯有孙传庭了。
见着张尔忠离去,孙传庭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他盯着手中的那一杯绿茶,几片茶叶正无所依的在茶水上漂浮着。
唉……大厦将倾。孙传庭在叹了一口气后缓缓将各地呈上来的一些文书拿过来一一批复。其中第一份文书就是左晋呈上来的。
文书的内容是关于在富平和渭南两县强征土地的,左晋在向孙传庭询问如果乡绅召集壮丁护田怎么办?
滑头。孙传庭在心中想到。左晋向他汇报这件事情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处理吗?当然不是,要是作为一个统兵将领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如何是好那么左晋的这个千户也算是当到头了。
左晋上报这个问题的关键在于左晋希望孙传庭可以在出事时出来担责。下属希望上级来担责这也得亏是孙传庭在此,不然左晋连怎么死的都不清楚。
在思虑一番后孙传庭终究还是写下了两个字——用兵。毕竟他用左晋并非是希望对方去当裱糊匠的。
孙传庭的目的在于彻底的搞定这些不老实的乡绅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