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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声异常突兀,正自沉醉思云美貌的众人都是一惊,循声望去。却见到从门外踉踉跄跄冲进来一人,粗布棉衣,头上戴着一顶发黄的旧棉帽,不修边幅,胡须拉渣,一时间竟难以看出有多大年纪。进屋之后,来人左右扫了扫,看到思云,立马走过去。只是他行走之间,一瘸一拐,魏长乐很快就看出,此人的右腿明显不对,还真是个瘸子。“孟无忌,你要做什么?”有人已经斥责道:“今日没有请你,谁让你进来的?”瘸子孟无忌却根本不理会,直接朝思云那边走过去,早有人拦住,喝道:“今日宴请县尊大人,你竟敢过来打扰,真是好大的胆子。”用手揪着孟无忌胸口衣襟,大声叫道:“来人,将他赶出去。”“思云,不可弹。”孟无忌显然很文弱,被挡着不能前行,冲着思云那边叫道:“绝不可在此弹奏。”思云柳眉蹙起,俏脸满是为难之色。“孟先生,你这是作甚?”甘修儒已经快步走过去,拉住他手臂:“县尊大人今日在此,不可亵渎。你若要饮酒,可以入席,但万不可胡说八道,更不可耍酒疯。”孟无忌却是一脸愤怒,盯着甘修儒道:“为何要在这里弹奏?你答应过我,不可让俗人蠢夫亵渎此曲。”抬手扫过在场众人,不屑道:“这些都是什么东西?臭气熏天,我的词曲不是给他们准备的。”在场都是山阴有名有姓的士绅,此人竟敢出口辱骂,胆量着实不小。魏长乐顿时来了兴趣,嘴角带笑看着孟无忌。“啪!”却见侯文祖一拍桌子,赫然起身,指着孟无忌骂道:“姓孟的,你是什么狗东西,敢在这里撒野?平日里大伙儿给你三分面子,让你在山阴混吃混喝,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了?你现在连条狗都不如,真要有骨气,就不要靠施舍,滚出山阴。”“不错,你和街边那些卑贱的叫花子有什么区别?”有人立刻跟着道:“还以为是当年?”甘修儒抬手示意众人不要说话,倒还有几分克制,向孟无忌道:“孟先生,这首曲子是我花了二十两银子从你手中买来。当时咱们可是说的好好的,这首曲子归我,你莫非要出尔反尔?”“我承认说过。”孟无忌道:“但我当时也说过,这是我花了几个月时间精心创作。如果不是见你也算风雅之人,这曲子我断不会给你。而且你答应过,不会糟践这首曲子。”“今日宴请县尊大人,思云献技,难道献给县尊就是糟践此曲?”甘修儒轻叹道:“孟先生还是先离开吧,不要败了县尊大人的兴致。”孟无忌却是胆大包天,冷笑道:“听闻县令昨日抵达山阴,今日便在此纸醉金迷,那能是什么好东西?城中多的是饥肠辘辘的百姓,他可曾想过救济百姓?我不管他是谁,这种人就不配听我的曲。”“来人!”谭林终于也是忍不住,沉声道:“将他拖下去!”“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却听魏长乐吟道:“孟无忌,你又怎知本官不想救济百姓?”孟无忌却是身体一震,盯住魏长乐,一把推开扯住自己的人,竟是向魏长乐走过来。“你想做什么?”有人立马拦住。孟无忌却看着魏长乐,问道:“你......你刚才念的那两句,出自何处?”魏长乐靠坐在椅子上,双手十指互扣,反问道:“我为何要告诉你?”“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孟无忌眼中竟然泛光,兴奋道:“孟某也算饱读诗书,却从无听闻过这两句。这是哪位大家所作,还.....还请赐教!”竟然朝着魏长乐拱手一礼。魏长乐淡淡道:“不过是有感而发,算不得什么大作。”这两句听在众人耳中,其实大家都颇有些尴尬。不过所有人心中也承认,这两句诗不但应景,也确实很为精妙。本以为是哪位大儒所作,但瞧见孟无忌似乎并无听过,都觉稀罕,毕竟这位瘸子确实是饱读诗书,真要有此名句,孟无忌不可能不知道。待听得魏长乐轻描淡写说出是有感而发,众人更是吃惊,暗想都说魏长乐是太原金刚,拳头极猛,难不成竟然还是个文采出众的人物?孟无忌也是一脸震惊,好半晌才道:“这.....这是你所作?”便在此时,却已经从楼梯口冲上来几人,谭林见有人上来,指着孟无忌道:“将他赶出去。”那几人也不客气,上前拽住孟无忌,便要将他拉下去。孟无忌想要挣扎,但他腿脚本就不便,再加上身体文弱,根本无法抵抗。魏长乐也不出声喝止,看着孟无忌被拖拽下楼,这才向过来落座的甘修儒问道:“甘员外,今日弹奏的曲子,是此人所作?”“正是。”甘修儒点头道:“他虽然落魄,但才学还是有些。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也都是精通,所以常年混迹于青楼乐坊。几个月前他在街边睡倒,在下刚好经过,便请他吃了顿饭,然后向他求曲,给了他十两定金,半个月前他才将曲子交给了在下。”魏长乐抬手道:“等一下。甘员外,他既然才华出众,为何成日混迹青楼?就没想过谋个差事为国效命?”“大人,孟无忌年少时便是山阴有名的神童。”谭林在旁感慨道:“他父亲也是山阴有名的名士,家世并不差。当年中正选贤,我等还一同举荐了孟无忌,他得以前往朔州刺史府当差,成为刺史府的幕僚,一度得到过刺史大人的器重。”魏长乐一怔,诧异道:“既然得到刺史大人器重,为何会落魄至此?”“四年前他突然被赶出了刺史府,瘸着一条腿回到了山阴,依照刺史大人的吩咐,自今而后官府是永不录用。”谭林解释道:“他的仕途断送,父母也都逝去,留下的产业,不到一年就被他全都败了。我们好心给他搞了个私塾,教授我们各家子弟读书,但此人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根本不好好授课,大家也就不管他了。”甘修儒接着道:“此后他卖字画为生,还会给乐坊填词谱曲,按理说可以衣食无忧。但他手头但凡有一点银钱,就会在青楼流连忘返。到后来江郎才尽,写不出好曲子,就只能栖居在土地庙。”摇头感慨道:“大家可怜他当年也是个人物,所以有些笔墨之事会请他代笔,给点报酬,想让他吃饱肚子,但银子到他手里,不出几天就会囊中空空了。”侯文祖冷着脸道:“你这次给他二十两银子,他又撑了几天?他还能编出什么好曲子。”“今日这首曲还是不差。”甘修儒笑道:“大家听过便知。”便要让思云弹奏。魏长乐却摇头道:“今日前来赴宴,并非听曲,以后有机会再说。”看了思云一眼,道:“让她先下去吧。”众人都是一愣。甘修儒犹豫一下,终是向思云那边挥挥手。思云倒似乎是如释重负,起身行了一礼,迅速退下。“孟无忌有句话倒是没有说错。”魏长乐微笑道:“我们在这里喝酒吃肉,可城中还有无数百姓食不果腹衣不遮体。今日在座的都是山阴积善之家,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众人顿时都沉默不语。谁都知道,魏长乐这是准备让大家捐粮。“昨晚丁县丞亲自去了谭宅,也得到了谭员外的大力支持。”魏长乐看向谭林,问道:“谭员外,今日虽说是赴宴喝酒,但事情没办成之前,这酒喝的还真是不踏实。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本官既然上任,就要考虑山阴的民生。你给个痛快话,能否捐献一点粮食协助本官救济百姓?”谭林淡定沉着,含笑道:“大人一心为民,我等又怎会不支持?”“说得好。”魏长乐拍手笑道:“却不知谭员外愿意捐多少粮食?”谭林道:“救济百姓,自然是越多越好。不过大人应该知道,其实不久前我等已经捐献过一次粮食,在座诸位都是出过力的。这么短的时间,再次捐粮,一时间想要多拿粮食也做不到的。”“哦?”魏长乐不动声色,笑问道:“总该有个数吧?”谭林想了一下,才道:“我们三家凑上五十石粮食,在座其他人也都出点力,也凑上五十石,三天之内,咱们给衙门送去一百石粮食,不知大人意下如何?”魏长乐忍不住看了蒋韫一眼,心想这位蒋主簿还真是一语中的。之前蒋韫猜测今日筹措的粮食不会超过一百石,竟然还真是如此。“大人也不要嫌少。”侯文祖见魏长乐沉默不语,淡淡道:“我们捐过粮食,这次如果不是看在大人的面子上,用不着捐第二次。我们的粮食也都是辛苦积攒,不是大风吹来的。救急不救穷,我们已经尽了心,却也不能一直养着一群难民,救济难民的事儿,终归是朝廷和官府的责任。”此言一出,堂内一片附和。“不说城中其他地方,也不说城外的村镇。”魏长乐平静道:“仅仅不良窟,就有三四千饥肠辘辘的难民。如果让他们吃饱,每天需要二十石,哪怕是喝稀粥活下去,一天也少不了十石粮食。你们捐献一百石粮食,拼命节省,也撑不过十天。”侯文祖淡然道:“大人总不会让我们一直养着他们?”“撑过这个冬天,至少需要一千五百石粮食。”魏长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问道:“据本官所知,山阴半数良田的主人今日都在场,莫说一千五百石,就是一万五千石,对你们也不是大事。”“县尊大人,我们虽然有田产,但却没有少交赋税。”侯文祖微仰头,“捐粮是情分,不捐是本分。就算是朝廷,也不可能勒令我等捐粮的数目。一百石粮食,大人如果要,那我们三天内送过去,如果嫌弃,我们也无能为力,这一百石粮食也免了。”PS:有好几天不好意思求票,不过新书期,还是厚着脸皮吆喝两句吧。老书友都知道沙漠的水平到底咋样,所以如果合你口味,还请多多支持,什么票都想要,特别是收藏,不要忘记啊,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