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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小余便已收拾好行装,一路来到地界四堂当中那个六边形广场。至于兴奋难耐的小帅一夜未睡,自然早已等候在此,看到小余出现,急忙过来招呼。
然而此时的广场之上,除了小余和小帅两人,分明还有一个身穿黑袍的地界教众,却是以黑袍上的兜帽遮住头脸,独自一人默默坐在角落里。看这架势,似乎也是此番要去参加【龙城演武】的地界教众。
小余见状,便向小帅投去询问的目光。却见小帅脸上神情古怪,只是冲自己摇了摇头,显然是说他也不认识此人。
小余心中纳闷,寻思对方好歹也是这次要结伴前往龙城的同僚,后面免不得要打交道,总得认识一下。他便走上前去,开口问道:“敢问这位朋友可是和我们一样,是要去参加【龙城演武】的地界同僚?”
谁知面对小余的询问,那人竟是不做理会,依旧静坐原地,浑身上下不见丝毫反应。
小余此时离得近了,来到对方的正面一看,才发现兜帽下面竟是一张陌生的少女面容,兀自紧闭双眼,圆润的脸颊和白嫩的肌肤,最多不过十四五岁年纪。模样倒是生得标志,而且眉宇间隐隐透露出一丝贵气,不像是穷苦人家出身。
小余不料这名地界教众竟是个小女孩,年纪甚至比自己还要小上一两岁,难免有些诧异。而一旁的小帅则是哈哈大笑起来,随即叹道:“这丫头三更前后便来了,然后就坐在这里一动不动。我整整逗了她一夜,谁知她非但没有说过一句话,就连眼睛都不曾睁开过,十有八九是个聋子。二哥你要是能让她开口说话,我当场就给你磕上一个!”
小余这才明白方才小帅脸上那副古怪神情,原来竟是他在这少女面前碰了个钉子,所以也想看自己撞一鼻子灰。
只是对于小帅撂下的这句狠话,小余难免来了心气。当下他略一思索,便向小帅说道:“要想拜入秋月堂门下,非要有过人的秘术天赋不可,自然是要高人一等,又哪里瞧得上其他三堂?这位姑娘身为秋月堂的高人,不肯搭理我俩,也在情理之中。想当年我们几个新晋地界的教众分堂任职,秋月堂中那位姓林的月之祭师亲自出面,要让我拜入秋月堂门下,最后我没敢答应,便是知道自己高攀不起。”
这话一出,小帅顿时一怔,脱口问道:“她是秋月堂的人,你怎么知道?”
与此同时,只见那少女的眼皮微动,终于睁开双眼,用一种不带丝毫情绪的目光静静望着眼前的小余。
小余不甘示弱,径直迎上对方的目光。过了半晌,那少女才轻启朱唇,淡淡说道:“秋月堂,黎无名。幸会。”
小余也学她的口吻,说道:“夏风堂,姓方……方余。幸会。”
一旁的小帅赶紧凑了过来,笑道:“好啊,原来你也姓黎?巧了,我也姓黎,和当今皇帝一家同姓。我是冬雪堂的黎文帅……”
谁知这个自称“黎无名”的少女和小余说完这话,便又重新闭上双眼,竟是对小帅的招呼来了个充耳不闻。
小帅自讨没趣,只得嘀咕几句。但小余却不肯放过他,问道:“你方才不是说要磕上一个么?”
好在这小子也算机灵,眼见小余要和自己较真,略一思索,立刻说道:“二哥,我方才那么说,可不是要故意激你么?我当然知道这位黎姑娘是秋月堂门下了!
话说地界春花秋月、夏风冬雪四堂,冬雪堂的教众我有哪个不认识?二哥你夏风堂里又全是男的,所以这位黎姑娘必定来自春花、秋月二堂。至于春花堂么,嘿嘿,我们兄弟俩又不是没见识过,想那春花堂里的女教众一个个搔首弄姿,风骚得紧,哪会有像黎姑娘这般出尘脱俗的人物?”
不料他话刚出口,便听一个女子声音传来,问道:“你说谁搔首弄姿,风骚得紧?”
小余和小帅急忙举目望去,只见说话之人的分明个十五六岁年纪的黑袍少女,手里还拎着几个包袱,正往广场这边缓缓行来。
一时间小余可谓又惊又喜,脱口问道:“阿玲?”小帅也是愣了半晌,问道:“三姐?你……你怎么也来了?你之前不是说这次的【龙城演武】,你没被春花堂选中么?”
阿玲显然也不愿理睬小帅这人,一路来到小余面前,说道:“我听说你们三个这次都要前往龙城,我没学过多少武技,这次也没法陪你们同去,所以想着过来送一送你们。”
小余这才松了口气,说道:“不去最好,你一个女孩子,打打杀杀终归不是什么好事。”
说罢,他又关切地问道:“你在春花堂里……过的还好么?”
只见阿玲淡淡一笑,反问道:“能有什么不好呢?”
看到阿玲脸上这一丝云淡风轻的笑容,似乎再也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痴痴傻傻的小女孩,小余不禁有些惘然。
记得上一次自己和丧彪在冬雪堂中大打出手,最后因为体内的阴阳二气冲突身受重创,那时阿玲虽然也来了,但小余一门心思都在自己体内的真气异常之上,哪有心思留意这个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孩子?
此时在这清晨的广场之中,借着熹微的晨光映照,只见阿玲脸上薄施脂粉,还戴了一副珍珠耳环,幼时的青涩和怯懦已然褪去不见,整个人似乎也开朗了许多,还隐隐透露出女性那一种独有的风韵。甚至就像是小帅方才的形容,一看便知道是出自春花堂门下的女教众。
恍然中小余突然生出一连串的疑问,也不知道像阿玲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南疆女孩,如今却成了夜神殿的一名教众,对她而言,究竟是好是坏?包括后来自己帮她通过神殿选拔,让她晋升地界成为春花堂门下,这一选择究竟又是对是错?
就在小余胡思乱想之时,阿玲已将她手里的几个包袱递了过来,逐一叮嘱道:“这里面有春花堂秘制的金创药,还有用来试毒的【青云丹】和解毒的【百花丸】。若是中了寻常毒药,便用【青云丹】外涂,【百万丸】内服,即便无法彻底解毒,至少也能缓解毒性。
至于剩下的全都是【迷魂散】和【赤蝎粉】,用法你们是知道的。还有一只黑色瓷瓶,里面是春花堂见血封喉的毒药【一梦人间】,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轻易使用……除此之外,这次的【龙城演武】我便帮不上什么忙了,只能替你们准备了这些东西,或许能够用上。”
小余见她居然弄来了几大包迷药毒药,急忙说道:“我们这是去打擂台比武,又不是去行凶杀人,哪里用得到什么迷药毒药?至于金创药和解毒丹,我们几个应该也用不上。”
他这话刚一出口,便听一个冷冰冰的男子声音紧接着响起,傲然说道:“不错。比武决胜靠的是真本事,而不是这些下三滥的东西!”却是丧彪也如约而至,依然是他惯有的那一副阴鸷面容。
阿玲见他们两人都不肯要,难免有些尴尬。好在一旁的小帅见状,急忙把阿玲手里的几个包袱接了过来,笑道:“三姐的一番心意,可不能辜负!我替他们两个收下便是。”
说罢,他又向小余笑道:“二哥你也别说大话,想当年神殿选拔之上,要不是靠着这些下三滥的玩意儿,你能打赢那个不男不女的洛无心么?此番三姐好心好意替我们备下这些东西,我们兄弟三人又怎能忘本?”
如此一来,清晨里的六边形广场之上,夏风堂的小余,冬雪堂的丧彪、小帅,还有秋月堂那个女教众黎无名,此番前往龙城的五名地界教众便已到了四人,只差春花堂的那一个名额。倘若春花堂此番派出的教众并非阿玲,那么又会是谁?
这也是小帅此刻心中的疑问,急忙向阿玲打听。不料阿玲也不太清楚,只是说道:“春花堂毒、医、技三门,都不是以习武为主,这一次要安排教众去龙城参加比武,原本也不该轮到我们春花堂,谁知却偏偏给了我们一个名额。对此堂中的姐妹大都不太感兴趣,只有三五个武技不错的女子跃跃欲试,但年纪好像又不太符合,我也不知道祭师和堂主最后安排的是谁。”
听到这话,小帅不禁咽了口唾沫,浮想联翩道:“要说春花堂里的姑娘,灵儿、阿莲、婷婷,还有小月,都是我的……我的好朋友,此番要去龙城的春花堂教众若是她们其中之一,那么我黎文帅的这一趟远行,那就可谓是美妙无穷,让我再当一回春花堂的娇客,就连那【极乐神域】也不及也!”
阿玲见他这副嘴脸,不禁白了他一眼,说道:“你说的这些名字里面,怎么独独少了当日与你相好的那个黑煞婆?要知道春花堂上下,便要数她最爱无事生非,招惹口角拳脚。此番参加【龙城演武】,春花堂还真有可能安排她去。”
听到这个名字,小帅顿时浑身一阵抽搐,那整整一个月如同地狱般的煎熬随之涌上心头,破口大骂道:“休要提那死肥婆!我……我当日是中了你们春花堂的迷药,只能任人摆布,否则就算是死,我连瞅都不会瞅那死肥婆一眼!倘若春花堂这次派出的教众当真是那死肥婆,我……我……只要她敢来,我黎文帅对天发誓,立马抽她一百个……不!一千个、一万个大嘴巴!”
就在这时,忽听一个男子声音呵斥道:“身为地界教众,一个个嬉笑怒骂,成何体统?就凭尔等这副模样,若是去了国都龙城,岂非丢人现眼,从而令天下英雄小觑本教?”
众人一惊之下,急忙寻声望去,只见十余名地界教众正在往广场这边而来。其中为首的一名中年男子约莫四五十岁年纪,白面无须,身形矮胖。尽管他方才这话甚是严厉,却依然给人一种莫名的亲和感,正是地界四堂之首冬雪堂的正堂主潘唐智。
一时间在场众人急忙将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向这位潘堂主问好,就连秋月堂那个一直闭目静坐的黎无名也起身行礼。潘堂主一路来到众人面前,问道:“人都到齐了吗?”
小帅急忙上前回答道:“回禀堂主,属下生怕误了大事,所以从昨夜开始便一直等候在此。眼下冬雪、秋月、夏风三堂都已到齐,就只缺春花堂安排的那名教众了。”
潘堂主倒也不急,便吩咐身后众人在此稍作等候。随后他又向要去参加比武的这几名少年教众说道:“此番【龙城演武】,乃是本朝自建国以来声势最为浩大的一场盛会,可谓举国上下,万众瞩目。除了是要欢迎中原道教进驻南疆,无论皇室还是朝廷,也希望以此为国中少年树立习武的榜样,敦促国人强身健体,保家卫国。是以尔等此番去往龙城,不但有我这个冬雪堂堂主同往,就连本教的教主大人,届时也会亲自出席这一次的盛会。”
这话一出,小余等人都是心中一凛。要说夜神殿自上而下的天、地、人三界,在所有教众的心目之中,向来都是以天界那位至高无上的圣女为尊,也便是夜神殿教义里聆听夜神旨意的神使。而在圣女之下,又或者说是与圣女平起平坐、掌管着整个夜神殿内外所有事务的,则是夜神殿的教主。
但是关于这位手握实权的夜神殿教主,别说教外之人,即便是教内之人也是所知甚少,甚至都不知道这位夜神殿的教主究竟姓甚名谁、到底是男是女、修为有多高强、今年又有多大年纪?所以此时听潘堂主说夜神殿的教主也会出席这次【龙城演武】,在场几人都是吃惊不小。小帅更是四下张望起来,激动地问道:“本教的教主大人……这次也要去?那教主……教主他老人家眼下在哪?今日是要和我们一起出发么?”
却听潘堂主笑道:“休要胡说!教主大人公务繁忙,即便是这长夜谷、神寂山,他老人家平日里也住不了多少时日,此番更是一早便已去了龙城,与皇室中人和朝廷诸公商议这次【龙城演武】的事宜,又怎么可能和你们几个一同出发?”
顿了一顿,他又说道:“不止是教主大人,就连我今日也不与尔等同路。稍后我带你们几个下了山,便会有一位人界衣坊安排的李婆婆,由她陪同尔等沿途前往龙城。据说这位李婆婆向来负责衣坊的采购,平日里时常去往龙城,对国都里一切甚是熟悉。此番由她照料尔等的饮食起居,自是再合适不过。”
众人急忙称是。但小帅听到人界衣坊,不由地打了个冷颤,脱口说道:“完了完了!是人界衣坊的老婆子陪我们同去?昔日我和衣坊的那位徐坊主……倒是……倒是有些过节……”
然而话到此处,眼见一个身形瘦小的女教众自春花堂方向独自前来,小帅一颗悬吊着的心顿时落地,转向身旁的小余笑道:“二哥,是你的艳福来了!春花堂这次安排的教众,分明是你的相好!”
原来这一位姗姗来迟的春花堂教众,正是小余当年从小村带回夜神殿、之前又在春花堂中重逢的那个改名为“方氏茶美”的小美。
这一回却轮到小余打了个冷颤,只觉头大如斗。而小美则是同往常一样,一言不发来到众人面前,用她那种野兽般的目光狠狠瞪着小余。
就连一旁的阿玲见状,也脸色微变,向这个同为春花堂教众的小美问道:“怎么……怎么是你去?”
小美却不答话,依然死死盯着小余,就像是看见了自己杀父仇人。而且按照她的逻辑,小余也的的确确是她的杀父仇人。
好在眼见地界四堂安排的五名教众都已到齐,潘堂主及时开口化解了这一番尴尬,说道:“够了!尔等闲话休说,莫要耽误了时辰。从此刻起,尔等务必谨言慎行,尤其是到了龙城,更要少问少说,别像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少男少女,堕了本教的威风。”
他似乎也看出了小余和小美两人之间存有纠葛,紧接着又说道:“除此之外,尔等此番代表的是整个夜神殿,你们五个人需得齐心协力,一致对外。倘若被我知道尔等之中有人招惹是非,无端挑起内讧,无论是谁,我立刻便将他送上摘星台,绝不手软!”
听到冬雪堂堂主放下这话,众人当即应允一声,再不敢多言。潘堂主也不再耽搁,招呼他们五人与随他同来的地界教众一同下山。至于阿玲则是目送众人离开,独自回了春花堂。
待到一行人依次通过下山路上的六道关卡,来到人界所在长夜谷中,只见就在神寂山的入口处,已有好几名人界教众等候于此。当先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立刻上前行礼,恭恭敬敬地说道:“老婆子是衣坊李氏,奉命在此等候,恭迎冬雪堂堂主和地界各位同僚。”
看到衣坊的徐坊主并未出现在此,小帅这才彻底松下一口大气。而潘堂主也向他们五人介绍,说这老妇人便是此番要随他们前往龙城的那位衣坊李婆婆。
随后这位李婆婆挥手示意,她身后的几名人界教众立刻奉上五个包袱。打开一看,里面却是五套崭新的地界黑袍,虽然款式和众人平日里所穿类似,但无论是布料材质还是针线绣功,显然都要精致太多,还在衣领袖口处用银线绣了祥云暗纹,而且都是按照他们五人年纪定制的少男少女的身材尺寸。
只听李婆婆说道:“听闻地界的几位小英雄此番要去国都参加比武,老婆子便叫人赶工数日,特地定做了一身新衣裳,以免在天下英雄的面前失了本教颜面。”
要知道小余几人都是穷苦孤儿出身,从小到大几时穿过这么好的衣服?眼见衣坊准备的这套衣衫如此名贵,难免有些受宠如惊。
谁知潘堂主却是脸色一肃,向那李婆婆吩咐道:“此事万万不可,且将这几套衣衫全都收回去!”
说罢,他转向众人沉声说道:“此番【龙城演武】的主人家,乃是南疆皇室和大越朝廷;至于这场盛会的贵客,那也应当是中原道教,并非是我夜神殿。本教之所以安排尔等前去,那是碍于主人家的情面,不得已只好共同出席,迎接中原来的贵客,岂能喧宾夺主?这一点你们五个务必牢记在心,之后前往龙城参加比试,那也是重在参与,不论成败。切不可因为一时意气,伤了大家的和气。是以往后的一切衣食住行,能省则省,能免则免,一切务必低调行事。”
听到这话,那李婆婆急忙告罪,让人将这五套黑袍收了回去。小余联想到这次【龙城演武】的由来,也能明白潘堂主这番话的意思,只能和另外四人一样听从这位冬雪堂堂主的吩咐。
之后李婆婆便与众人同行,一路出了常年有薄雾缭绕的长夜谷,谷外早有几辆马车等候。潘堂主便领着他带来的十余名教众乘坐马车自行前往龙城,说是先去安排打理,留下李婆婆领着小余、丧彪、小帅、小美和黎无名五名少年教众,沿途步行前往长夜谷东面的国都龙城。
可想而知,接下来的这一趟行程,对小余来说当真是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要知道小余本不是孤僻之人,而且又没什么架子,平日里遇到陌生人,无论贫富贵贱,他都乐于结交。更何况此番同行的不但是地界同僚,更是与自己同龄的少男少女,又是要一起前往龙城参加比武。在小余看来,于情于理自己都应该结交一番才是。
然而此刻同行的这四个人里面,丧彪天生冷漠,沉默寡言,还一直都对小余怀有戒心;秋月堂的那个女教众黎无名,比起丧彪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安静得如同一个哑巴;至于春花堂的小美,更是小余避之不及的存在。所以这一路上从头到尾,小余就没能和这三个人说上过一句话。
而四人之中剩下的一个小帅,与另外三人则是有着天壤之别。一路上小帅的这张嘴就没有停过,仿佛是一只苍蝇不断在小余耳边嗡嗡作响。好在小帅见这位二哥始终不搭理自己,只好转去祸害另外三人和领路的李婆婆,这才让小余的后半段路程稍微清静了些。
随后一老五少一行六人沿路东行,途中歇息时以干粮充饥,待到日头偏西,脚下道路已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宽阔起来,两旁也渐渐出现大片农田和房舍,由长夜谷周边的贫瘠之地变成富饶之处。待到再往东行出数里,一道高大的城墙轮廓便从远处的地平线缓缓升起,在日光的映照下隐隐透露出一种威严气派,据领路的李婆婆说,正是南疆的国都龙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