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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离这趟从眉州回来后,知州程羡良听说杨展与南离如此契阔,等于实实在在的在邛州站稳了脚跟,就很识趣地提出把知州衙署让与南离,省得南离在城楼、战棚来回搭铺。
南离没同意,只是着刘斓儿带人把建昌道行台衙署收拾出来后做了自己的衙门,实际就是整个邛州的军事行政中心。
邛州城的布局大致如此:以钟鼓楼为中心,四条主街东关大街、西关大街、鼓楼南正街、鼓楼北正街各通四门。
州衙在东关大街北面,隔一条街道的北内街与鼓楼大街的交汇处,沿着州衙前的北内街,挨着州衙东边就是州判署、过了鼓楼北正街就是吏目署。
东西南北各自向外才是各路临时行台衙门:察院、建昌道、分守道、分巡道,这些衙门都是为的布按二司及川南道、建昌道临时派遣的守道、司李所驻扎的,比之常设的州治小的多,位置也偏。
其中建昌道、分守道衙门就挨着州判署,依次向东排布。
如今时势变换,平日冷清的几所行台倒成了一州军政核心,程知州宏大的知州衙门只日常办公务加审案调解纠纷,似乎没了往昔风光,其实真心做事的话真的事也不少。
而作为媅媺行邸的那所宅院是在城中偏北举正街的位置,算是格外清净、优雅的处所。
这座宅子三进带一跨半,与昔日成都蜀王府自然比不了,连省府那种巨商大贾的豪宅也是不如,但在邛州已经是最好的了。
其实上川南分巡道驻劄衙门才是个大院落,建筑也更多,但媅媺嫌那边破旧,而且南离也觉得她先不要住官府衙门才好。
这座宅子被媅媺令欧阳直起个名号,直娃子言世子临时官邸只能叫行邸,还要接见官员、绅矜,不能乱叫,但是变通一下,用来接见官员的正堂叫临邛堂吗,再比如后园这个竹亭,就叫悦雪亭。
最终行邸做了匾额:临邛悦雪。
另外媅媺的居处叫了鹤鸣轩,因为经常有黑颈鹤飞过时落下来歇脚。
世子行邸的格局是这样的:
一进院门房、影壁、左右厢房,正房叫了临安堂,以示此为临时行邸,小地主婆子早晚要带还乡团打回老家去。
二进院临邛堂为正堂,是核心所在,厢房为左右班直侍卫、行邸役员当值的所在。
三进院鹤鸣轩有卧房、书斋之类,卧房被题个夕霞映雪,书斋则题个仰鹤入云。
再后面就是那个带悦雪亭的荷塘后园,还有大片的竹林,从满布翠竹的小山上的悦雪亭向西南望去,天气好时能一眼望见邛崃雪峰。
三进正院之外的半跨院子是做了仪卫班房、侍卫兵卒营房,还有前院马厩、后院杂物、厨房等等。
媅媺安置好了之后,不是有事找媅媺商量南离就很少来这边。
而媅媺住进去后时不时弄各种理由,想让南离去前院给她看大门之类的,无但论从规制还是日常办事方便,南离自然不可能应允的。
这日也是到晚时南离才往行邸去,为的是媅媺要寻他商议事情。
原本这所宅子做了媅媺的行馆后,南离还是按着宝和寨的习惯,在这前院住了几日,以便亲自保护媅媺的安危。
后来眼看邛州安定下来,就安排吴大个子重新点选整编了那只小小的侍卫亲军,齐齐整整正好五十号人,专为媅媺做外围侍卫,也负责出行仪仗与行馆的警跸,日常就在东跨院。
为媅媺点选侍卫亲军也是宝和寨乡亲加少年为主,人少了不行,做行邸的宅子也不小了,换番守汛不敷使用,人多了也不行,那小姑奶奶不定弄出什么花来,可不能令她与外面接触得过多。
按照南离的的传统思想,官越大越该深入群众,可媅媺不行,反而要把他与周围隔开的好,这么一来又把媅媺憋的哇哇叫,硬是要南离调走了对南离的命令一丝不敢苟的吴大个子,恰这时慕老三也跑回宝和寨了,只好换作在北都京师御马监也混过的蹇安泰掌护驾侍卫。
吴大个子则喜不自胜,不用伺候这位小爷奶了,正好回营练兵打仗去也,还要哭咧咧向南离告禀说:
“额说啥也不回去了,那俩没卵货把我都带沟里去了,您看您看,咱说话是不嗓子都尖了?唉!也就是赵大哥您安排的活儿啊,换个人额早跑咧,您晓得吗?额这每早上都得先摸摸自己淡淡还在不在。”
南离这才叹息一声罢了,然后时不时就得千叮万嘱这小姑奶奶不要出城去作祸。
护驾侍卫亲军调整毕了,上番宿卫几日后南离觉得稳妥了,就想着令韩羽在城楼、衙门安排自己的宿处。
只因为不知怎么回事,也许是吴大个子那番话的影响,也许是后世宫廷剧中王府的那种阴暗压抑的感觉,一旦伺候媅媺的侍卫、仆役都完备了,南离就总觉跟着这群太监、女子住前后院不太方便,哪儿不方便也说不出来,反正是宁愿搬到军营、城楼、甚至城墙上战棚来回流动搭铺。
好在后来把行台衙署给收拾出来了,军政繁忙之余才有了个安稳的下处。
有了结好杨展的这个底数,南离从眉州一回到邛州,不等歇马就即刻令程知州写了一封书信,具言邛州变化,且蜀王世子到此,万民欢呼,同心举义,请曹总镇一同拥戴蜀藩以为号召绅民,共襄光复两川的盛举。
自己也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书信,致意雅州曹勋,展示结好的诚意,也说明了与杨展相商后共议的恢剿大计,愿协同二位前辈,共拥蜀藩,行恢剿大事,同时为表心意,还准备了一些礼物。
书信这么一发,过了不到半月,曹勋那边派了人来,并且也有回书,只是令得南离很不爽利,更谈不上巴适,琢磨一番,觉得这事真的还是得先寻媅媺商议一番。
恰好媅媺派张璞来传话,今日慰勉镇帅,行馆赐膳。
如今南离都成习惯了,只要媅媺主动传话赐膳,那就保准有幺蛾子,不过正好南离今日也有事要寻媅媺商量。
知道媅媺有事会说,南离反而不急了,来到行邸,到正堂临安见媅媺行过面上礼节,媅媺吩咐传膳,俩人就在正堂侧间书房一张长方紫檀木大桌对面落座。
书房是世子日常看公文、刷台命的地方,后院书斋自然是她消闲扯淡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所在,这时赐膳就是在二进院正堂的侧间书房,虽然没几本书,也得叫书房。
如今虽然还是渡荒,以南离为首,军民官绅都节衣缩食,但媅媺的生活比之宝和寨已经改善许多,稀粥不透亮,咸菜还有几滴香油,乡民、乡绅捕到鱼虾不时前来进贡,因此小鱼干、小虾米酱都有了,野菜团子也是菜少杂和面多了。
南离这人在生活上日常不馋也不挑食,不像穿越前与他搭班子的那位民兵预备役的连长哥哥,见了好吃的没命。
但他毕竟大小伙子爱饿啊,见了吃的肚子也咕咕叫,于是顾不得说正事,先安抚了腹内姓魏和姓常的两员大将再说。
果不其然,今日南离提起筷子还没吃两口呢,媅媺心中有鬼,就来有意无意间鬼祟地先试探他:
“今日有雅州的人来拜望你噻?”
“正是,要不今日你不来寻我,也还要来与你说这件事呢。”
这时在旁只有剩下的一个小宫女蓝罐儿在侧,蓝罐儿是媅媺的同床通腿的心腹,嘴还严,因此俩人吃饭时说话就不必刻意拘礼了。
“我从眉州回来后,就向雅州下了书,是找来往邛雅之间的一个商人给跑的腿。曹勋回信了,还派了富顺王手下的太监前来。”
“富顺王?!来的是富顺王的人?他来做么子事体?”媅媺心道果然有鬼。
“这个曹勋回信口气很大,先是责备我不往雅州谒见,又怪我屯垦放粮,使得雅州的难民都来投奔邛州,又与陈登皞、余飞等勾结作乱。”
“他曹勋瓜的么?这是么子屁话。”媅媺气得一拍桌子,因为她爱出城去看望赈济难民,尤其是那些孩子们,她最知逃难雅州的都是怎么回事。
“还有那个原富顺王府的太监,因为我去信说蜀藩在川,历十余世,而世子天纵英明,当拥立以为号召,希图共创大业。他就把富顺王的人派来,声称他拥立的富顺王之子才是蜀王,派人前来验看玉牒。”
令南离很不巴适的主因在此:
“说看就看,当我们是谁呢,说来说去还不就是要我奉他的号令?”
媅媺不管什么号令不号令,一听有人要用蜀王的名号就怒了起来:
“啷个人物,啷个人物,他敢称蜀王?他关我家屁事,他叫么子叫么子?!”
“据说名讳上枰下檙,这个檙也是木字旁,别说,与你这枰樻还真是一个辈分。”
“枰檙,我不晓得,兄弟里好似没这个,哎呀,都怪我那个死鬼黑心肝老爹,谁知他是不是还养了外宅,或者干脆就是青楼里生出的野种。”
南离也知道,真对上朱家的男丁,哪怕真是外宅,媅媺的心也是虚的,因此这么一来他也二乎起来:
“要不然……不会是你家上几代分出去的吗?”
媅媺迷惘的样子似乎想破头也不得要领,突然眼珠一转,吩咐蓝罐儿:
“传蹇佬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