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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州,东有自成都境连绵而至的龙泉山余脉,西有眉、邛相隔的总岗山,俱为南北走向的两条山脉之间所夹的平原就是眉州的全部。
其间岷江蜿蜒,沿途一线两端有彭山县、眉州治、青神县三地,与西面总岗山下的丹棱县成三角之势,构成了眉州的城邑地界格局,州治眉州城所在的位置正在这个三角形的正中。
因为总岗山横亘两州之境,因此邛州到眉州,便捷大路是先上行经成都府境的新津再下行走岷江水路抵达。
这是日常车马、商贾、驿递的正经途程。
但是总岗山不是没有小路,蒲江往丹棱就有穿山的近路,州治往东八十里经铜官山往彭山也有一条小路,太平年景商旅结伴经行无阻,但这年月,这些山险小路流窜的都是匪寇、虎狼,再没了寻常人等的踪迹。
南离率兵走的就是蒲江通丹棱的小路。
邛州一州两县,两县蒲江、大邑,两县都已荒废经年,还是这番赵南离带兵赶跑向成功、收服铁脚板后,邛州才得以向两县分别派兵派官,招抚流民。
这一回的出征是秘密行动,除了跟着带兵出来的陈登皞等人,连朱媅媺、程羡良都不知道这番行动的具体细节。
在陈登皞、张应兴的土著传信细作的基础上,南离学着纪效的操作,结合自己往昔掌握的战术知识,创搞了一套在韩羽统带的一总亲兵加当地土著士兵的塘探架手段。
所谓塘探架,就是塘马、探马、架梁马。
简言之塘马往来报信,探马远探近探敌情,架梁马山险之间架梁警戒,因其于高处隐蔽、以旗为号,称之架梁。
戚大帅书上这么写,南离这么学这么用,这年头很是方便实用,比之后世南离所知的旅团一级的侦察、调整、警通等直属队运作方式更为贴合这时的人力、物力、组织、装备的实际状况。
因此对于好适应、爱转弯的南离来说并无什么穿越强迫症,怎么好用怎么来。
行军、宿营起行之际,都是先将塘探架远远派出,直到确定无警才有所举动。
但有一个大问题,他们没马。
别说作为战马的所谓西凉、口外大马,就是川滇黔的小马都没得几匹。
堪用大马就那么几匹,南离、张应兴、张翦一人一匹就没了,连陈登皞、席地阙骑的都是小马。
不仅行军打仗缺马更是破灭了铁嘴乌鸦张翦的那个在拥有州府之地后成为一名马兵千总的远大理想。
眼下塘探架的八匹小马都是张应兴从自己的守城卫兵和驿递残存里面划拉出来的驮马,被几名可靠的当地老兵骑着往来报信作为塘马。
南离看着他们跑来跑去甚至有些担心:这几个小子可别趁机跑了,到哪儿把马一卖换粮食或杀来吃肉。
好在这种事情并未发生。
即便三五不齐的,各路远近军情还是被不断地报到南离这里,人多势众的这一路人马穿越总岗山自然毫无阻碍。
总岗山间有大股人马行经、营炊的痕迹,以张翦马贼出身的经验看,也就是半个月之前留下的,除了向成功退往丹棱,没别的人马。这也说明向成功自以为离了邛州境就是逃出生天,毫无防备,山险处连个警哨都没,压根没想到南离会追来打。
蒲江到丹棱行程只有六十里左右,但尽是穿越总岗山的小路,南离与张应兴、陈登皞商议后,决定在空城蒲江宿营,次日未明即起,一日之间穿过总岗山。
三千人马按令行程,一路无话。
黄昏时分,队伍一出总岗山的山路,于一座被称牯牛崖的山顶高处,借着背后尚未入山的落日余晖,前锋就已经望见了依在思蒙河畔的丹棱小城。
但是南离还是很谨慎,没有贸然麾兵下山,而是趁着日暮,令全军停止前进,就于山间寻个坝子歇下待机。
又令韩羽先派徒步的探子,往丹棱县城打探,韩羽见状,请命亲自带人前往,南离应了。
果然半夜时分,韩羽带着几名当地的探子拉着一个被绑的伙计跑回来禀报:
“启禀大帅,丹棱灯火不少,有小队巡夜,只是灯火昏暗,城墙有多处倾颓破烂的,巡夜的城里城外来回地走,这龟儿单绷出来拉屎,被我们拿了。”
几番整训后,韩羽在行军用辞上都规范起来。
南离闻报大喜,吩咐了韩羽给兄弟们记功赏赐,一边也顾不得这被拿的汉子臭烘烘,即刻问话,很快就问明了向成功这时并不在丹棱,而是往彭山打粮去了。
南离看看天色,又与陈登皞估算路程,当即决定:即刻起行,天明前攻城!
乘着夜色,除了合后的南离亲军,全军两营二千余众掩至丹棱城下,在韩羽带路下直奔城墙坍塌处,天色未明,一声角起,陈登皞率众当先,一举突入城垣。
杀进城内立时金鼓齐鸣,全军随后鱼贯而入,茫然不知所以的向成功残部转瞬就被击溃,除了有巡夜的零星抵抗,天明时就已全部就擒。
陈登皞拿住了向成功的三弟,威逼之下很快问明了向成功的详细去向。
原来不同于丹棱空城,彭山竟有许多百姓。
据说是驻节嘉定的总兵杨展派了官吏、守备于彭山屯田,四方流散百姓投奔者甚多,向成功兵败逃回,闻得彭山空虚,就打起了打粮顺带裹挟百姓的主意。
问明敌情,机不可失,如今向成功无备,正好突袭,陈登皞、张翦等兄弟正是士气高涨之时,留下韩羽一半亲卫、刘斓儿一司,令二人韩羽为主,各带本部看俘虏、守丹棱,其余主力各部即刻发兵,追袭向成功。
丹棱往彭山,一马平川,都是平坦大路,只行得半日,陈登皞的塘马传信,前有一部大队人马,行动缓慢,正是向成功老营本部,于二十里外与南离所部相向而行。
南离相看地势,独贡山下是必经之路,于是决定在此伏兵待敌。
伏了半日,探马消息不断,果然这一大路人马正奔大路而来。
黄昏时分,南离看得清楚,果然是熟悉的土寇人马驱赶大批百姓,拉做五六里长的队伍,走走停停地往独贡山下而来。
按陈登皞的说法,向成功通晓兵书战策,最擅长排兵布阵,据说还会妖法。
此时一看,再结合上一番冒险突击时的经验,南离就有了结论,这家伙恐怕就是个唬人的赵括。
南离自觉临阵经验不多,布置伏兵手段也非如何高明,哪怕向成功派一小支尖兵斥候,也难免为其所察觉,可是这般如入无人之境的大模大样,分明是太业余了,寻常造反土匪的水平罢了。
看得清楚,赵南离再不犹豫,当即指示方向,令陈登皞、张翦起伏兵直奔向成功中路本队杀去。
一声令下,三军司命红旗摇动,有士卒将一杆破旧的三眼点燃,就听三声炮响,角声四起!
只见道路两边伏兵一起杀出,被裹挟的百姓登时大乱,四面逃散。
向成功也是大惊,在车驾上还要比比划划布阵迎战,却见顶盔掼甲、白马长枪的赵南离在来势凶猛的敌阵后现身,立时心生怯意。
待见赵南离身侧一将弯弓搭箭,三箭就射倒手下三名头目,立时军心大乱,再无战意,还布什么阵啊。
结果羽扇纶巾的“大蚂蟥”又是亲自驭马,转车就逃。
这一番赵南离首次伏击待敌,乘连胜雄风,士气高涨,竟然将敌军一击而溃,大胜之下,向成功狼狈奔逃,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