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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到这里是……?”
“我们兄弟伙是大西军后营滴,大营到此,被派做塘马出来探路。”
见赵南离抬头往四下看,自然是看马在哪里,黝黑的少年赧颜笑笑:
“只出塘,没得马。”
赵南离只顾四下打望,大头少年转到他身前一抱拳:
“小弟刘毅宁,小号斓儿……成都人氏,一众兄弟伙都叫我篮子。”
“我叫韩羽,韩信滴韩,关羽滴羽……”黑壮少年一看也赶紧跟着报上名号。
“请教兄长名讳上下。”
“大哥你咋子称呼。”
两名少年报了名号便一起发问,用句遣词各自不同,粗手大脚的少年韩羽话不多,大头少年刘斓儿恳切地接道。
“今日兄长相救之恩,小弟没齿难忘,还望兄长将名号赐教,以图后报。”
“姓赵,”言语间赵南离回头看一眼白光爆闪过的来处,无奈地长叹一声:“名……难离。”
“赵南离,好阔气滴名字,南明离火哦!哦哦,我们不要提这个明字。赵大哥,南离大哥。”细皮嫩肉的大头少年刘斓儿被恩公英风儒气的仪表、风轻云淡的神采所折服,不住夸赞。
但看着眼前这位令自己钦佩的汉子一时面色茫然、心不在焉,大头少年刘斓儿才止住不停嘴的彩虹屁,关切地询问:
“大哥你从哪里来?”
赵南离不由自主地再次回头看了看,还是先前白光闪耀霹雳爆响的方向,又抬头望向暮色中初起的月影方位,观察一番周围树木、山势,方才叹息一声:
“陕西,凤翔。”
其实那是他接受了四年军政教育的母校所在。
贼人死的死,捉的捉,眼前危机解除,也大致弄明白了所处时日、地域,赵南离虽然惆怅纠结但也终于松了口气。
两名少年可没放松,将装死的二兔子一顿乱棍打醒,边问还边揍,令得赵南离也跟着听明白了来龙去脉。
黝黑粗壮的少年韩羽、细皮嫩肉瘦骨伶仃的大头少年刘斓儿,虽只十七八岁的少年,却都已是西军老营的小管队,军行至此,领了令出来探路。
行入山间恰遇上有人呼救,二人在兵荒马乱的年月依旧不失本心,闻得后上前援手施救,却被乘机放迷烟套麻袋生擒了去,清醒了才知那求救做诱饵的正是眼前被擒的二兔子,可是那时两人早已被捆个结结实实。
对方三个老匪,因见此地多有人单势孤的难民流离,每日轮流下山劫掠难民财货,没得财货的就被他们做了两脚羊。
若不是赵南离今日所救,韩羽、刘斓儿两名少年难免命丧于此。
问毕了愈加恼怒,刘斓儿劈头几棒子,把二兔子打得哀告求饶,愿供出财物藏匿所在来求个活命。
眼见得没啥可问的,两个少年对这俘虏没了兴趣,于是兴头十足地牵着二兔子去收拾庙中财货、刀枪、器械。
赵南离过去向两个才缓过来精神的僧人又问些就近的风土民情,得知此地本属南明西川潼川州蓬溪县,乃平日甚是荒凉的山区,只因西营北上,摇黄流窜,难民向东南逃难,才有行人经行。
老和尚是个有学识的,小和尚自幼出家,都是良善之辈,只是这个年月人善被人欺……
破庙前后时不时惊喜叫嚷的没喧闹多久,那哥俩欢天喜地回来,将些银两、器物缠在腰间、揣在怀中,韩羽则提一捆绳子拖着被打得半死不活出气多入气少的二兔子。
点数战利品,斩取首级,与腰牌、刀枪要留着报功,古风如此,这都没啥。
可是各种细软衣物被俩少年紧着往怀里揣,令得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刻在脑海的赵南离看在眼中颇为不豫,脸上不觉间已经带出了前世指导员看违纪战士的表情。
俩人折腾一番,又想起来问南离:“赵大哥你也抓着些。”
赵南离正将单刀背于身后微微皱眉扫视二人,神态严肃,如同在连队里下班排检查工作时一般的架势,眉头一锁就令得二人不由自主双腿并拢站个溜直,齐齐抱拳打躬,口中报号:
“西军后营护卫小管队韩羽!”
“西军后营走令小管队刘斓儿!”
然后各自捧出一把钱币元宝,道声:
“请赵大哥分派财货!”
赵南离这时也觉自己态度有所异样,但好在这种礼节比之适才的跪拜令他更好接受,念及所谓张献忠的队伍大抵惯例如此,哪里比得后世纪律严明的人民子弟兵,便收起因为不豫、纠结而板着的脸色,只道:
“不必如此,你们收着吧。”转念又道:“还要给两位僧人留下些度日。”
闻得此言,小哥俩欢天喜地地收拾,心中想的是赵大哥嘴上不说回头也要给他拿大头,而赵南离关注的是被他俩打得半死的俘虏:
“这个怎么弄?”
“这个家伙最坏,装作受伤的样子向我们求救,反倒中了龟儿子的迷烟。”刘斓儿又抡起杆棒大骂,而这匪类还在哀哀求告,祈盼能逃得性命。
“挂起!”韩羽早打算好了。
“挂——起——?”赵南离听不明白。
“看我来!”
少年韩羽说罢将手中绳子挽个活结,往这半死匪类的脖子上一套,就近拖到旁边一棵孤零零的歪脖树下,将绳头扔过大树杈,从那面扯起绳头一拽——二兔子就被套着提了起来,嘶哑着双脚乱蹬,没片刻就嘶声渐息,脚也不蹬了,彻底断气。
韩羽扽扽绳子,一看真的不动了,很随意地将绳子往树干上一系,拍拍手,回身招呼刘斓儿,找些引火器具,小哥俩都不用说话,默契地将破庙点起一把火……
这一手又把赵南离弄得一愣:这年头小孩子怎么这样,文物古迹说放火就放火?!
转念看了一眼老和尚,见老和尚也只合十叹息:
“此间已属修罗地狱,以火焚之方消恶业。此烈火熊熊之中也算为屈死于此的众生超度送葬了。”
结果从挂人到烧庙,赵南离一直冷眼看着不管,只口中嘟嘟囔囔念着什么,刘斓儿以为他在念什么往生经文,与那老小和尚念经一样的,其实细听只有两句:
“消灭敌人、保存自己,只有大量的消灭敌人,才能有效的保存自己。”
念叨够了,长吁一口气,赵南离回头问一直在旁低头诵念往生经的老小两名僧人。
“这庙住不得了,两位要往哪里去?”
“峨眉山万年寺还有贫僧的师兄主持,老衲带同徒儿,便随着难民往那边投奔。”
赵南离按自己所知,算了一下路程,道:
“远去千里,路途凶险……”
老和尚摇摇头,叹一声:
“得脱此难,已属大德福报,此去生死随缘,何必挂怀呢。”
“蒙将军除魔卫道,解脱苦海,老衲无以为报,此物赠与将军。”说罢双手奉上一件长三寸宽二寸的长方木牌。
赵南离接到手中定睛一看,这是一面精美的腰牌,上面横着的是一行描黑的阴文楷字:钦命蜀王府藩卫,下面竖着一行:百户赵四郎,旁边则是几个小字:身长五尺七寸,面白无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