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闾大步走到人群中间,环视一圈,开口道:“现在,大家对我接任大护寨还有什么意见吗?有不服的大可按照规矩来‘挑山’,我全都接下了。”
石寨的诸多护寨都不由自主望向了石开阳,石开阳重重哼了一声闭上眼睛。
他虽然浑,却也不莽。
虽然心里恨不得现在就把石闾狠狠甩几个大耳巴子,但在那裂额虎面前,就是找死。
他现在不能冲动,石爷要遭的罪还没完,泄恨之事留待以后再说。
现在最紧要的,是帮着这爷孙俩就渡过这一难关。
众人见连石开阳都没表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便只好默认了石闾的新身份。
在这种形势下,似乎已经无人能再阻止他。
一番争斗后,向来口碑不好的石闾成了大赢家,一跃成为了八寨中唯一以少寨主身份兼任大护寨的人。
“既然大家没意见了,我现在就以石寨新任大护寨身份宣布,按照寨规,除去石义山护寨身份,罚火藤鞭刑五十,永久禁足于寨西石洞!”石闾有板有眼地宣布道。
石开阳虽早知会是这个结果,听到石闾宣布出来,仍是气得双目通红。
“火藤鞭刑执刑者——石开阳!”石闾斜眼看着石开阳,嘴缝里挤出来几个字。
石开阳顿时睚眦欲裂,心中的怒火要是能散出来,估计能把石闾烧得连灰都不剩一点。
“石闾,你不要太过分了!!”几个字几乎是从他的齿缝中硬挤出来。
“哦?我怎么过分了?难道大护寨连吩咐护寨对一个违背寨规的人执刑也算过分?”石闾一脸无辜望着石开阳,语气转冷道,“拒不执行,同罚五十鞭!”
“哼,老子还怕你?”石开阳轻蔑一笑。
“开阳,你动手。”石爷轻轻拍了拍石开阳肩膀,背转身去解下上衣。
“大护寨!”石开阳双目通红,泛着泪光。
二十年前,他还只是个与石凌一般,甚至更为乖张的少年。而石爷,也只是个普通护寨。
他当时在山中为凶兽所伤,血流不止,眼看小命不保。
他爹娘在宗祠前的凄风苦雨里跪了三个多时辰,头都磕出了血,只为求寨中长老赐七椴血木治伤。
奈何他一家都是普通寨民,长老们又如何会愿意拿这等疗伤宝药来救一个少不更事的小孩。
一枚七椴血木,可以保下一条护寨的命,而一个护寨的存在,可以让最少十个人吃饱饭呐。
最后,是石爷看不过去,入宗祠偷取了那药,送到他家喂其服下,又大摇大摆地去宗祠领罚,被气得暴跳如雷的长老们重重抽了二十鞭,一个多月没法下床。
反倒是他,由于七椴血木有止血奇效,不到三天就复原了,
石开阳一辈子都记得他伤好后去看石爷时的简短对话。
“石叔,挨这么多鞭子疼不疼啊?”
“不疼难道还痒吗!小兔崽子,赶紧滚远点,看见你就来气!”
这些往事,清晰得好像就在眼前啊……
想到这些,石开阳心中更是难受。
石爷看着石开阳一脸愤激之色,反倒是轻松一笑:“开阳,你还想看我在别人手里受辱不成。放心吧,我扛得住。”
石开阳别无他法,重重一跺脚,从旁人手里接过了火滕鞭。
火滕鞭,鞭长三丈,用上百根细如发丝却坚韧如铁的铁刺火滕编织而成,遇摩擦便会燃烧变黑,却又烧而不断,以水浇之又能恢复原样。
石开阳虎目含泪,高高举起鞭子,颤抖的手在空中停止半响,终是一狠心,闭着眼挥了下去。
“啪……”
只一鞭,石爷背上就多了条深深的血痕,鞭刺上黏着一些细碎的皮肉。
“石开阳,你手可别软,五十鞭中要是被我看到哪一鞭放了水,就加罚五鞭。”
石闾闷声提醒道,他眼瞅着其他石寨护寨流露出不忍的表情,就觉得心里一股邪火上冒。
这老东西!
平日在寨子里目中无人,自己爹虽是寨主,却根本没什么话语权,好多次在宗祠议事完,回到家里都是唉声叹气,可恨的是第二天还要假装什么事都没有。
在石寨里还好点,到其他寨子则完全不一样了,指指点点他父子俩无能的声音实在是太多。
当日在东山口上被石凌打断手而隐忍不发,等的就是这一天到来。
他要让八寨人亲眼看着自己一点一点把以前受的屈辱连本带利还回去,让他们知晓,到底谁才是这石寨的王。
“我手上软不软,你倒可自己来试试。”石开阳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着实担心石闾等下真的找借口再加鞭子。
一狠心,手底下加了几分力道。
“啪……啪……”
到第五鞭时,石爷背上的皮肉好似被利刃划过般,一下子裂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顺着裂口流了下来。
第十鞭时,火藤鞭上一点火星溅起,瞬间燃了起来。
这一鞭下去,带起一股火炙皮肉的味道,一直咬紧牙强忍着巨痛的石爷再也撑不住,冷哼一声,跪在了地上。
石开阳嘴角溢血,显然是极度悲愤下咬破了牙关。
他仰天大吼一声,一鞭接一鞭地抽了过去。
快点!
再快点!!
他只想赶紧结束这梦魇一般的场面,将石爷早点抽晕过去,让他少受点罪。
周围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鞭子抽打中带起的血肉已经将石爷四周的土地都染红,好多人都扭过头去,不忍直视。
此情此景,若是让石凌看见,当真不知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等五十鞭一鞭不少全部抽完,石爷早已趴在地上没了声息。
石开阳一把将火藤鞭仍在地上,像疯了一般冲到石爷面前跪下,颤抖着身体,竟是不知从何下手将其扶起来。
石爷整个后背已经完全绽裂开来,卷曲着的皮肉被火烧得发黑,许多地方被烫出水泡又被抽碎,流出来的黄液与鲜血混在一起,粘住了不少碎肉。
有的皮肉就这么吊在那里,轻轻一碰就能掉落。
“药……药……药呢!”石开阳赤红着双眼,如野兽般吼道。
“哎,交给我吧。来两个人,快把大护……把石老抬到我家里去。”
人堆里,一个长须老者神情黯淡地走了过来,凑近石爷仔细观望了一番后,又是重重叹了口气。
他是石寨九名长老之一的青禾长老,另一个身份是八寨中最擅青囊之术的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