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大约是秋恬的到来延缓了家里冰凉的气息,周书闻也习惯了给秋恬带晚餐,所以总觉得开灯时除了AI的呼唤,还应该有秋恬趿着拖鞋跑过来的声音。
可是仔细想想,秋恬真正住在他家里,也不过才三四个月的时间。
在此之前的很多年,他都是这样一个人回家的,那时候似乎也并不觉得有多么空虚难耐。
他把给秋恬带的抹茶蛋糕放进冰箱,换下衬衫走进浴室,慢慢悠悠洗了个澡,结束后仍然觉得无聊,又去仔仔细细把胡子刮了一遍。
一整套流程弄下来,居然只用了一个多小时。
周书闻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上缓慢游走的秒针觉得不可思议,地球的时间流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慢了?
还是说他平时习惯了快节奏的生活,曾经创下一年内每天洗澡都不超过五分钟的辉煌纪录,所以现在慢不下来了?
可现在的日子的确是无聊得过分了。
周书闻搓了把脸,觉得自己莫名像宫斗剧里被皇帝翻牌子后精心打扮等待皇帝驾临,却突然得知皇帝掉头去了别的嫔妃那里的深宫怨妇。
秋恬不是说两个小时前就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吗?
他被妖怪抓走了?
周书闻抓着手机,深吸一口气站起来,脚步如风径直离开了客厅——去盥洗室洗衣服了。
但把衣裤分门别类扔进洗衣机,按照比例严格投放洗衣液,再按下启动键,居然也只花了两分钟!
从盥洗室出来,经过秋恬的房间留恋驻足三分钟,再次在沙发上坐下,整套不明觉厉的动作总共耗时五分钟。
周书闻彻底投降。
最终决定练习演唱《稻香》。
单位歌唱比赛的海选近在眼前,但他这些日子沉迷娱乐疏于练习,功力怕是会有所退步。
大约是心思不静,顾不上所谓的仪式,周书闻连投影幕都懒得放下来,直接将歌词投在了对面的墙上,金黄的油画被照亮。
练习到第二遍的时候,门外传来了细微的响动。
周书闻立刻停下动作,脖子条件反射地转向大门方向,他甚至没来得及关掉伴奏——“门锁已打开!”
玄关处的灯带一寸一寸亮了起来,像为来人铺就的一段缀满星光的路,柔软白光雾一般晕开,沿着光洁的地面铺洒而来。
周书闻以前没觉得自己家装修得这么好看,可能是有贺旗那个水泥毛坯房做对比吧,此刻他家里这段路看上去就跟仙宫似的。
总之周书闻目不转睛看了很久。
——直到秋恬顶着一张脏兮兮的笑脸小跑着出现了。
周书闻:“……”
哦豁,这年头流浪小猫也能上天庭了?
秋恬跑一路周围的灯就亮一路,到周书闻面前时整座屋子的灯都被他弄亮了,真就像鹊桥把嫦娥送过来了似的,不过这只嫦娥有点邋遢。
周书闻为了练习唱歌留下的小地灯早已黯然失色,显得这只嫦娥虽然邋遢,但的确颇有姿色。
毕竟秋恬的眼睛真的很亮。
等周书闻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站起来了,甚至上前几步迎了过去。
他倚着桌角,似笑非笑地看着秋恬:“去哪里流浪了?”
秋恬知道对方这是在说自己身上脏,也不恼,凑近周书闻看了几眼:“你倒是收拾得干净,下巴都能反光了。”
周书闻:“……”
周书闻此刻的确算得上容光焕发,毕竟几十分钟前,他才因为极度无聊而洗了人生中最漫长的一次澡。
胡子刮得也可以说是精心且用心,说他是一个盛装打扮准备参加舞会赢取公主芳心的臭男人毫不为过。
但退一万步说,他变得滑稽,拥有现在这样一个光可鉴人的下巴,难道秋恬就一点责任都没有吗?
“行了,”周书闻清了清嗓子,心理活动一大堆面上却不改分毫:“快去洗澡吧。”
他伸手去帮秋恬拿包,目光下移,这才发现秋恬怀里还抱着一只塑料袋,满满当当,火红火红的。
周书闻从轮廓判断道:“这不是水果吧?”
“当然不是,”秋恬骄傲地一拍袋子:“这可是好东西!”
周书闻扬了扬眉梢,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秋恬脸很花,沾着汗渍和泥土,头发也毛毛躁躁的,周书闻发现他脖子和手臂上都起了红点,脸上则像是被太阳晒久了似的皮肤薄而泛红。
“你是去摘果子还是打仗,今天外面很热吗?”周书闻说。
“还好,”秋恬笑嘻嘻的:“下午太阳出来的时候有点晒,其他时候都很凉爽。”
“那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呢?”周书闻指了指他身上,神情很无奈:“痒不痒?看起来有点像过敏了。”
秋恬低头打量了下自己,他脖子确实扎得慌,手臂和小腿也很痒,于是单手抱住塑料袋挠了挠脖子:“好像是有点……”
“那就去洗洗。”
周书闻伸手想要帮他拿着塑料袋,却被秋恬退后一步躲开了。
“等下再洗,”秋恬献宝似的抓着袋子,一定要自己亲手打开:“你先看看这个,我特意给你带回来的,比灰姑娘的什么树枝有意思多了。”
周书闻失笑:“到底是什么?”
秋恬抿嘴神秘一笑,眼珠子转得古灵精怪的,放以前电视剧里,绝对是丐帮最机灵的孩子。
他一手托着塑料袋地步,袋子只轻轻地盖住了他的小臂和手掌,圆润饱满但很轻。
周书闻好奇地探头,就见秋恬解开系得松松的结,拨开轻盈的红色塑料,极具仪式感地从里面薅出了——一捧芦苇?
“哒当!”秋恬灿烂一笑:“喜不喜欢?瞧我给你带的金黄的麦——”
他说着顿住了,小小的脑袋上冒出大大的困惑:“怎么不黄了……”
失去落日余晖和晚风吹拂的芦苇变得暗淡无光,躺在秋恬手里的样子甚至有点死气沉沉。
这模样全然不似秋恬记忆中金黄的麦穗。
分明几个小时前它们都是很漂亮的!
秋恬在田里拔呀拔,它们就在风中荡啊荡,垂下的穗子像风里扬起的金黄的沙。
他抬起头,客厅里那面墙上的麦穗仍然飘逸涌动。
平常晚上光线暗的时候,墙上画也会稍显暗淡,可惜今天周书闻将它当做了投影幕,荧光照耀其间,歌词缓缓滚动,麦浪里随着夕阳翻滚的星河变得更加耀眼。
秋恬手里的这捧植物和画比起来,简直就是丑小鸭和白天鹅的差距。
而周书闻的表情看上去也很奇怪。
秋恬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只是一瞬间恍惚了,又局促着,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乖乖……”周书闻先是摸了摸他的头,声线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