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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茜不是小学生,逛集市不需要所有人都陪着。
因而,在八方客栈饼铺里买了月饼当场分食后,大家就各自分开了,约好傍晚在大通当铺见面。
花满楼作为少东家,得去自家当铺里瞧一瞧,陆小凤身上那条懒筋又动了,不愿意挤来挤去挑几个萝卜白菜,便说他要去当铺里睡一觉。
顺带一提,他不打算走了。
毕竟在副本世界里呆了整整三个月,出来之后,他一点儿都不意外的发现,霍休那事,连黄花菜都已凉了。
霍休伙同霍天青、上官飞燕二人,制造出了那一起丹凤公主讨债案,事情败露,独孤一鹤与霍休没完,那时候便动身前去讨伐霍休了。
最后的结局和原本的世界线几乎一模一样。
霍休的武功虽高,但心不用在正道上,独孤一鹤与他对峙时,他摁下机关,意图暗算独孤一鹤,却殊不知,这机关的制作者朱停已在上头动了手脚,偷鸡不成蚀把米,被关在机关里的,反倒成了霍休自己。
霍休不得自由。
上官雪儿恨他将上官飞燕带入歧途,对这爱钱如命的老头子敲了百般竹杠,不给他吃喝,让他用千两银子换个烂烧饼,后来,独孤一鹤一剑了结了霍休,使他结束了罪恶的一生。
三个月过去,霍休的坟头草都长出来了。
这还有什么可去的?陆小凤一听,就又重新躺平了,反正也没什么事做,就在乔乔这里住着消磨时间,什么时候想出去玩了,再行告别。
他和花满楼去大通当铺了??大通当铺现在也算是他们在眉镇的一个前哨站,镇上来了什么可疑的人,发生了什么可疑的事,都可报予他们知晓。
阿飞呢,他乖乖的,帮乔茜拎东西??可喜可贺的是,由于阿飞那剑是无鞘的,他的脸看上去又比剑要更冰冷,所以周围自动搁出了一圈儿,还挺松快,不会被人挤着。
阿飞实在生得太英俊,来赶集的大姑娘小媳妇,一瞧见了阿飞,总免不得要垂下眼睛去,不大敢看,不大敢大声说话,甚至不大敢靠近。
是了,其实一般人见了极英俊极美丽的人,很多时候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激动欣喜,而是害怕自卑,都不大敢同对方对视。
只有上了年纪的老婆婆、老爷爷,才能从从容容地说一句:“这孩子生得真俊。”
然后多给他们饶两个萝卜。
乔茜笑眯眯的:“阿飞真好,真能干!”
BAJ:“............“
少年抿了抿唇,既没有表示赞同,也没有表示反对,侧了侧身子,以侧脸对着她。
乔茜依然笑眯眯的:“阿飞呀,你有没有觉得,比起眼睛,其实你的耳朵更容易暴露心情呢?”
阿飞:“
阿飞板着一张冰雪般的脸,又把脑袋正回来了。
乔茜还不肯放过他,道:“没事儿,到冬天了,我给你送一对耳套,遮住了就瞧不见了。”
阿飞:“……
阿飞硬邦邦地道:“......快挑你的菜。”
乔茜开开心心地蹲着,摸摸这个萝卜、捏捏那只白菜,一副可以挑到地老天荒的模样。
不过她没有挑到地老天荒,她挑完菜,说了地址叫卖货的直接给送到酒馆里去,就拉上阿飞去裁缝铺子了。
见到了自己的老熟人??喜欢拿烟杆敲徒弟,不爱多管闲事的老裁缝,以及他那真的很欠敲的小徒弟。
不过这一回,老裁缝的话还是多了些的。
“好标志的少年郎,来来来,把胳膊伸直了。”
“哎!这对嘛,腰杆这样直,穿什么衣裳都劲道、好看......”
“两个花样都瞧着不错,姑娘你瞧瞧呢……都要啊,没问题,老实,去,裁布去!”
阿飞皱眉道:“我不必……………”
乔茜高声打断他:“老实,再给我搬几匹布来,青锻白缎,都拿来我瞧!”
老裁缝姓蔡,大家都叫他蔡老头,蔡老头那小徒弟叫陈老实,老实今天可忙坏了,总算没什么时间动嘴巴,也免得叫他师父用烟杆给敲了。
而一点红拐进了条小巷。
小巷深处,一间破庙。
这破庙正是隐藏在当地的一处丐帮据点,眉镇太小,此处的据点,还称不上是“分舵”,前些天南宫灵来了,都没往这处落脚。
这一处的龙头,叫陈麻子,乞丐嘛,起名都歪七扭八、不慎讲究的,陈麻子之所以叫麻子,正是因为他小时候生了一场天花,在脸上留下了密密麻麻的印记。
他穿得破破烂烂的,背上背了三只麻袋,手里撑着根竹竿,正哼哼唧唧地往里走。
天色近黄昏,外头的大街上还热闹着,小巷里头却已暗淡下去,明暗的分界线一道割过来,陈麻子从亮的地方往暗的地方走,还没走几步,就瞧见了不远处的那人。
黑衣,长剑,腰身如黑豹般劲道,眼神却如夜晚蛰伏的恶狼,冷冷地、无言地盯着陈麻子。
陈麻子的寒气当即就从背上蹿起,他不敢怠慢,小跑了两步过去,大大地作了一揖,脸上赔笑道:“大......大爷,许久不见啊,您近来可安好?”
一点红淡淡道:“说事。”
他完全没打算和陈麻子寒暄。
陈麻子悄悄道:“是,是,这些日子,我都叫弟兄们在街面上注意着......”
一个小镇的街面上时时都有乞丐在乞讨,多么正常,谁也不会注意,于是这些乞丐的眼睛和耳朵,就能瞧见、听见许多事,消息汇总汇总,丐帮自然就是全天下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一点红很懂得这道理。
他自来了眉镇之后,就相当于失踪,同师父那头再没有任何联系,却时刻警惕着有人找来,于是便略施小计(其实就是恐吓),将此间的乞丐头子收服了,隔几日便来听一次消息,以防止师父和师兄弟们到了,自己还不晓得。
前几日,他做什么非要来上买猪后腿肉呢?盖因这道理。
他的精神一直都紧绷着,像是被拉满了的弓弦。
今日也是如此,他在眉镇,甚至会刻意避免同乔茜等人共同出没。
陈麻子道:“…….……两个时辰之前,镇上进了两个陌生剑客,俱是黑衣长剑,没住客栈,倒是租了镇东陈寡妇家的屋子,不晓得要做什么。”
一点红没动,缓缓睁开了双目。
他也没什么表示,并不让这陈麻子晓得,他到底是在探听什么消息。
陈麻子捡镇上的事情说了,一点红一直保持着冷冰冰的神色,全然瞧不出情绪,陈麻子说完,他也没什么表示,身子凌空一跃,就消失在了夕阳的余晖之中,走得瞧不见了。
陈麻子冷汗连连,伸手摸了一把头顶,口中嘟囔道:“终于把这神仙给打发了!”
一转身,回破庙里去了。
而一点红的身形已到了两条巷子之外,正在陈寡妇租出去的屋子外头,里头静悄悄的,没一点声音,杀手眼都不眨一下,一脚就踹开了门!
一柄青光莹莹的剑自碎木之中击出,直削一点红脖颈,宛如毒蛇出动,又快又狠!
剑身出鞘的声音犹在耳边,不似龙吟,倒好像是一条蛇,正在嘶嘶吐信,毒辣可怖!
而这出剑之人的姿势也很又讲究??以肘部为中心,大臂?然不动,只依靠小臂与手腕的力量去转动剑身.......这分明和一点红是同一种出剑方式!
杀手的脸上绝无半分表情。
对手的剑朝他飞来时,他的手已握住了剑柄,这无疑已是慢人一步、失了先机。
可是,对手的剑距离他的咽喉只有三寸时,他那冷冰冰的剑光,居然已触到了那人的喉结!
这便是??后发而先至。
砭人肌骨的剑气,已渗进了那人的咽喉。
一粒粒因恐惧而起的鸡皮疙瘩,已自他的脖颈上浮了出来。
这人的皮肤,竟也同一点红一样的苍白;他用的剑,也同一点红一样的薄、一样的窄。
原来这人正是一点红的同门。
但他的眼神同一点红不同。
一点红的眼神冷如山巅积雪,坚定如积雪的山峰。
而这人的眼神,却不知是惊疑多于恐惧,还是恐惧多于惊疑。
他们是一个秘密的杀手组织,门下共有十三人......一点红排头,乃是他们的大师兄,也是剑法最好的一个。
现在,大师兄的剑,就稳稳地停在他的喉结之前......他有点不受控制地感到恐惧,因为死亡的阴影就在前方,他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蓦地一痛,只好似已被那刺骨冰冷的杀气所割伤。
咤声中,一柄同样的薄剑,自一点红身后袭来!
来眉镇探查的是两人,一点红制住了一人,另外一人便自后偷袭,这却不是为了救被制住的那人...…………一点红只肖的略一用力,便可刺穿他的咽喉,而后再回身去对付另一人即可??他的速度就是有这么快!
吾命休矣!
这人在心间呐喊!
然而,电光火石之间,大师兄那柄没有温度的剑居然撒开,回身去对付另一人,并没有取他的性命。
这人捡了一条命回来,冷汗早已湮湿了后背,他咬了咬牙,跺了跺脚,提着剑冲入了战圈。
落木萧萧,剑花灼灼。
陈寡妇院中的那棵二人合抱的大槐树,已被剑气激得不住簌簌,树叶如雨点一般四散,又被爆开的剑花与血花打落!
这三人激斗的身影,简直就好似是三头野兽,他们的招式毫无花俏之处,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撕咬、杀戮??!
“哧”的一声,一点红的衣裳已被划开了个口子,腰侧留下深深的一道伤口。
他却眼不眨,气不喘,又是一剑戮出!
他这两个师弟的状况显然更差??身上的血口子不下七八道。
方才被放过的那人用力跺了跺脚,忽大声道:“停手!停手!大师兄没想杀我们,难道我们却要步步杀招?!”
另外一人的长剑一顿,立即被一点红一剑给挑了。
长剑高高抛起,闪出了青碧的剑光,这人咬着牙,面容已被痛苦和绝望所扭曲。
他嘶声道:“你.....你既失踪了,为何又要出现?快走!快走!走得远远的!”
一点红完全无视了这两个师弟兀自的痛苦,只沉声道:“师父也来了?”
第一个人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道:“他晓得你失踪在这附近,已来找寻了,大师兄,你………………你快跑吧。”
一点红道:“他还有多久要来?”
第二个人黯淡地道:“师父从江南动身,最迟......最迟也就个把月的事情。”
一点红道:“嗯,知道了,滚吧。”
第一个人眼神闪动,道:“大师兄,你......你是不是......”
一点红倏地抬眸,这人立即感觉自己的眼珠子好像被咬了一口,浑身一颤,不敢再说。
一点红冷冷道:“滚,还是死,自己选吧。”
二人沉默着。
半晌,两个人才拾起了剑,默默地要走,第一个人犹豫了半天,还是道:“我们不会告诉师父今天的事,叫他在长安附近慢慢找起,大师兄,无论你有什么牵挂,都尽快处理了,走得迟了,被师父逮住,你………………你、你们………………必死无疑!”
一点红没理会他。
二人慢慢走了。
一点红站在原地,收剑入鞘......久久不动。
天色渐渐暗了,夕阳已落,晚霞已逝,日间最后的热气也消散了。
此刻,已到了和乔茜约定见面的时间。
一点红没动,他顺手抓了个小乞丐,扔给了他一锭银子,只道让他去说一声,他有事,晚点自己回去,不必在镇子里等他了。
那小乞丐得了一锭银子,开开心心地去了。
一点红没走,进了院子,自院子里的水井打了水,脱了上衣,用水去冲洗伤口。
伤口潺潺流血、张牙舞爪,本不该用这种粗暴的法子,可一点红竟好似全然感知不到痛苦似得,冲洗了好几遍,知道确定自己把血腥气都洗掉了,这才随手扯了里衣做绷带,胡乱地裹了伤口。
裹了伤后,他进了屋。
两个师弟走得匆忙,来不及带包裹,他就翻了这二人的包裹,里头装着些干粮、数量不少的金银锞子,还有干净的换洗衣裳。
一点红对金银锞子不感兴趣,就留在了这里,管他什么张寡妇李寡妇,这么不长眼,收了两个不该收的租客,该拿钱就拿吧。
他捡了一套大些的衣裳穿了??一点红肌肉匀称、腰劲腿长,乃是天生学剑的好料,他的师弟们都矮他一些,也没有他这般精壮,衣裳穿上,稍微有点紧了……………
如此这般地收拾了一番,一点红却又不欲这么早就回......他面无表情地坐在这黑洞洞的屋子里,心绪异常复杂。
早知道有这么一天的。
它来的并不太早,甚至可以说......师父来的很迟,简直像是一种恩?。
现在,恩赐要到头了。
月上中天。
月亮挂在天上,像玉盘一般。
往前的很多年里,一点红一直都不觉得,这中秋佳节有什么好过的,因为他既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什么欢聚一堂的节日......一个人若是孑然一身,那有什么好聚的。
今年却不同。
他第一次知道,中秋是值得去期待的。
……………..乔茜已想好了中秋吃什么,她敲了每个人的门,问了每个人想吃什么,且不许说随便,谁说随便就要被她打。
他只好说自己想吃焖饭。
??春笋雪菜火腿焖饭,是他在这里吃得第一顿饭。但是这时候哪来的春笋?所以他把前缀省略掉了。
乔茜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忽然叹了口气,道:“怎么就想吃这个,红大爷,你没吃过好东西啊......”
她老成地摇摇头,背着双手走掉了,一会儿又回来,说中秋大餐要大家一起做才行。
一点红本来就不是那种心安理得享受乔茜服务的人,他本来就不打算叫她累着的。
这是昨天发生的事,今日回看,却恍如隔世。
一点红闭上眼睛,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他站起来,准备回了。
还有一点时间,过完中秋再离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