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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留香负着双手,慢慢自暗处走了出来。
此刻,怪异的红绿光芒消失,屋顶的软幔之上,又亮起了万千烛火同时燃烧似得明光,只将整座屋子照的亮堂堂的,屋中摆设一应清清楚楚。
不过一桌一椅而已。
那女郎笑盈盈的,正站在上首,面色红润、口齿清晰;中原一点红似乎对这样的游戏并不怎么感兴趣,此刻既没有看那女郎,也没有再与他楚留香寒暄的意思,径直收拾起东西来,拎起那“琉璃刀壶”就要走。
楚留香没忍住,多看了那“琉璃刀壶”一眼。
乔茜道:“楚香帅也想吃红糖蜜藕?”
......原来是红糖蜜藕。
楚留香失笑。
再看地上,南宫灵毫无形象地晕着,面上还留有方才未消的恐惧神色。
楚留香又轻叹。
乔茜又说:“问你了嘛,我这一手,到底是不是帅得很呢?”
楚留香苦笑。
楚留香还能说什么呢,他只能摸摸鼻子,无奈地道:“帅得很,这一手的确帅得很。”
乔茜眯了眯眼,观察这位楚香帅。
却不知这位楚香帅此刻的心,也像是被猫挠了一样,痒之又痒......这里实在太过奇异,桩桩件件,只让人觉得,误入了什么妖境鬼蜮一般,他的心里,简直就好似有一百个问题在来回的转,不弄清楚,都不愿罢休的。
??楚留香这个人,之所以能在江湖上留有这么大的名气,其实本质同陆小凤差不多,都是因为好奇心强。
好奇心强,热爱追求刺激,哪里有危险刺激的事情,他就会闻着味儿找过来,谁若是想用武力使他屈服,那么他会回应已更强悍的武力,谁若是伸出一个鱼钩想把他钓过来,那么......他或许会很乐意上钩呢。
楚留香抬头瞧了一眼,瞧不出屋顶明光到底是什么样式、什么来历,只好叹道:“这也是大唐不夜城‘的造物?“
乔茜道:“不错。”
楚留香又道:“这里,就是女郎所言的‘不夜城‘?”
乔茜道:“这算什么城?”
她的神情似乎恍惚了一下,声音有一点怅然若失,道:“那处远在天外,是谁也去不得的,我也已去不得了......好了,有客远来,我怎么好不进一进地主之谊?香帅要喝一杯么?”
楚留香微笑道:“喝酒的事情,楚某人再没有不愿意的。”
楚留香真不亏是楚留香,方才见了些奇奇怪怪的魑魅魍魉之物,此刻神色却早已恢复如常,微笑之间,言语温和,行动自如,潇洒如常。
乔茜便领着他去前头,一步一走,廊下的灯盏盏亮起,一点红自桂花树上一跃而下,像只灵巧的黑猫,手上拎着一团团的灯带。
??他似乎也很是不喜欢好端端的院子变得这么阴间,在这里住得久了,这杀手也对小院儿有了情感,不愿见它不美好。
收了灯带,廊灯又一盏盏亮起,好似地上之星,与高悬夜空的冷星交相辉映着,白墙被渡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色光芒,桂树也被照亮了,星星点点的丹桂花正在幽幽吐香??这花儿开得很好,再过几日,便可打下,来做各种各样的桂花糕点了。
再过几日,就要到中秋佳节了。
酒馆的灯火亮起来,柔柔透过了玻璃窗,一扇一扇,一块一块的窗户,好似浸没在金酒之中的冰块一般。远处的山峦沉默地矗立着,将这块块金冰拥于怀中。
??此刻的酒馆,美丽得像是大山之中深藏的明珠。
楚留香忽然叹了口气。
乔茜“唰”的一下扭过了头,道:“你叹什么气呢?”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道:“我只叹我识人不清。”
乔茜:“哦?”
这么快就提起南宫灵了?
乔茜其实并不想杀死南宫灵??有楚留香在一旁见证,又有了南宫灵的认罪书,让楚留香去处理这件事的首尾,比她捏着认罪书等着有人找上门来,无疑要方便、愉快得多。
楚留香一定也想把南宫灵带给任慈去解决。
不过,乔茜却不打算这样爽快地交人??来都来了,不如一笔,不划算吧?
楚留香既然提起了“识人不清”的话题,那就且听一听他想要说点什么。
却听楚留香叹道:“我本以为阁下是孤魂野鬼,如今一瞧此处,却又觉得阁下的真身或许是什么瑶池女仙。”
乔茜怔了一怔,忽然“噗嗤”一声笑了,道:“你对每一个女孩子都这样说话么?“
楚留香与她并排而行,手中轻轻敲着折扇,有点无奈地笑道:“我要是对每一个女孩子都这么说话,头早叫人家给打破了。”
正巧,他们已顺着游廊绕到了通往前堂的后门,楚留香顺手推开了门,十分自然地侧身道:“请。”
他显然已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行动已成习惯。
乔茜从他的双开门胸膛旁边钻过去,进门了。
二人进来,随意捡了张桌子坐了......这时候似乎该有人来端茶倒水,不过......他们似乎事先没说定会有这一个环节。
酒馆里诸人的关系,其实都蛮松散的,比如做饭问题……………也没个排班,基本就是谁早起了,谁就顺便去厨房里把今天的早饭给弄了,有现代厨房家电和预制菜的加持,这事儿其实简单方便得很??煮粥、蒸小包子,最多就是多夹一筷子酸萝卜
的事儿。
不过由于酒馆诸人基本上是一点红起得最早,所以这活儿他干的比较多………………
但是,现在,嗯………
陆小凤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探出了头,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两个酒杯来,往桌上那么一摆,又对乔茜道:“弄点温温热热的桂花米酒来喝吧。”
乔茜忍不住笑了,轻轻道:“你也坐下来喝一点嘛,陆小凤。”
陆小凤对乔茜这突如其来的温言软语很不适应,对她翻了个白眼,道:“我一个人爱喝多少就喝多少,把你的藏酒全喝了,你也不晓得。”
楚留香挑眉。
他当然早就发现那个生无可恋地拿着“打蛋器”刑具之人留着两撇很标志性的小胡子,这人方才走动时,声音极小,令他心中更确定了一层,此刻闻言,便同陆小凤拱手道:“久仰,陆兄。“
陆小凤笑道:“我也久仰楚留香的大名了。”
这两个脾性与爱好都很相似的人,在这江湖上居然没有见过面??也真是怪事一桩。
不过,他们就神交已久,一见了面,立刻便有了亲近的感觉,知道会与对方相处的很愉快,只不过现在并非寒暄的时候,于是也只是这样点头微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温热的桂花米酒上来,乔茜与楚留香共饮了一杯,米酒柔和,酒香微醺,米香绵软如云朵儿,里头融了糖桂花,甘甘润润,清清甜甜。
一杯下肚,暖意从咽喉流向胃袋。
楚留香微笑道:“好酒。”
乔茜挑眉,道:“我还以为,你会喜欢更烈一点的酒。”
楚留香不以为然,随意地道:“只懂白干、烧刀子,那叫牛饮。喝酒之人只会牛饮,与习武之人只会拼像力气有什么分别。”
乔茜笑道:“哎哟!好高见,原来你是品酒的名家。”
楚留香无奈道:“好姑娘,你非要臊我一臊?“
乔茜道:“那又当如何呢?”
浪子忽勾唇一笑,潇洒举杯道:“当浮一大白。”
乔茜又“噗嗤”一声被他给逗笑了??很好,风流盗帅倒是也不负“风流”二字,行为处事,小处倒也妥帖、说话倒也风趣,样貌倒也英俊,身上倒也有钱.....应该的吧?
乔茜还记得蛮清楚的,楚留香为了勾一个消息出来,在济南快意堂赌场之中,一夜豪赌三十万两!
寒暄完毕,也该说说正事了。
楚留香面容一肃,忽又向她敬了杯酒,道:“多谢乔姑娘留得南宫灵性命。”
乔茜淡淡道:“像这种狼子野心的混蛋,就连山上的野兽都不吃,吃了还怕中毒呢。”
想到南宫灵的所作所为,楚留香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他道:“任帮主为人正直、明公大义.......南宫灵于他膝下长大,即使父仇在身,也该知晓养父为人,他要报仇,大可堂堂正正分说明白,其间若有误会也可解开,为何要下毒?哎......”
乔茜道:“白眼狼的想法,本就很不容易理解,何必要去多想?不若一刀杀了,事了了,再无关系。喏,这认罪书你请拿去,给那姓任的老爷子看看吧。”
楚留香道:“且慢!”
乔茜:“嗯?”
楚留香道:“还请留下南宫灵性命。”
乔茜道:“为什么?”
楚留香叹气。
楚留香道:“南宫灵在江湖上牵扯极多,只一张认罪书,怕难以服众,乔姑娘深山隐居,少有人来打扰,想来是图清净之地,你若信得过我,不如将南宫灵交于我来,此事之首尾、无花之首尾,楚某去一一解释,至于南宫灵??他戕害养父、图
谋帮主之位,于丐帮之内,也是死罪。”
乔茜道:“可以啊。”
楚留香挑眉,似乎没想到她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又忍不住笑了一笑,心道:这姑娘行事作风,全然出人意料。
乔茜托腮道:“……………不过,我把南宫灵送给了你,你得拿自己赔给我,好不好?”
楚留香的折扇本来在一下一下地轻敲自己的手心,此话一出,折扇停下不动了。
他微笑道:“如何来赔?”
乔茜“啪啪”拍了两下手。
陆小凤又不知从哪里探出了头,“日”的一声,扔了片飞旋的纸张过来,力道不强不弱,正正好落在了楚留香的面前。
楚留香定睛一看,只见上头最上头一行书:南宫灵破坏物件索赔价目表。
下头一行行的列着明细,什么“扩音店喇叭四个”、“自动迎宾器两个”、“打蛋器一个”、“料理机一台”、“珍珠斑鸠的心情”、“氛围灯带一百米”之类的,密密麻麻地写了一整页纸。
前头的价格倒还好说,单位是“银两”,但是那行“珍珠斑鸠的心情”后,竞标了个“抚摸喂米三个月”。
因而这索赔表算来算去,最后的出的价码是??楚留香苦力三个月,还要倒贴钱给她!
楚留香:“...
………………这是家黑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