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下督张仓闻讯色变,便知今夜己方是结结实实中计。
什么劳什子的相国参军,携来军情十足是假,上邽定未分兵。
如今蜀军王师亲至,己方怕是在劫难逃。
思想间,蜀军呼啸而来来,魏军被迫接战。
张仓左顾右盼,追兵已至,太守难救,各人只能自求多福。
想罢便跃马冲阵,意欲决一死战。
王旗大纛之下,刘谌勒马观战,见魏将骁勇踏阵,对左右道:“谁去斩他?”
“大王,且看臣去擒杀此贼!”
只见老将柳隐跨征鞍,携刀弓,应声拍马而去。
西乡侯张瑛与刘林本想请战,但见前辈柳隐有意,便皆按下心思。
今夜刘谌接了参军李苾密报,知魏军恐要夜袭上邽,于是便暗调卤城及祁山兵马,直趋段谷出口,遮护上邽后路。
老将柳隐闻讯,也率其一部请战从征。
于是刘谌便合兵五千,杀来段谷,正巧截住了魏军前部。
“张瑛、刘林,速去掩护柳征西!”
“得令!”
于是汉兵尽出,泰山压顶般扑杀魏军前锋。
魏将张仓厮杀片刻,但见一白发老将杀到眼前,于是便走马斗战,还不忘出言嘲讽道:“蜀军无人乎?”
柳隐冷哼两声,手中刀锋忽然凌厉,杀得张仓手忙脚乱。
张仓喘着大气,暗道这老匹夫好生厉害。
这时,张瑛与刘林破阵杀来,护在了柳隐左右,张仓见势不妙,只能向后且战且退。
老将柳隐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两箭连珠,直取张仓心肺咽喉。
破空声响,张仓下意识俯身躲闪,却不想躲过了第一箭,没有躲过第二箭。
一箭穿心,将人从马背上直接射翻。
魏军见主将殒命,又遭蜀军逼杀,前是龙潭,后是虎穴,进退无门,于是有人弃械投降,不久便前锋全溃。
蜀军得胜,士气大振,护军刘林引起汶山兵大胆突进,一路杀退了从谷中窜出的魏军主力残兵。
段谷之中,广魏太守马巍缩在盾牌搭成的龟壳之下瑟瑟发抖。
后军梁汾溃败,前锋张仓无影,马巍已经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蜀军的高呼声在谷中震荡,魏军尸横遍地。
殷红的鲜血染透了冰雪,在清辉之下,还冒着淡淡热气。
不久,东边袭祚引兵两千杀来,西边刘谌率师五千骤至,两相夹攻之下,将魏军残兵七千余人挤成了肉馅。
魏军被四面包围,皆惊惧失序,又见太守马巍缩在盾阵之下不敢露面,顿时士气全无。
刘谌见状,拍马上前几步,大声道:“邓征西已降于大汉,他能降,尔等还有何犹豫?汝等若担心父母妻儿惨遭清算,那便助本王夺下广魏,尔等可尽迁家小于蜀地安置,官府分粮给田,岂不美哉?”
魏兵瞬间一片哗然,别的都没听见,就听见了四个字:分粮给田!
就在魏兵犹疑之际,广魏太守马巍从盾墙之后露出脑袋,喊话道:“尔等莫受蒙蔽,蜀人尚不能饱腹,岂会与尔等分田?”
刘谌以鞭指天,对众魏兵道:“孤,乃是大汉北地王,摄政监国,金口玉言,何须诓骗尔等?孤数三声,投戈释甲者,生,负隅顽抗者,死!”
西乡侯张瑛趁机造势,令所部连弩士上前,对准了魏军。
刘谌话音一落,还没开始倒数,魏军便齐齐缴械投降。
马巍在盾墙后看的是又气又怕,但不敢动弹分毫。
张瑛与刘林将魏军尽数收降看押,谷中就剩了一个盾牌搭成的龟壳。
刘谌从降兵口中得知魏将马巍就在当中,于是便催马上前几步,大笑道:“马太守,孤数到三,你若不出来,休怪连弩无情。”
马巍心中甚是纠结,他想以死报国,但又有点怕死。
刘谌见没动静,于是清了清嗓子,大喊一声:“三!”
马巍:???
旋即汉弩激射,巨大的冲击力很快就击破了魏军盾墙。
护着马巍的亲兵转眼间便有数人被射成了刺猬。
“降了,我降了,我降了!”
凶悍的连弩摧毁了马巍的心理防线,当即声嘶力竭的大喊起来。
刘谌摆了摆手,汉兵停手,马巍颤颤巍巍走出,残存的十几名亲兵皆掷盾在地,跟着马巍一齐投降。
“马太守,实在抱歉,孤不识数,吓着你了。”
“臣谢大王饶命之恩!”
马巍面无人色,行礼拜见后,便被张瑛押走。
于是刘谌与袭祚合兵万人,自段谷向北进军,准备沿魏军来路反袭敌营!
上邽城东,魏军正蚁附攻城,杀声盈野,金鼓震天。
主帅石鉴携诸将阵中观战正酣,忽闻裨将梁汾兵败而归,登时惊怒。
不久,梁汾狼狈来见,跪于马下,哭诉道:“刺史,段谷中伏,我军俱殁!”
石鉴发愣无言,身旁的年轻参军眉关紧锁道:“蜀军兵力几何?”
“禀荀参军,蜀军兵马万余!”
荀勖眉梢一抖,面上便阴云密布,他知道定是自己的消息出了差池。
姜维根本就没有分兵西进,且西县的蜀军也提前来援。
否则怎么算,段谷之中也不可能有蜀军万人。
“马巍呢?”石鉴脸色难堪,沉声喝问道。
“马太守身陷敌阵,末将欲救,但被蜀军伏兵截杀。”
“你这废物,失了主将,你也等死吧!”
石鉴怒火中烧,这可是他上任雍州刺史来的第一战,结果首战便损兵折将,这让他如何向长安交待?
但这也不能全怪他,消息是相国参军荀勖给的,出兵夜袭上邽也是他提的。
梁汾吓得连连磕头如捣蒜,这时,中军斥候来报:“报~蜀军自段谷向我侧翼杀来!”
石鉴微微侧目,看向了身边的参军荀勖道:“荀参军,你看是战是撤?”
“我军尚有主力三万,仍有一战之力,蜀军出段谷,欲袭我军,还需涉水,刺史可遣一部兵马沿岸拒敌。”
“参军以为何人可以胜任?”
石鉴追问道,荀勖对视片刻,冷冷道:“将军石胥可以戴罪立功。”
荀勖见石鉴事事问他,便知道这家伙没安好心,定是要将失利的罪责全部推到他身上。
石鉴闻言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悦,荀勖这是在用石胥警告他。
他要是敢给荀勖扣帽子,荀勖就会追究石胥丢城弃军之罪。
这个年轻的参军心思狡黠,果然相府之中不养等闲之辈。
可是今夜丧师两万,总得有人负责才行。
这时,石胥驰马奔来,气冲冲道:“堂兄,马巍这厮投降蜀军了!”
话音未落,石鉴的鞭子便抽了过去。
参军荀勖扭头相视,淡淡道:“石刺史,今夜失利,撤军来日再战吧。”
“正合我意!”
两人对视一眼,石鉴便下令鸣金收兵,又令石胥引兵一万沿渭水北岸阻击自段谷来袭的蜀军,掩护主力撤回临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