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没有遁走,却是省了臣不少麻烦。”
谯周负手而立,威仪十足,今夜他亲自督兵前来,就是要将北地王党羽彻底铲除。
一来是为杜祯和费立报仇,二来也是为了出降之事再无阻挠。
前来帝陵的路上,谯周还担心北地王闻风而走,若是让其南奔投了霍弋,怕是后患无穷。
“孤也在等大夫。”
刘谌说罢,便在谯周怪异的目光中,从腰后拿出了羽扇,装模作样地摇了起来。
谯周双目之中,遍布血丝,皆因今日悲怒太甚。
闻言观色,北地王处变不惊,谯周不免心中略感讶异。
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他还有什么手段?
“皇子举兵,谋逆之举,大王莫不是以为自己还有退路吧?”
“你杀不了孤。”
刘谌面如平湖,摇扇轻语。
谯周怒极而笑,抚掌退下石阶。
今夜重兵在手,胜券在握,小儿屡屡坏我大计,又接连杀我门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越骑校尉文立目光阴狠,手操剑柄已然是蠢蠢欲动。
步兵校尉狐宪眉头紧蹙,轻轻揉了揉鼻子,打了个喷嚏。
“逆党便在眼前,中郎督还不速速发兵擒杀?”
谯周面色冷峻,头也不回地大声下令。
他没有令文立和狐宪动手,因为这是自己人。
让赵统动手,但有差池,便可将其直接舍弃。
谯周心中的算盘打的十分精明,立在众兵之前,威仪十足,自信满满。
可等了半天,背后却是没有动静,谯周疑惑,回首见赵统埋着头岿然不动,以为是没听见,又道:“赵统,速速动手!”
赵统抬头,目中精光熠熠,看的谯周心中一惊。
不对劲,有问题!
正这时,忽闻北地王叱咤之音。
“逆党便在眼前,中郎督还不速速发兵擒杀?”
刘谌羽扇直指赵统,意气风发。
谯周脸颊忽白,周身寒彻,仿佛置身在冰天雪地之中。
在一片错愕之中,赵统向后退了几步,自腰中抽出长剑,精神焕发道:“虎步军听令!”
“在!”
“即可擒杀谯周逆党!”
赵统一声令下,九千虎步动如雷霆。
顷刻之间,便将越骑营与步兵两营人马纷纷打翻。
两营兵反应不及,毫无还手之力,被迫缴械投降。
大局逆转,便在呼吸之间,待谯周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身陷重围。
赵统行来,谯周不可置信地问道:“为何?”
“丞相遗命在前,大夫之恩在后。”
“丞相遗命???”
“待大夫身死之后,在下也定当鼎力上奏,请陛下追谥大夫,以报当年之恩。”
说罢,赵统便当着谯周的面,来到了刘谌阶下,跪行军礼。
“虎贲中郎督赵统,愿听殿下差遣,兴复汉室,还于旧都!”
谯周犹如五雷轰顶,目眦欲裂。
“丞相遗命”四个字令他心中惊颤,犹如山崩地裂。
丞相故去已经三十余载了,这怎么可能?!
难道三十多年前,丞相便已经料到了这一天?
忽然间,思绪翻涌,谯周脑海中浮现出了自己初见丞相的那一日。
初见丞相,左右皆笑。既出,有司请推笑者,丞相曰:孤尚不能忍,况左右乎!
那天,他未修边幅,举止古板,为众所笑。
旋即又想到了建兴十二年,丞相五丈原病逝,自己惊闻悲报启程奔丧,后主旋即下旨禁止大臣吊唁,自己成了唯一一个抵达的人。
往来已有三十载春秋,时光荏苒,白驹过隙,岁月匆匆。
丞相,你当真算到了今日之事吗?
刘谌兀自下了石阶,来到了谯周身前,左右文立与狐宪俱被虎步军控制。
“难怪这柄羽扇似曾相识,原来是丞相遗物。”
谯周目光一闪,眼神复杂,他根本就没想过这其中竟还会有丞相的手笔。
本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没想到却败给了一个故去了三十余载的人。
丞相,我谯允南果然成不了下一个你!
“大夫既明数学,胡不入山晦迹而与人家国?亡国之罪,浮于黄皓也。”
刘谌一语诛心,令谯周欲辩无言。
你要投降便自己去投,又为何要胁迫朝野奉国而降?
处心积虑,唯恐刘宗之不灭,塞目箝口,未闻一谠言之献,以饵愚民、媚阉宦,为司马昭先驱以下蜀,国亡主辱,己乃全其利禄;非取悦于民也,实乃取悦于魏也。
这时,庙殿之中,兵马皆出。
一时间,帝陵之内,大军逾万。
刘谌于先帝庙前,当众宣布谯周袭杀宗亲,里通外敌,欲谋献国,实乃佞臣党首,罪不容赦。
旋即令安平王刘辑率兵一千留守帝陵,看押谯周、文立、狐宪等人待命。
自率虎贲中郎督赵统、西乡侯张瑛、长水参军常忌、屯骑校尉宗弼等众,引中虎步兵九千,入城搜捕谯党,肃清奸佞,以正朝纲。
是夜,大兵入城,以雷霆之势,火速将谯党骨干之臣统统逮拿下狱。
刘谌又令西乡侯张瑛率兵封锁成都各门,自今夜起,无他之命,任何人都只许进,不许出。
成都城中,定有不少魏军眼线,必须延缓他们将消息传至邓艾案头的时间。
城中动静自然瞒不过宫中,很快,消息便被巡防宫城的执金吾丞杜烈火速送往皇帝刘禅寝殿。
寝殿之内,刘禅无力地躺在榻上,黄皓正端着药碗跪在地上,为其喂药。
正这时,殿门外,响起杜烈沉重而又焦急的声音。
“启奏陛下,北地王率中虎步兵入城,声称奸党党首谯周已被捉拿,今夜要肃清其党羽,清君侧,正朝纲。”
榻上,刘禅猛地睁眼,眼睛直勾勾盯着上方,呼吸逐渐急促起来。
一旁的黄皓,两手一颤,药碗跌落,碎了一地。
中虎步兵为何会听北地王调遣?!
虎符尚在陛下之手,这绝不可能!
“传秘书令郤正,殿中督张通,督军裴越、执金吾任元、侍中张绍速来见驾。”
黄皓顾不得旁的,连滚带爬前去吩咐人去传旨。
这下真的要出大事了,黄皓打死也没有想到谯周竟然没有斗的过北地王。
北地王要肃清朝纲,铲除奸佞,那自己怎么办?
不行,我也得设法自保。
于是,黄皓在传完皇帝旨意后,又唤来一名心腹宦官,密嘱其火速去传虎骑监糜照率中虎骑兵两千入宫候命。
......
北地王府,刘谌归来。
立在门前,消息频传。
“报!谯党上下三十余人皆已锁拿下狱,等候发落!”
“报!常参军已率所部封锁咸阳门,正在候命。”
“报!中郎督已陈兵咸阳门外,龙堤池南,等候王命。”
斥候来去匆匆,刘谌正欲迈步入府,闻言,浑身一颤,又将迈在空中的脚缓缓收了回来。
身旁的诸葛京见状,躬身一礼,郑重说道:“大王这一步,落向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