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
太原又称晋阳或者龙城。
自古以来便是中原抵挡草原的重城,也是盛唐的发源之地。
太原城中有一大户,姓胡,是太原百年大族,名声不错。
而王浮今日所来,找的便是这个胡家老太爷。
来到胡府,王浮手中雷府一抛,整个胡府便在雷府笼罩之中,而马玄也抽出龙枪提在手中。
大门打开,一个留着山羊胡须的老者,才一出门看到王浮和马玄之后,立马拱手作揖。
“可王真人和马王爷,小老儿有失远迎,两位真人快请。”
老者姿态很低,弯着身子恭敬等着。
王浮看了其一眼,笑道:
“你也是几百年的老狐狸了,何必做这些姿态,贫道此来,你可知晓缘由?”
王浮如此说,老者的腰却是更加弯了。
“小老儿有些耳闻,真人远来,请入内详谈可好?”
王浮一笑,点了点头,从老者身旁大步踏入府中。
老者小跑的跟在二人身后,为二人指路,来到大堂之中就坐。
拍了拍手,几个貌美女子便拿着果盘糕点等物,走了进来,为王浮和马玄倒好茶,放好果盘之后,便来到了老者身旁。
“父亲。”
老者笑着点了点头道:
“这位王真人,这位是马王爷,还不快见过。”
“这是老儿几个小女,真人见笑了。”
几个女子盈盈一礼。
“见过王真人,见过马王爷。”
王浮微微点头,马玄却是一脸嫌弃道:
“胡老儿,你马爷爷天生神眼,你这点幻术,瞒不过你马爷爷,你这些女儿一个化形的都没有,一股子狐狸骚味,能不能让她们离你马爷爷远些?”
老者和几个女子脸色同时一僵,王浮摇了摇头,这个憨货,这话说的也太直了些。
“胡老爷让几位小姐下去吧,贫道时间宝贵,便说正事了。”
王浮给了台阶,老者脸色稍稍恢复,挥了挥手,几个小狐狸狠狠的瞪了马玄一眼,这才退出了大堂。
“真人请说。”
王浮放下茶盏,看着老者说道:
“世道混乱,妖魔滋生,贫道一人实在杀不过来。
你们这些中原生长的妖魔,与西荒那些不同,至少还算有些礼数,贫道便愿意和你们谈谈。”
老者脸色一苦,虽然早就知道王浮来意,可真到了此时,还是有些不愿意。
自从王浮离开洛阳之后,便和马玄一起清扫妖魔,可是如今妖魔实在太多了,王浮杀了一个,可能就有两个甚至是十个妖魔出生,简直杀之不尽。
且这些妖魔也不是扎堆一起等着王浮去杀的,一个多月,即便以王浮和马玄的道行,也不过是杀了上千比较露头的妖魔,如此下去,哪里斩杀的过来。
王浮便换了一个策略,专门找化形大妖魔。
中原这些妖魔和西荒那些不同,就王浮所言,西荒妖魔残暴混乱,虽然智慧不低,但基本很难沟通,无他,西荒妖魔势大。
而中原这些化形妖魔却不同。
自古以来中原便是精华之地,中原的妖魔想要化形,要渡过不知道多少劫数,这也造成了这些妖魔都懂得什么叫隐忍,什么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丛林法则没有西荒那般重,这就是王浮所言的这些妖魔懂些礼数。
王浮自然知道这些妖魔只是对面自己,才讲礼数,要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来了,多半就要落到它们肚子里了。
别看这老狐狸在王浮面前和善,但能修行到如今地步,偷偷摸摸吃过的人绝对不少,只是如今不是算后账的时候。
这数月以来,王浮已经谈妥了三个化形妖魔,杀了两个不愿意沟通的,如今名声已经在妖魔圈子里传开了。
故而这老儿,才一口叫破了王浮和马玄的身份。
这般手段,王浮也是启发于世祖皇帝和另外一个世界官方,有个名目,叫‘约谈’。
“真人容禀,老儿一向与人和善,实在做不得这般事,老儿.....”
“嗯?”
老狐狸话还未说完,王浮已经眉毛一竖,吓得老狐狸又将推脱的话给憋了回去。
“贫道不是来和你商量的,是来通知你的,你只需告诉贫道,你尊不尊令?”
老狐狸嘴巴张了张,想要说什么,可是看到王浮威严的面容,严肃的眼神,终究还是怂了。
“这位王真人,不是个好说话的,苦便苦些吧,总好过去见阎王,不对,听说现在都没阎王了,只有幽都天子,也是这位真人的人,罢了。”
老狐狸心中念头一转,便也就认了命,起身拱手拜道:
“小老儿尊真人法旨。”
“好,如此太原一线,整个冀州便交给你,做的好了,前事不究,日后有赏,做的不好,扒皮熬骨,抽魂炼魄,贫道有的是手段。
只要还在罗浮界,便是你逃到天边,也逃不出贫道手心,你可明白?”
“真人放心,小老儿明白。”
————
洛阳。
王浮离开数月之后,朝廷的迁都队伍,浩浩荡荡的终于到达了洛阳。
新练的七万禁军和投降而来的五万多三镇叛军,加上百官家卷,宫女太监,总共十五万多人,一路上人吃马嚼。
李善国刚刚凑出的一点家底,也被这一路给吃的个干干净净。
也还好长安离洛阳算不上远,走走停停一个半月也就到了,要是路程再长一些,那真是要就地筹粮了。
进入洛阳地界,在杨真的治理之下,洛阳恢复的极快,此时种下的小麦已经有些泛黄,百姓在田地之中劳作,看到这浩浩荡荡的队伍,都吓得跪伏在地,不敢抬头。
小皇帝坐在龙撵之上,颇有些意气风发。
“哈哈...爱卿可看见了,这洛阳乃是我大周四百年国都,只看这景象,就知道气运不绝,朕天命在身。”
小皇帝的狗腿们,立刻送上奉承之言。
“陛下乃是千古明君,气运自然在身。”
“陛下英明神武,区区叛贼何足挂齿,听说李轨那叛贼人头还挂在城墙上呢,这天下只有陛下才是天命之主....”
李善国句偻着身子,默然无言。
小皇帝极为得意,环视一周看着趴在泥地的百姓,哈哈大笑。
“嗒...嗒...嗒...”
便在此时一阵马蹄声响起,李善国转身去看,只见几骑从田地之中策马而来,被践踏了田地的百姓,浑身颤抖,却不敢喊出声来。
李善国大怒,拎起手中拐杖指着几骑怒吼道:
“来人,给本官拿下。”
“诺。”
一个汉子答应了一声,汉子几个纵跃,跨越上百丈距离,几个起落将几个骑士踢飞砸在道路之上。
又将几匹战马控制住后,牵回道上,交给几个禁军将士,双手提起几人,押到了李善国跟前。
“大人。”
汉子将几人丢在地上,拱手而立。
李善国点了点头,看向几个骑士怒道:
“本官三令五申,不准踩踏田地,尔等是觉得本官刀不利乎?”
几个骑士听得李善国喝问,吓得连忙起身跪下磕头道:
“大人饶命,我等是奉钱将军令,有急事禀报。”
“何事?如说不出个缘由,便休怪本官手辣了。”
李善国一声厉喝,几个骑士连忙争先恐后的说了起来。
这几人乃是当初一起投降过来的三镇骑士,在一个姓钱的将领麾下。
这些人本就桀骜,投降长安本就是迫不得已,这一路上,李善国虽然凑了些钱粮,但十几万人吃喝,自然不能胡吃海塞,每日的配给都是有数的。
这姓钱的也不亏了他这个姓,人比较贪,其他人都是贪墨个一两成,就他直接对半砍,导致手下士兵饿了一路,如今看到这满地的小麦,便不想走了。
许多人更是也管这小麦熟没熟,直接扯了好几捆,准备烧了垫肚子。
姓钱的不但不阻止,还想以此为由,讨些条件。
这几个骑士,都是这钱将军的亲兵,对于姓钱的所作所为自然清楚。
开始之时还只是说,兵士不满,要叛乱云云,可哪里瞒得过李善国,立刻便察觉到了猫腻,让皇城司那汉子,严刑逼问,不过片刻,就全部倒了出来。
李善国大怒。
“徐堰带皇城司随本官来。”
“诺。”
叫徐堰的大汉抱拳应诺,一直强忍怒火的小皇帝,看到此,心中更怒。
“爱卿好大的官威,朕的皇城司都被你呼来喝去,不过是一些银钱粮米,派上送去便可,值得大动干戈?”
李善国深吸了一口气,拱手道:
“是臣气昏了头,未先禀报陛下,望陛下恕罪,但是陛下,这不是小事,军法败坏往往只是一些小事开始,此时纵容,等大祸临头之时,便已经晚了。”
“爱卿说的有些严重了。”
“陛下,只要严肃军法,才管理大军,今日放过,明日便会有人学样,最终一发不可收拾,臣无礼了,徐堰随本官来。”
说完之后,李善国不顾小皇帝难看的脸色,杵着拐杖离开。
那名为徐堰的皇城司大汉,挥了挥手,几个护卫在龙撵旁的皇城司之人,便脱离队伍,抓起还在求饶的几个骑士跟随而去。
“陛下,李相也是心忧朝廷,陛下.....”
“滚。”
张涛求情之言,还未说完,就被小皇帝一脚从马上踹了下去,摔在了地上。
“朕乃天子,这些老匹夫实在欺朕太甚,朕要杀了他,杀了他。”
小皇帝眼珠泛红,气的直喘粗气。
一个不自量力的笨蛋,并没有翻起什么波浪,李善国到了后方军阵之中,找到这个钱姓将领之后,根本没和其废话,直接拿下,然后和几个踩踏农田的骑士一起砍了。
然后搜出了其贪污的粮食,当即命人埋锅造饭,让兵士饱餐了一顿,又将其中几个毁坏麦苗的以军法打了十棍。
有前车之鉴,这些受军法的不但不恨李善国,还对其感恩戴德。
之后,李善国又命人将几人头颅传示诸军,军纪瞬间便改善了不少,至少没人再敢明目张胆的毁坏麦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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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依次进驻杨真准备好的军营,小皇帝等人则是进入皇城。
进入长安之前,小皇帝已经换了一个龙撵,这说是龙撵不如说是一个宫殿,需要一百零八个壮汉才能抬起,宫女在上面服侍,小皇帝站立在最前,好似得胜的将军。
杨真看着到了此时还不忘排场的小皇帝,心中既是失望,也是冷笑。
当夜,杨真便上门拜访了李善国,将洛阳的名册全部转交给了李善国。
看着手中已经整理好的名册,李善国沉默片刻后道:
“杨相要走?”
杨真被加封了尚书省平章政事,自然也可以称一声相爷。
杨真拱手,笑道:
“瞒不过李相。”
“为何?可是怕陛下因为杨太师之固,迁怒你?”
杨真摇头一笑。
“晚辈不怕这些,只是咱们这位陛下真不是什么人君,晚辈不想在其身上多费心思,李相,晚辈也劝您一句,该是功成身退的时候了,咱们这位陛下,心胸可不大。”
李善国沉默片刻,叹息一声,将名册手下。
“老夫如今的情况,即便辞官又能活的几年,便让老夫陪大周走完这最后一程吧。”
李善国其实很清楚,当小皇帝放弃关中形胜之地,迁都回洛阳之时,大周就已经没有希望了,只是其还不甘心,抱有幻想出现奇迹罢了。
不是说洛阳不好,而是如今中原残破,朝廷也已经元气大伤,根本无力掌握中原。
一旦迁都洛阳,这十几万军队也只是勉强够用。
裁军休养便成了妄想,可中原如今哪里还能养活这十几万军马,一旦出现变故,便是天崩地裂之势。
李善国没有再劝,杨真还年轻,没有必要陪着这个腐朽的大周一起去死。
杨真挂印而走的行为,自然让小皇帝大老恼火,本来准备发动倒李的行动也只能终止。
经过城外那一遭,小皇帝对李善国的容忍已经到了极限,在看到洛阳被杨真治理的不错之后,更是下定决心,容忍杨真是杨彦孙子的事,先将李善国拿下。
可是如今杨真一走,小皇帝虽然反复无常,没有政治智慧,但也知道,李善国如今便是这个朝廷里的擎天柱石,没有找到接任者之前,李善国动不得。
李善国也没有想到,杨真的出走,反而恰好救了他一命,只是这个巧合实在令人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