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陈宫虽然是主谋,但现在不能杀。
若杀陈宫,跟着吕布的兖州人必定惶惶不安。
如今袁兵未退,刘标要的是人心凝聚,而非人心叛离。
然而。
陈宫可以活,郝萌必须死。
陈宫活是恩,郝萌死是威。
恩威并济,以儆效尤。
刘标给的承诺,让高顺暗暗松了一口气。
若刘标执意要杀陈宫,高顺都不知道应该如何抉择。
“你要多少兵?”
“五十人足矣!”
听到五十人,高顺不由惊道:“刘公子,你只带五十人走,就不怕我反悔吗?”
刘标大笑:“高校尉是重诺的豪杰,又岂会轻言反复?我既信你,就不会疑你。”
高顺再次沉默。
良久。
高顺下定了决心。
“许汜如今在彭城,刘公子可跟许汜同往下邳,可免入城盘查,避免打草惊蛇。”
刘标微微诧异,许汜竟跟陈宫不是一条心?
不多时。
高顺引许汜和陷阵营兵卒五十人出城。
跟许汜叙了礼,刘标直言问道:“先生昔日跟陈宫共谋曹操,又跟陈宫同入小沛。如今怎又不助陈宫,反助温侯?”
许汜笑了笑,不答反问:“许某听闻,陈元龙赠了两千亩田给刘公子?”
刘标点头:“确有此事。”
许汜又道:“我曾因世道动荡而路过下邳,向陈元龙求田问舍,陈元龙因此而厌恶我;自卧大床,让我躺小床,颇为无礼。”
刘标淡笑:“先生自述往事,有何所求?”
许汜伸出右手:“给许某五百亩地,我可助刘公子入小沛。”
刘标不假思索:“成交。”
许汜微微诧异:“刘公子,许某说的是五百亩,不是五十亩。”
刘标轻笑:“五百亩地,可让我兵不血刃的入小沛,这买卖是先生亏了。”
“我在下邳还有一处宅子,虽然不大但胜在清幽,可一并赠与先生。”
许汜更是惊讶:“刘公子的器量,常人莫及啊。”
顿了顿。
许汜轻叹:“我虽读书,但志向不大,只想图一个稳定。”
“为求名,我拜了小我十岁的南郡杨虑为师;为求利,我又入兖州成了曹操的从事中郎。”
“我本以为可在兖州稳定谋生,不料前九江太守陈留边让时常讥议,惹怒了曹操。”
“曹操不仅杀了边让,更是并其妻子,以示羞辱。”
“此举彻底惹怒了兖州士人,我不得不跟着公台共谋曹操。”
“我不想哪天因为惹怒了曹操,不仅身死、妻子还得被曹操抢去。”
“然而,自从张孟卓兄弟身死兖州,我又成了无根之萍;跟着温侯虽然是无奈之举,但好歹能保全性命。”
“公台报仇心切,一直想让温侯跟袁术结盟。”
“可我很清楚:袁术日薄西山,早已不复当年。”
“打刘使君都得让温侯来当内应,如此外强中干,又如何能成大事?”
“你对高校尉说:黄猗勾结郝萌,意图劫持温侯家眷。幸被公台觉察,陷阵营奉公台令入城缉贼。”
“我佩服刘公子的器量!”
“若是曹操,必杀公台!”
刘标拱手敬道:“忧国忘家是大志,安居乐业为小康,两者并无贵贱之分。”
“圣人亦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先生不必为此而忧恼。”
许汜眼有惊叹。
在许汜等名仕眼中,刘备跟吕布一样,都是粗鄙少才的北疆武夫。
而在才学上,刘备也的确是个“学渣”。
许汜没想到的是,刘备的长子不仅知晓圣人言,更对圣人言有不凡的理解!
许汜不知。
刘标前世读书不少,今生又受刘备影响颇深。
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惟贤惟德,能服于人。
诚然,许汜求田问舍,图的是利。
可这芸芸众生,谁又不图利?
圣人图利名声,君王图利天下,诸侯图利疆土,公卿图利权柄,士人图利地位,百姓图利衣食。
强求不得志的去兼济天下,跟何不食肉糜没有区别!
刘标的才学品行,令许汜折服。
两日后。
刘标抵达小沛城外。
陷阵营轻装疾行,日行可达百里。
刘标忽然出现在小沛,将陈宫惊得不轻。
在看到刘标左右的张辽和许汜时,陈宫更惊。
“刘公子忽来小沛,可是下邳出了变故?”陈宫强忍内心的惊慌,执礼而问。
刘标笑容真诚:“陈从事人在小沛,心系下邳,令人钦佩啊。”
陈宫摸不清刘标意图,附和道:“我跟温侯共患难,自然不希望下邳有变故。”
刘标拱手再赞:“温侯若知陈从事之心,必会欣慰。”
见刘标顾左而言他,陈宫忍不住再问:“刘公子来小沛,可有要事?”
刘标轻笑:“也不是什么大事,下邳战事在即,温侯让我调郝校尉回下邳。”
陈宫心中起疑:“温侯及众将士家眷都在小沛,高校尉又去了彭城。若再调走郝校尉在,谁来守小沛?”
刘标不假思索:“都尉曹性,可守小沛。”
曹性?
陈宫更感不妙。
刘标又问:“郝校尉如今在何处?军情紧急,不容耽误,我们得立即返回下邳。”
陈宫看了一眼许汜,许汜却是偏头不敢跟陈宫对视。
陈宫不由心下一沉:“刘公子,你真的是奉温侯的军令,调郝萌去下邳的?”
刘标眼神玩味:“陈从事,这水清则无鱼。有些事,若是讲得太明白了,就不好收场了。”
正说间。
一骑飞马而跑。
张辽眼尖:“刘公子,郝萌跑了。”
刘标瞥了一眼郝萌逃跑的方向:“张骑都,交给你了!”
张辽点了点头,策马拖戟而追。
陈宫踉跄退了一步,难以置信的看向许汜:“许兄,为何如此?”
刘标轻叹:“陈从事,其实你应该感谢许从事;若无许从事,陈从事近日所为,恐怕无法善了。”
“陈从事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应当知道如何取舍!”
陈宫咬牙:“郝萌,能否不死?”
郝萌若死,今后谁还敢替我办事!
刘标淡笑:“任何的军政变故,都会死人,我本不想答应。”
“但我这人信天命,不如,看天意吧!”
不多时。
张辽归来:“刘公子,郝萌马失前蹄,坠马而亡。”
刘标微笑的看向陈宫:“抱歉啊,陈从事。天意如此,人力难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