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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子恒和唐佳玉夫妇看到钟画和方义在荷池边的凉亭里站着说话,虽然隔得远听不见到底在说些什么,但是看到了钟画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好了,没什么事了,放心吧。”
唐佳玉笑着对丈夫说。她扭过头看向丈夫,却发现丈夫有些心不在焉,似乎在思考什么紧要的问题。
钟子恒听到妻子的说话声才回过神来,又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凉亭里,但脸上依旧没有笑容,反而多了一些惆怅,眉头也逐渐紧锁了起来。
“你在想什么?如果你不看好他们俩,又何必那么愿意听钟画的安排?”唐佳玉收敛了笑容,蹙着眉头看向丈夫。
唐佳玉从陶飞那里打听到了消息,钟子恒按照钟画提出的要求将方义寄往百家村的所有东西都拦截了下来。不仅是方义寄出去的东西,还有章胜寄给方家的东西,全都在邮局被拦截住了。
钟子恒将方义和章胜寄到方家的那些物件全都折变成了钱,然后自己又掏腰包添上了好些,派人千里迢迢送到了方义的家乡百家村,交到了方义的父母手里。
这边无情地拦截一切,那边却又有情有义地赠送了一次又一次。钟子恒觉得,只有这样,他的良心才能安稳下来。设法让方义与百家村断绝来往,但并非要让他断绝骨肉亲情。等往后这边的事情都办妥当了,方义和他的家人自然会再次团聚的。
至于方义在百家村的那个指腹为婚的姑娘乔雪,秋亭在方义那次坠崖之后去过百家村一趟,已经明确告诉过乔雪,方义坠崖身亡了,不在人世了。根据秋亭回来后的如实讲述,钟子恒判断乔雪是一个很明事理的姑娘,得知方义身亡后,应该会知道怎么做才是既合情又合理。
“你别光顾着看咱们女儿钟画脸上的笑容,”钟子恒无奈地对妻子说,“你同时也要看看方义脸上的愁容。”
一句话提醒了唐佳玉。她刚才的目光一直都只围绕着她的宝贝女儿钟画打转,却根本就没有留意方义脸上的表情,而从廊檐下的这个角度看,方义又正好是侧身站在那里。
唐佳玉这回把目光全部聚焦在了方义的脸上。果然还是丈夫观察得仔细,方义的脸上的确没有丝毫的笑容,很平静很冷淡,跟女儿钟画脸上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还要继续插手去管吗?”唐佳玉的眉头蹙得更紧凑了,不由得长叹一口气。八个女儿,唯独这个女儿叫人太不省心。
“我们也许只能帮到这里了。”钟子恒也不由得长叹一声,“剩下的事,就交给他们自己以及时间去处理吧。一年又一年,年年叫人悬心,也真是累得慌。”
“估计你处理最麻烦的生意问题时,都没像这样心累过,对不?”唐佳玉听丈夫把话说得这么可怜,便笑着安慰他。她也不希望丈夫再为这件事太操心,太心累了。
钟子恒看了妻子一眼,慢慢松开了眉头,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他又看了一眼那边的凉亭,然后转身离开廊檐,朝客厅走去。唐佳玉连忙追了上来,温柔地挽住了钟子恒的胳膊。
午餐已经摆在客厅里,满屋子都是人,大家一起坐下来共进午餐。这是钟子恒在用家宴的方式盛情招待方义,而这样的破格招待方式,也只有方义一人能够享有。钟子恒为了满足钟画的心意,也实在是煞费苦心,尽管他已说过不再插手过问。
席间,赵时运和唐佳倩夫妇对方义也表现得非常热情,但相比之下,赵时运是真心的,因为他更了解方义。而唐佳倩则多少带着一些敷衍,在她心里,方义和胡阳相比,她更看好的人是胡阳,这样的想法一直都没变过。
方义心里其实很清楚钟子恒对他的百般照顾,也很明白钟画对他的情深意重。但是,他是有自己的立场的,以前也多次表态过。可是现在看来,他感觉自己身陷囹圄,难以摆脱了。这并非是他愿意看到的局面。他得想办法挣脱出去才行。
晚上回到医馆后,方义独自坐在房间里发呆。白天钟家大院里欢聚一堂的场面,勾起了他的思乡情绪。他又想家了,想念父母和弟弟妹妹们,还有那个指腹为婚的她。
窗外的夜,寂静而寒冷,寒风在摇晃树叶,在摇晃空无,也在摇晃方义的孤独与无助。
他拿起笔,决定再给乔雪写一封信。可是提笔半天,却落纸无字。他不得不放下笔,望着黑沉沉的窗外,继续发呆。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更不知道该怎样说才能让乔雪和家人都感到满意,都感到放心。
每次都是这样,只要方义一拿起笔,他的脑袋就会变成一片空白,纸在眼前,却无从下笔。然后不得不放弃写信的念头,收起纸笔,上床睡觉,却又是一个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的漫漫长夜。
方义感觉自己现在的处境太糟糕,一点都不如意。欠钟子恒的那二十万元本来是有能力还清的、算清的,可是钱贵明的无情背叛,让他一夜之间又变成了一无所有的可怜人,一切又得重新来过,从零开始起步。
一夜不成眠。天还没亮的时候,方义就起床了。他感觉很疲累,却又睡不着,也就只能起床了。他今天有件事要去办,一定要去办,不能再拖下去了。
胡家大院的雪后清晨,阳光斜斜地照在院子里,一切都明亮着,也都灿烂着。满地的花叶疏影随着晨风一起轻轻摇曳。一些鸟雀散落在枝头,时不时发出几声悠长的啼鸣。
胡阳独自站在院子里的一棵腊梅树下,呆呆地望着从树上随风一起飘落的小小花朵。他闻不见沁人心脾的花香,却只看得见满眼落花的纷飞。
有人一大清早就给胡阳送来了一张字条,约他出去,在附近的一条溪水边会面。
胡阳没有多想,约他出去的人一定是方义,他心里已有准备。方义一定是知道了他暗中送给钟画的那些情报。虽然这件事他做得不够体面,但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冤枉方义,事实摆在眼前,错在方义自己。
尽管如此,胡阳心里还是有一些顾虑的。他知道方义也是一个有脾气的人,只是平时极少发作而已。他担心自己就这样单枪匹马去见方义,会不会吃亏。若论武功,他绝对不是方义的对手。可是他又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以免节外生枝。
经过一番自我折磨后,胡阳最终决定,去赴约。不论到时会出现怎样的状况,他这次都要去。有些话,他也憋在心里很久了,也是时候该摊牌了。
胡阳出了家门,迎着冷风独自一人朝约定的方向大踏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