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利兰德下水道的气味酸涩带着轻微的腐败，闻起来就和阴天发霉的臭抹布差不多。托经常有天使打扫的福，这还不算太糟糕，完全胜过无面人之前钻过的任何一处下水道。既无到处乱窜的毒蛰鼠阴影处也不会藏着尸鬼，前者恶心，而后者恶心同时又致命。
“见鬼，大半夜的我们为什么非得钻到这种鬼地方不可？外面明明有大把地方可以去。”
可即便如此他的同行者对此还是颇有微词。虽然在黑暗中看不清脸，但无面人还是能想象出罗莎莉亚皱着眉大声抱怨的模样————这些天看的多到腻味。谢天谢地，这女人就好像天生就和自己不对付，无论做什么都要提出反对，无论对错。
“闭嘴，女人，如果你还想找到凿光人就乖乖跟着我。当然，只要你说一声不，我们现在就可以回去。如果赶得上的话说不定你还能看见今晚的巨龙表演。”
无面人毫不客气的回怼女人。为了这次冒险他几乎赌上了所有，即使谋划许久但深入险地还是让他倍感压力，更不用提身边还跟着个聒噪的烦人玩意。
“凿光人就被关在这种地方？一个下水道里？”罗莎莉亚不可置信的问。
又来了，又来了。每当女人问出这样的白痴问题无面人便忍不住想要敲打自己脑袋，质问自己为什么要这样的笨蛋结盟。要是跟来的是克里斯蒂就好了，他同样狡诈，会明白自己所走的每一步。
“如果神人们有脑子便不可能将这么重要的人物给藏在这，我来这里要找的是另一个人，他手里才握着真正的线索。”无面人耐着性子解释，哪怕有再多不满现在也还不是和对方翻脸的时候，他还需要她的力量。
“那个人是谁？”
无面人终于对女人无休止的问题彻底丧失了耐心，他索性不再回答，自顾自继续向前。即使如此，他也能察觉到女人没有远离，正一步不落的跟在自己身后。
或许这才是最好的应对方式，无面人忍不住叹气。在漫长的时光里，他同无数人打过交道，其中最讨厌的还是白痴，尤其是强大的白痴，他们不可理喻，味道不够好的同时还全身带刺，一不小心就会把自己给弄伤。
走过这几天以来最安静的一段路，无面人凭记忆在一面平平无奇的墙壁前停下脚步，他从怀中取出副眼镜，在擦去镜片上的尘埃后小心翼翼的架上鼻梁。
眼前的世界并未有太大变化，同样漆黑，唯一的区别便是地上多了道微不可见的印记，那是一个长有人脸的罐头。
在见到罐头以后无面人终于确信自己的记忆并未出错，霍利兰德的泥罐真实存在，而非来自某个人的呓想。因为将曾经分散出去的断面全部回收的缘故，他现在的记忆格外混乱，近千人的人生全部搅和在一起，即便是他这样的怪物一时间也难以消受。
“就是这里？”见无面人停下，罗莎莉亚也止住脚，“可这里什么也没有。”
“别急，秘密总是要一点点解开的，不然就不能称之为秘密。”
无面人俯下身子，从兜里取出枚歪斜的金币塞入罐头上人脸的口中，那人脸也果真张大嘴巴将金币一口吞下，上下咀嚼，紧接着身旁墙壁便发出一声轰鸣，赫然闪出道暗门来。
“一枚金币一个人，谁要进来？”
沙哑的声音自门后方传来，无面人径自走上前，门紧接着便重新合拢，完全不给任何插入的余裕。
事实上无面人兜中的金币远不止这一枚，但有些事情还是他一个人知晓更好。他们并非同伴，只是短暂联手的脆弱同盟。
希望那傻妞别做傻事，试图将这大门炸开才好。他心中也有一丝这样的顾虑。
和想象中的泥罐不同，这里真的就只是一块棺材大小的狭小空间，顶多塞入三个成人便显拥挤。无面人感知不到除自己以外任何人的存在，可声音确确实实从黑暗中传来。
“很久没有客人来这里了，说吧，你想知道什么，根据你的问题我会酌情开价。”
店主人的声音听着像是位和蔼的老头，考虑到对方可是敢在至上真神眼皮底下开私店的狠人，无面人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感激您的宽容，要知道您的大部分同行都是不允许我这样的怪物进店的。”他试着与黑暗攀谈。
“我们只负责售卖情报，不分身份。”
对方语气温和，看样子对自己并没有太大敌意，无面人立刻明白有些话可以说得稍微大胆些。
“那可否现身详谈一番？和一片影子做生意着实让我有些不自在呢。”
“若要见到我的真容，你得付出代价。与生俱来的分裂天赋，从灾厄使身上窃来的权柄，亦或者是寄宿于体内的天启，三者选其一。”
该死，这怪物将我看的一清二楚。
“那就算了吧，现在想想和影子做交易似乎也不错，说不定别有一番风味呢。”
“那就说说你的问题。”
“无意冒犯，您是否能确保这里足够安全？说的话不会被那位所听见？”
“当然，这是我能在这里开店的最大资本。”
即便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无面人的心还是忍不住怦怦直跳。这是第一场豪赌，若是此地的保密性不如店主人所说那般可靠，问题被泄露出去，那即便现在这幅身体乃是不死之身，他的死法也会超过万种。
“我想知道的是......前往幽邃地牢的方法。”在问题出口的瞬间，无面人都已做好赴死的准备，好在无事发生。
可黑暗半天没有做出回复。
“老板，你还在吗？”他试着问。
“你要去幽邃地牢做什么？”店主人犹豫的开口。
“应该是你回答我才是，而不是你问我问题。当然，如果你愿意支付费用的话我也很愿意如实相告。”
无面人露出狡黠的笑容，对方既然会这么问自己，那必然真的知晓前往幽邃地牢的方法，这一趟来的值得。
“作为交换我会告诉你去那里的方法。”店主人叹气。
居然还有这种好事？无面人心中暗自高兴。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准备了众多代价，而现在居然一个都用不上。
不，他在试探我，因此我必须谨慎的回答。但他又很快冷静下来，店主人说是用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可若是自己的问题不顺对方的心意恐怕性命都难保。
“去救人，让本该照耀天地的光亮回归世界。”无面人学着克里斯蒂的语气虔诚的做出回答，好在他的记忆中也有不少人曾是革命军的一员，模仿起来不算太难。这些旧日信徒的脑子都是一样的呆板。“过往被封存太久，解放的时刻已然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