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是鬼啊,上一世的事我哪能记得?”季明月吓一跳,又仔细地看了几眼胸口。
明白自己失了态,连海有些怅然。
同时又有些庆幸。
他私下查过季明月的档案,对方二十五岁耗尽阳寿来到阴冥,在此地经年有余。哪怕真是故人,但记忆隔了百年,恐怕也早已随着那场血涌之乱深埋孽海了。
也好。
相见不如怀念。
大英雄各怀心事,于是方寸之地,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交织缠绕。
季明月此刻满脑子“非礼”二字,尴尬垂眸躲避着连海的眼神。
看到连海空空如也的手腕,他福至心灵,从地上的西装堆里翻出那块古着怀表,臊着脸鼓起勇气:“上次您的手表被我拽坏了,这是……”
抬头,正对上连海带着些许绿色的墨瞳。
视线相撞,空气中的氮氧分子无声爆裂。
试衣间的隔板苦撑许久,终于在此刻像被注入了灵魂,门栓和接缝处晃晃悠悠几下,“轰”地一声,一路火花带闪电地塌成了庞贝古城废墟。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季明月觉得自己这张乌鸦嘴简直开过光,他甚至可以幻视试衣间外的猹们,捧着吃瓜吃到圆鼓鼓的肚子,对自己是怎样的指点和窃笑。
这已经不是社死了,这是C位出殡。
季明月手上还捏着那块怀表,表盖已经被汗水浸湿,滑不留手,像他随时会失去的自尊。
他紧闭双眼,硬生生吐出一个字:“……表。”
“怎么了?”未料连海突然问了句。
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季明月这才意识到,店内没有议论也未闻笑声,太安静了,安静得有些异常。
他睁开眼,不见瓜田不见猹。
原本鬼满为患的高定店,此刻竟然只剩他和连海这两枚摸不着头脑的当事瓜,静立中央。
???
季明月刚欲启唇,只见原本待在店内的亡魂竟都聚在门口,齐刷刷地朝远处张望,连店主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不停地和周边亡魂交头接耳议论什么。
引魂街其他店铺的亡魂听到声响也都出来凑热闹,攒动的鬼头,硬是把宽敞的街道堵牢了。
间或有尖锐的声音劈开空气砸进季明月的耳膜,像一曲圆舞曲中突然插入的不合时宜的切分音。
他竖起耳朵,听出了叫嚷的内容。
是个年轻的男声,依稀喊着“滚开,都滚开”、“我不要喝孟婆奶茶”云云,鬼哭狼嚎撕心裂肺。
“从忘川那边儿传来的。”连海显然也听出了,也不顾碎裂了一地的塑料和木屑,边说边疾速往门口走去,“出大事了。”
季明月猜出了六七成——引魂街和忘川相邻,不过两三分钟的路程,离孽海也并不远,方才那叫喊的男子,想来是刚从孽海过来的亡魂,因为贪恋阳间,彳亍于奈何桥畔。
犹豫是天性,留恋是本能,要么阳间怎么总有“后悔药”一说。常有刚下来的亡魂不愿喝孟婆奶茶,在忘川东窜西跳一哭二闹三上吊。以至于轮回事业群的员工们制作奶茶的同时,还要分出精力来维稳安保,在“以德服人”和“以武德服人”之间反复横跳。
虱子多了不痒,季明月并未当回事,拉住连海:“海哥,忍一时风平浪静,忍半小时就下班了。今天还是个周五,天选的摸鱼好日子,咱们掺和什么?孟姐姐会处理好一切的。”
季明月考虑得很周到——阴冥高管中,钟锋、孟芒和连海最得酆都大帝赏识,老下属、嫡系、少壮派,三分天下。忘川现在是孟芒的地盘儿,连海过去插手,摆明了就是耀武扬威,不给孟芒面子。
更何况,当了这么多年打工鬼,周五下班前临时来活儿这种事,能忍?
说话的同时,男子的声音愈发清晰,如困在笼中的咆哮野兽:“都他妈别过来!放我回去!我要回阳间——拦我者死!都给我死!”
这鬼这么嚣张跋扈呢。
“死”字声音太大,层层声波在半空回荡。季明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大哥你还以为自己活着?
正暗自吐槽,他手中的怀表被连海一把拿走装进口袋。紧接着,手腕也被死死抓住。
季明月的腕骨瞬间浮出青白之色。
“快走,”连海拉着他就往外面奔,“忘川要出事!”
作者有话说
(1)消费贷:参考第15章,吴鹏程报8848冥考培训班时提到过
-----
小季和海哥之间,有爱情也有动作(bushi
第24章每天都被按头加班
当上“阴冥智能信息小组”的副组长不过几天时间,季明月就忙成了个打转陀螺。之前在阳间处理四杀案的时候,还和凶手贴脸开大,差点把小命搭进去。
小组渐渐步入正轨,而他却只想卧轨。
果然咸鱼翻身没有好下场,只会被煎成两面金黄。
这些他都不在乎,他在乎的是——这几夜以来,就没一个清晨能准点下班的。好容易攒出了个摸鱼星期五,美好的weekends’night又哐哐打了水漂。
他怀疑连海自带某种吸引工作的体质,否则为什么来逛个街,也能碰到突发事件。怕不是卷王界的柯南吧?!
千言万语在心头搅成了一锅八宝粥,当着连海的面又不好发作,季明月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好烦!”
连海攥他的手一怔:“你烦什么?”
季明月的美丽心情被糟蹋得一丝不剩,斯抬斯敬地喊了句“连大总裁”,豁出去了:“你体会过被每天都被按头加班的痛苦吗?”
痛,太痛了。
他满脸都写着拒绝,像一只遛累了伸着舌头趴在地上死活不动的柴犬。
连海沉思几秒,继续拉着他往前走,脚步急促,声音却很稳:“请享受无法回避的痛苦。”
季明月:“……”
不消片刻,季明月就被连拖带拽地拽到了忘川。
此刻的奈何桥旁站满了看热闹的亡魂,猹山猹海红旗招展。季明月费了老鼻子的力气才挤进去,他揉揉眼,怀疑自己来到了相扑比赛的现场。
只见不宽的石板桥面上,奶茶泼得到处都是,间或有珍珠和芋圆滴滴答答地往桥下滚。
桥中央,四个黑衣墨镜、身材高壮的西装暴徒架胳膊的架胳膊,抱腿的抱腿,将中间一只亡魂锁得动弹不得,衣服都撕烂了几块。
“妈耶,强人锁男,”季明月惊叹,“这是我不花钱就能看到的?孟姐姐有点儿东西啊。”
“是钟锋那边的,”钟锋喜欢穿黑西装,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连海认出了西装暴徒们的衣服,蹙眉道,“四打一,有点不讲武德了。”
说完他眉头皱得更深——忘川是孟芒管辖,却任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