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仓皇失措,跪在地上拼了命的磕头。
一番话语,如同石破天惊一般,轰然砸落在四方,直让所有的人心头大惊。
再也有人忍不住询问。
“大祭司,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谢侯爷更是快步往前,他本就脾气火爆,此番更是震怒到极致。
“你个狗东西,我就知道是你们要污蔑于我!你到底是听谁的命令行事?到底是谁让你要加害于本侯!是谁让你们陷害本侯?”
镇南侯快步往前,若非是有人拉住,只怕他眼下早已一脚狠狠踹在了他大祭司身上。
大祭司的七窍之内,鲜血依旧不住地往外淌下。
此刻,他整个人的意志都是浑浊的。
心里有一道声音在告诉他,他什么都不能说。
可是不知为何,他的脑海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不受自己心理恐惧的控制,竟然忍不住哆哆嗦嗦浑身颤抖着。
“我,我不能说,我若是说了,我就完了!”
声音既出,周遭瞬时一片哗然。
云知微面无表情地站在萧夜景身侧,冷眼望着那大祭司。
那两个银针,方才不偏不倚直中他脑海之处的一个穴位。
从前她便也是以这个方法操纵过其余人。
如今看着大祭司的反应,大祭司的心性,果真异于常人。
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竟然还在奋力地操纵着他自己,不肯说出事实。
云知微眼底浮动着幽光,她挑了挑眉梢,随后再问。
“这么说,的确是有人故意让你这么做,让你在这个会变天的时辰来举办祭天大典!所谓祥瑞之兆,一切都只是无稽之谈,对吗?”
云知微不着痕迹的再度调动起身上的内力。
一阵风起,天台山之上的尘埃随风而掠起。
从她的掌心,再有一阵阵无色无味的粉末顺着那尘埃的方向拂动,洒落到了大祭司的脸上。
大祭司的眼睛时而清明时而浑浊,整个人仿佛还在奋力的斗争着。
猛然接触到了这些粉末,大祭司狠狠倒吸了口凉气。
随后,再也控制不住,说出了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思想。
“对,是这样。则在前两日,我就已经推断出,今日天气会大变。所以,我才特地按着旨意,将祭祀大典的时辰,放在那一刻。”
原本还有些喧哗的周遭,刹那之间,沉静了下来。
所有的人都不可思议的看着前方,一个个如同见了鬼一般,惊恐的看着大祭司。
寂静之中,镇南侯再也控制不住,怒吼着向前。
“你个狗东西!老子就知道,是你在污蔑于老子!”
“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竟然让你如此谋害本侯!如此谋害我整个谢家!”
镇南侯目眦欲裂,发了疯一般的嘶吼着。
他的身躯都在颤抖,整个人满身都是劫后余生的惊魂未定。
就是这个大祭司,推断出他要谋反。
险些害得他跟谢怀卫被捉拿。
也差点害得整个谢家满门被抄!
镇南侯简直无法想象,如若今日不是云知微跟萧夜景及时赶到,他谢家满门会落到何等地步?
想到这里,镇南侯双目之中充盈着血光,整个人再度拼了命的向前,想要狠狠的抓起大祭司问个清楚。
“到底是谁?谁让你来害本侯?”
一声声怒喊,回荡在了整个天台山之上。
所有人都静默,不敢多言。
萧天临落在一旁,表情阴郁到了极致。
从未想过事情会演变成这般。
萧成风也攥着拳头,眼神有些慌乱。
又是这个情景。
又是这个样子。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在他们的面前,有人仿佛丧失了心智了。
萧成风倒吸一口气,目光落在了云知微身上,眼底全是无尽的惊恐——
一定是这个女人!
是这个妖女!
这个妖女太邪门了。
没想到,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在天台山神像之前,这个妖女也能依旧这般兴风作浪!
萧成风看着那站立在风中的纤细身影,不知不觉,心里头突然有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大祭司依旧倒在地上,浑身瘫软。
身上的药效还在发作。
可是,大祭司终究是大祭司。
他的心性较之于常人,是有几分不同的。
七窍之中的鲜血还在往外落下,大祭司拼命的摇头,终于将那一道异样一点点的压制了下去。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萧天临这时突然也冷冽出声!
“放肆!大祭司,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破坏祭天大典,谋害镇南侯!到底是谁让你这么做,是谁安排了这一切?”
大祭司骤然再抬头,目光又同皇帝对上。
四目相对,刹那之间似乎有惊雷在大祭司的心底炸开。
萧天临再问:“朕希望你能如实禀报,究竟是谁与你对接,安排好了这一切?是谁!”
萧天临看似愤怒。
云知微站在一侧,似笑非笑的望着萧天临,若有所思。
果然,那大祭司似乎终于得了首肯一般。
他突然瞪大了汹涌的血色的眼睛,而后转过头来,终于颤颤巍巍的伸出手,直指前方。
“是成王殿下!是成王殿下逼迫老臣,让老臣在祭天大典上这么做!”
大祭司说完这话,继续在地上拼了命的磕头。
“请皇上恕罪!是老臣糊涂!老臣不该听信成王殿下的唆使!不该犯下这等滔天之错!求皇上饶命啊!”
大祭司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萧天临站在前方,拳头握紧了紧,又逐渐松懈了下来。
云知微悄然侧过头来,视线变得兴味。
天台山上,所有的人此时目光全都落在了萧成风身上。
林妃脸色煞白!
萧成风也瞬间身躯一个踉跄,顿时往后退去几步。
众人目光所聚,萧成风只觉头皮发麻。
全然未曾想到,大祭司会将他交代出来。
“皇上……”林妃嘴唇颤动,意要说些什么!
她自然知道,是皇上吩咐萧成风,让萧成风安排好这一切的!
萧天临深吸一口气,渐渐的闭上了眼睛。
“成风,是你吗?”
萧成风此时却毫无惧色。
他满眼的志在必得。
他向前踏去两步,“父皇,儿臣绝无此意!儿臣的确跟大祭司对接过时间!儿臣在外,听一个大师说过,若是今年祭天仪式放在那个时间点,神明会天降福泽,对我大夏大有裨益!”
“至于谢家人谋逆,这纯属巧合!并非儿臣所愿!”
“是吗?”萧天临脸上看不出多余的情绪,只是继续反问着。
萧成风跪倒在地,不住磕头,而后声泪俱下,神色认真,“父皇,儿臣万万不敢欺瞒于您,儿臣所言,句句属实!就算给儿臣一万个胆子,儿臣也都不敢破坏祭天仪式啊!”
“至于那谢侯爷谋逆之事,也是儿臣万万没有想到的。对了,父皇,那位大师告知二臣这个时辰的时候提及,如果祭天仪式在这个时间举行,天地会有旨意!到时候,便会为我大夏铲除一个祸害隐患!儿臣想,或许这一切都是天意呀!”
萧成风扬起脑袋,还在一字一句,看似十分认真的控诉着。
话语落下,四方再度哗然。
在场众人都不是傻子,瞬间明白了萧成风话中之意。
镇南侯目眦欲裂,恨不得要前去将萧成风千刀万剐。
“成王殿下!我谢家素来与你无冤无仇,你竟敢在此睁着眼睛说瞎话!”
萧成风面不改色,“请父皇明鉴!”
萧天临若有所思,“你说的那大师是谁?”
萧成风认真道:“天一大师。”
四个字落下,顿时人群变了色。
天一大师。
那可是当年先帝还在时的一位奇人术士。
从前,天一大师父曾与先帝交好。
先帝曾经数次亲临天一大师府邸,对天一大师以礼相待,想让他成为大夏的国师,却都被天一大师拒绝。
自从先帝驾鹤西去,天一大师也从此游走四方,再不问世事。
这十多年来,鲜少有人再提起天一大师这四个字。
可一旦提起此人,众人无不一阵唏嘘。
如今再听到“天一大师”的名讳,众人无不震惊。
萧天临神色也凝重了起来。
“你确定,天一大师?”
萧成风磕着头,“儿臣不敢胡言!儿臣所作所为,都是根据天一大师的指示!天一大师说了,只有这个时辰举办祭天仪式,一切就能见真章。方能铲除隐藏的逆臣!”
“并且,鸽子突然变成蝗虫,这也是上天的旨意!这本就是不祥之兆啊!”
“蝗虫乃是害虫!上天这是在招惹我们,今日来祭祀者,出现了害群之马,必须将之铲除,方能保我大夏安宁!”
萧成风意有所指,目光再度落到了镇南侯父子二人身上。
镇南侯气得够呛。
恨不得上前去,一拳头砸爆萧成风的狗头。
萧天临若有所思。
他的目光环视四方,许久沉吟。
“原来是天一大师的指示,难怪,那些鸽子好端端地会变成蝗虫!看来,真的是上天在警示我们。既然如此,那朕知道该怎么做了。”
萧天临退后一步,目光沉沉的再又落到镇南侯身上。
“镇南侯,你应当知道的,世间皆传,天一大师乃是神明化身,如今既然连天一大师都这么指示了,那朕,也不得不采取措施了。”
“皇上!”镇南侯再度怒然瞪大眼睛,满心都是痛意跟绝望。
萧天临眼底隐隐约约涌动起了快意。
虽然今日真是一波三折,可好在,他们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得妥当。
好在,他们已经推断出了所有的可能性,连最坏的可能性都已经想到了对策。
今日之事总算能够顺利的完成了。
萧天临沉下眸子,再度要发号施令。
云知微瞳色一凝,没想到这次萧成风他们竟然做足了完全的准备,如此见招拆招!
萧夜景也是表情冷厉,双拳握紧,眼底隐隐约约迸射出了杀意,显然要再采取措施。
他不介意随时真的谋逆!
却就在此时,萧八那边带过来的人,再度迅速至天台山下而来!
侍卫高亢的声音,带着内力,穿透了长空,朝着上方响起。
“回皇上,夜王,属下已经抓到了昨天半夜偷偷前来天台山送蝗虫的人!那人正是林家之人!”
“至于那些鸽子,也已经被他们转移走。属下已经截获了他们运输鸽子的马车,还请皇上明察!”
来人话落,赫然可见天台山下,数十辆蒙着黑布的马车排排停下。
哪怕足足相距八十一个台阶。
可从山上望下,一切尽收眼底。
只看到侍卫声落,马车边上的人已经一同掀开了帘子。
当即!
无数只鸽子在巨大的笼子之中扑棱的景象,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真的是鸽子!”
“原来鸽子变成蝗虫,果真是有人蓄意而为之!”
“什么上天警示,全都是假的!全都是人为!”
“祭天大典之上,闹出这样一出偷龙转凤之事,试图谋害谢侯爷!试图动摇我们大夏天根基!真是好狠的心!”
“这样的人,死一万次都不足惜!实在是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啊!”
萧天临则是眼神阴鸷到了极致。
早在昨日安排好这一切的时候,他也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原本想着,如若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东窗事发,那就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萧成风的身上。
到时候,再假借天一大师的名头,将此事含糊过去。
可未曾想到,就连鸽子的事情,都被揭露了出来。
萧天临身躯踉跄,一时之间,脸上所有的得意与志在必得全都凝固住,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