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当扒在中后院的垂花门边，眼眶红红的，都快哭了。
林放端着簸箩走到她面前的时候，’谢谢林叔叔’几个字她都准好了，
可最后两个绿豆丸子，居然被娄晓娥给拿走了。
她都没带停顿的，咔吱咔吱的，全塞嘴里了。
“林叔叔……呜呜……”
小当想表现的坚强一点的，可看着空空如也的簸箩，
她才叫了一声’叔’，立马忍不住掉起了金豆子。
小当这模样，又是可怜，又是可爱，还有几分好笑。
林放听说过小孩子被馋哭的，哪里见过真的被馋哭的。
他摸了摸小当的头，笑道：“别哭了，又不是没有了，等着啊，我去再拿点儿。”
林放返回后院的正房，看了一眼先一步跑过来的娄晓娥，
不由得挑了挑眉头，这婆娘平时傻乎乎的，有好吃的智商就在线了？
她居然知道跑过来哄老太太开心，然后抱着老太太给她抓的一碗绿豆丸子吃个没完。
林放又拾了两斤绿豆丸子放进簸箩，道：“奶奶，怕是中院、前院也要散一点，剩的就不多了，
等会儿我再给您老再炸一些放着。”
“去吧！去吧！”
老太太浑不在意：“娥子陪我说话呢，你忙你的。”
得嘞。
老太太活的通透，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人情，她比林放门儿清。
林放也不废话，端了簸箩就去中院、前院。
第一个他就先给了小当，把小丫头欢喜的差点跳起来：“谢谢林叔叔，林叔叔你真好，你要是我爸爸就好了，那我就有好多好多好吃的了……”
站在后面的棒梗有些生气：“小当，别胡说，咱爸没了，你还有我呢！以后我给你买！”
林放看了棒梗一眼，笑着道：“有骨气！拿着，多给你一个。”
‘有骨气’的棒棒知道自己比妹妹多拿一个似乎不太好，可他想不通为什么，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接了过去：“谢谢林叔。”
这个时候的棒梗还是知道些感恩的，还没有长太歪。
林放笑着点点头，继续往下撒，
一圈撒下来，全院都弥漫着绿豆丸子的香气。
油炸过的用油皮纸一包，能放好些天，有些人就舍不得吃。
煮萝卜的时候往里面丢进去，都不用放油，就很香。
林放前院、中院都跑一遍，簸箩里还剩了几个，
他看到小当和棒梗两个坐在自家门口，正一人拿着一个绿豆丸子小心的啃着，
一只手拿丸子，另一只手在下面接，
要是不小心掉渣也能用手接住，再塞进嘴里就不用担心浪费。
小当身上收拾的很干净，
头上扎着两个马尾，
坐在那里软萌软萌的，看着就很可爱。
一旁的棒梗虽说也是虎头虎脑的，身上就脏了不少，
让人看着就嫌弃。
“林叔……”
“林叔叔！”
棒梗看到林放还有些拘束，坐着没动，
小当就对他亲近了许多，起身就往他面前跑，
冬天衣服厚，她又才3岁多点，跑起来踉踉跄跄的，差点摔倒。
林放过去扶住小当，对她道：“小当，把手张开，这几个也给你。”
这下子，可把小丫头给高兴坏了：“谢谢叔叔！哦，我又有绿豆丸纸咯！我又有绿豆丸纸咯！”
刚刚棒梗比她多了一个，小姑娘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点委屈的。
好在后来棒梗答应让她咬一口，她才没有哭闹。
林放转了一圈回来，又多给了小当几个，她顿时就觉得，自己是整个院里最受宠的崽。
小当一蹦一跳的跑到棒梗面前显摆：“哥哥，你看，叔叔又给了我好多好多丸纸，我都快拿不下啦！”
“哦。”
棒梗很羡慕，也想要，可秦淮茹就在家呢，
他不敢抢，只能哄着小当：“你拿不下给我吧，我来帮你拿。”
小当还小，也没多想，就把手里的绿豆丸子都给了棒梗：“谢谢哥哥。”
林放原本打算直接回后院的，看到两小的举动，感觉有趣，
他便找了个合适的角落，站在一边旁观。
棒梗偷瞥了一眼，见小当吃的正香，没空看着他，
立刻就塞了两颗丸子进自己兜里，然后装着没事人一样，
他啃了两口手上的丸子，看了看另一只手，
感觉还是挺多的，又塞了两颗进自己的兜里。
另一边，小当已经把手上的丸子吃没了，
她舔了舔手指，冲着棒梗伸手道：“哥哥，给我丸纸！”
棒梗递给小当一颗，自己又咬了一颗，发现手里就剩一颗了，
他有点慌，强装镇定的对小当道：“小当，你慢点吃，就剩一颗了哦。”
“啥？”
小当猛的抬头，盯着棒梗的手心看了看，又盯了盯自己的手心，
她虚抓了几下觉得不对劲，立马开哭：“呜呜……哥哥欺负人，我才不没有只剩一颗丸纸，我还有好多好多颗！呜呜……”
棒梗有点心虚的左右看了看，看到林放站在一旁看戏，
他感觉有点尴尬，连忙抱住小当道：“小当别哭，别哭，哥哥骗你的，你看这是什么！”
棒梗很果断的把所有绿豆丸子掏出来，道：“小当的丸子和哥哥的丸子都在这里呢，我们两个一起分好不好？”
小当看到好多（五个）绿豆丸子，一下子就开心了起来，
她连连点头道：“好呀！好呀！哥哥一个，小当一个，哥哥两个，小当两个！”
“不！不！”
棒梗摇头道：“小当三个，哥哥两个！”
他把三个丸子递给小当，道：“我是哥哥，我少吃一点。”
小当把三颗绿豆丸子捏在手心里，开心坏了：“谢谢哥哥，哥哥真好！”
林放在一旁看的差点笑出声来。
棒梗这小混蛋，把戏还真不少，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把小当骗的团团转。
小当原先剩下的，加上林放又给她的，一共有7颗绿豆丸子，
可现在她吃了一颗，嘴里一颗，手里还剩3颗，加起来才5颗，
明明没了2颗，她却像是捡了便宜似的，还很感激棒梗。
该说不说，棒梗这点随小寡妇，脑子好使。
真是不经念叨，林放正想着小寡妇，她嚷嚷着就从屋里出来了。
“你们两个吵什么呀？”
秦淮茹掀开门帘出来，理了理衣襟，
刚刚林放送绿豆丸子的时候，她在喂槐花，
贾张氏也在，就没让林放进屋，是棒梗拿了两颗绿豆丸子进来，
给了她和贾张氏一人一个。
也是东西少，贾张氏就没提放起来晚上丢到锅里一起煮。
小寡妇和贾张氏两人都不知道，棒梗和小当两个，
前前后后拿了十几个，都已经够单独煮一锅丸子汤。
她这会儿出来，是喂完了槐花还是听到棒梗在和小当拌嘴，
忍不住就想说说他们两个。
林放看到小寡妇，不由得心头就是一热。
也不种地她是因为热到了还是怎的，刚出门的她脸色很是红润，
眼波流转处，风情无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迷人的少妇韵味。
林放招呼道：“哟，秦姐，这会儿不忙了？”
“是放子啊！”
秦淮茹理了理头发，微微侧了侧身子，不敢正视林放，
他那双眼睛像是能透视一般，盯的她心慌意乱，不自在，
有倒回去再喂槐花一次的冲动：“我以为你回后院了呢！”
“没呢。”
林放笑着道：“炸了点绿豆丸子，香味有点大，搅了大伙的清净，
索性我就请大家都尝尝，每家每户都分了点儿。”
小当屁颠屁颠的跑到秦淮茹面前，献宝似的举着小手道：“妈妈你看！妈妈你看！叔叔给了我好多好多丸纸，我吃了好多，还有那么多！”
秦淮茹听了这话，再一看匆匆把剩下的绿豆丸子塞进嘴里的棒梗，
当即气不打一出来。
她向来知道林放不是个小气的，只是刚刚喂孩子没让他进来，
棒梗就拿了两颗绿豆丸子进屋，
她还以为林放生气了，心头难免些惴惴，
这会儿才知道，都是她那个聪明的儿子在搞鬼。
“棒梗！你跟我进来！”
“妈，妈……我出去玩去了！”
棒梗一看秦淮茹这架势，知道要挨打，顿时撒腿就跑。
“棒梗，你跑得过初一，跑不过十五！”
秦淮茹也不追，冷笑着道：“你要是不想吃晚饭，你就跑吧你！”
棒梗都跑到前中院的垂花门那儿了，听了这话，
只能垂头丧气的慢慢走回来。
“放子，我就不跟你聊了，我得教育一下棒梗。”
“得嘞，您忙着！”
林放笑着挥了挥手，转身就走。
他不能再站着看热闹，不然棒梗那小子指定要把他给恨上。
虽说不太圆满，好歹也是看了一场好戏，
林放回到后院的时候只觉身心舒畅。
他准备回去小睡上片刻，下午再出去转转，找点竹鞭。
去农场的时候，光顾着茶树苗和果树苗，他把其他事都给忘了。
红星农场规模那么大，只是试种的茶园就一大片，指定还有别的好东西。
反正已经和刘副主任搭上了线，林放以后有时间还会去农场搞点别的。
只是其他的可以等，这竹子的种植，要提上日程了。
而竹鞭，就是用来种竹子的
下午一觉醒来，林放神清气爽，出门就上了公交，打算在琉璃厂的前一站火神庙下车。
他上次去的时候就注意过，挨着火神庙下面，有个园子，
也不知道是谁家的，里面郁郁葱葱一片，全是上好的竹子。
林放打算先扫听扫听，看看园子有没有主人家，要是有主人家，
那就花钱买点竹鞭，要是没有主人家，那就只能自己动手刨上一点。
这竹鞭和竹笋可不是一回事，
竹鞭是竹子深埋在地下的根茎，竹笋则是长在竹鞭身上的枝芽，
等竹笋再长大一些，也就成了竹子。
但要是只挖竹笋，那可是种不出来竹子的。
断了根，只是食物罢了。
林放坐车坐到火神庙，往南走了能有那么小十分钟，
就见一片竹园被一圈篱笆给围着，清脆苍劲，极见幽静。
绕着篱笆走了好一阵子，林放见到一座敞开的竹门立在那里，
竹门连着篱笆，门槛连同门楣、门楹，全都是竹子做的，
经历了岁月的斑驳，有几分老旧，更有几分意趣。
林放见门开着，走过去往里看了一眼，
就见一条蜿蜒小道一路往里延伸，没到尽头，就有一个亭子，
几个老头坐在亭子里，正咋咋呼呼的下棋，
打破了竹园的幽静，也多了几分人间的烟火气。
林放见里面有人，只觉得正好，
他快步走过去，招呼道：“几位大爷，不知道谁是这园子的主人？我有点事商量！”
几个大爷正吵的热闹，哪有心思搭理林放，
其中一个很不耐烦的道：“都是公家的东西，哪有什么园子的主人？”
林放听着声音熟悉，仔细一看，这还是个熟人。
他不由得一乐：“关爷，是您啊！这不巧了嘛！”
关葆下棋下了半天，早就被旁边瞎指挥的陈老头烦的不行，
对手李老头旁边的聂老头就很稳重，观棋不语，
李老头就不行了，爱悔棋算了，还喜欢各种找理由，下次不跟他下了，烦人。
“哟，爷们，是你呀！”
关葆抬头一看是林放，心里也不烦了，棋也不下了，立马起身：“不下了，不下了，没劲！”
棋有什么好下的，还是聊文玩舒坦！
关葆这一起来，旁边仨老头全都不乐意了。
“关葆，你是不是玩不起？看到快输了，就不玩了？”
“老关，甭听他呲屁，有我看着，你输不了！”
“别吵吵，大家都听我一句劝，这棋还是得接着下！年轻人，你边儿呆着去，别跟这裹乱！”
林放听乐了，他只是打了声招呼，真没想搅局，没成想还把这四个大爷给弄急眼了。
关葆都起来了，怎么可能再坐下去？
他道：“我跟你们下什么下，一群臭棋篓子，忒没劲！
告儿你们啊，我这小友是专门来找我的，来跟我聊文玩的！
文玩！你们懂吗你们？什么都不懂，一群土鳖！”
听他这么说，三个大爷更不乐意了。
顺嘴喷了林放一句的聂大爷冷笑着道：“什么文玩不文玩的，一堆糟粕，早晚扫进故纸堆里去，
也就你这种遗老遗少当成宝贝疙瘩，你看我们在乎吗？”
关葆急了：“聂大强，你特么少喷粪，你当我不知道你的？糟粕你还往家里扒拉？
上回……就才没几天儿，佟九家日子过不下去了，抱着家里一个正黄地绿的鸡心碗要卖，
最后到谁手里去了？我想过过手都没机会！”
“假的。”
聂大强不急不缓的道：“让我给卒瓦了，嗞当是花点钱听了个响。”
“好家伙！你家十斤棒子面可真金贵！”
关葆这下反倒不急了，他冷笑着道：“你还想蒙我？得了吧你！别人拿出来的鸡心碗兴许是仿的，
佟九祖上可是御前侍卫，闹八国联军那会儿，他们家老爷子没少往家里扒拉东西，
那只雍正年制正黄地绿鸡心碗要特么是假的，我把脑袋割下来给你当球踢！”
旁边的陈大爷、李大爷眼见着关葆和聂大强越吵越不像样，赶紧劝解。
“都消停点！你们俩加起来都一百岁的人了，吵什么呀？”
“就为了一点破事儿，什么割不割脑袋的，这都挨得上吗？”
眼见着两人被劝开，林放心头多少觉得有点遗憾。
吵起来多好，只有吵起来才能往外蹦实话。
要不然，林放从哪儿知道，聂大强手里居然有一只故宫馆藏级的雍正粉彩鸡心碗？
这要是放在后世，那可是至少能卖三百多万的好东西。
居然被聂大强用十斤棒子面给换了去！
话说回来，佟九这人了不起啊。
十斤棒子面就出手一只馆藏级的雍正粉彩鸡心碗，那家里指定还有更好的东西。
林放忍不住都要流口水，佟九这个朋友，他交定了！
几个老头停下了争吵，林放自然不好再看热闹，
佟九的事，回头可以私下请教关葆，现在也不着急，
林放便道：“各位大爷确实犯不着，我就是路过这里想找几根竹鞭，看到这竹园门开着，
想着能不能找到主人家买上那么一点。关爷，刚刚你说这竹园是公家的，
那我岂不是没法儿买了？”
“买什么呀！”
关葆不以为然的道：“你要竹鞭还不容易，我们家就有几丛上好龙鳞竹，那可是当初我家祖上当差的时候，宫里御赐的。听说还是南边进贡来的！我给你刨一丛不就完了？”
林放挠了挠脸，道：“竹子我不懂，这龙鳞竹它粗吗？长吗？比这些竹子如何？”
“这些破烂早园竹能跟我们家龙鳞竹比？”
关葆撇着嘴，满脸的不屑：“早园竹到处都是，四九城哪儿找不到？我们家的龙鳞竹，那可就稀罕多了，尤其是想养到丛生、高大，那可不容易……”
林放一听伺候起来不容易，果断摇头道：“那我可不能要，我就是想找点容易伺候，甚至不伺候就能自己随便长的竹子，最好能自己长得又高又大，还得坚固一点。”
“嗤……”
一旁的聂大强忍不住嗤笑两声，道：“你要是真想要，我倒是可以送你几节竹鞭，我记得，老们家的墙角边儿上，长了几根楠竹，铲了几次都没铲干净，嗞要一下雨，蹭蹭的就往外冒。”
他本事奚落林放，没想到，林放听到这个消息，却是眼睛一亮：“谢谢您了大爷，我想要的就是这种竹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