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没想到把人弄得红了眼。
他本来是躺在榻上的,如今迅速起身,想说些话安抚,但来不及了,面前人涨红的眼眶迅速积攒起泪水,泪珠再次从她的眼角滚落。
有一滴泪珠落在了霍霆山的手背上,明明只是轻轻滴落,与鹅羽的重量相去不远,却让霍霆山扎了手似的下意识往回收。
他罕见的如临大敌,忙将人拥到怀中,粗糙的手指拂过她的眼睑,“夫人莫哭。当时事态紧急,实在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那般机会一旦逝去往后不再有,我心里有数,不会出事的,我可舍不得让夫人当寡妇。”
这话刚说完,他就被瞪了眼。
霍霆山见她眼泪总算是止住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开怀不已,“夫人心悦我,是也不是?”
他目光灼灼,炽烈得过分,仿佛将人笼入一团烈焰中。
裴莺被他看得不自在的移开眼。
“我知晓是。”
“嗯。”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不过一道低沉浑厚,音量如常;另一道很轻,像是微风拂过,也像是雪花施施然地飘下。
霍霆山有一瞬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像是被定住了般停下所有动作,一瞬不瞬地看着怀里人,男人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夫人……”
“大将军,大公子至。”外面忽然有卫兵汇报。
霍霆山额上青筋微微绷起,毫无愧疚的将风尘仆仆赶过来的长子抓去奴役,“他双亲要养伤,现在不便见他,让他先代我处理军中事务。”
只一句就将卫兵打发了。
卫兵应声,很快走远。
帐中重回方才的寂静,又似比方才多了其他些什么。
“夫人,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可好。”他的声音放得很轻,有几分显而易见的诱哄。
那道目光里的灼热不减半分,被注视着的裴莺垂下眼,片刻后又抬起:“是喜欢你。”
这一瞬的绚烂,“华灯若乎火树,炽百枝之煌煌”尚不足以概括,霍霆山只觉周围都亮堂了。
他开始亲吻她的光洁额头,而后顺着往下,在那张红唇上用力亲了亲:“我也心悦夫人。”
这话说完,他大掌绕到她后颈,搂着人结结实实地亲了顿。
帐中多了几分春意暖,裴莺忽然用力将人推开,看着目光如狼如虎的男人,她镇定从榻上起来。
中途被他勾了下,但裴莺坚定地拍开他的手,“将军身上有伤,这些时日还是好好养伤吧,莫要做其他事。”
霍霆山:“……”
得,她没气完呢。
第184章
两人醒来已经是未时,过了中午饭点了,裴莺早上已退了热,现在在帐中待不住:“我去拿些膳食过来,你吃完再睡一觉。”
霍霆山皱起长眉:“膳食由火头军去拿便可,何须劳烦夫人走一趟。”
裴莺没管他,径自往外走:“将军放着五万兵卒不用,亲自夜袭兖州军营,我身为将军之妻,也应当以身作则,怎好麻烦火头军。”
霍霆山:“……”
帘帐扬起又落下,主帐中就剩下他一人。男人按了按眉心,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
霍明霁一收到父亲阵亡的消息,立马命人传讯给石向松石太守,让对方暂时管理洛阳,他则乘快马直奔司、豫边界。
披星戴月,日夜不休的赶路,中途在驿站换了两次马,霍明霁一路急行过来,煎熬的情绪在胸腔里拉扯,让他坐立不安。
在他幼时至今的记忆里,父亲一直是个大忙人,他先忙着随先生授课,忙着帮祖父收整幽州的豪强,也忙着扛过霍家大旗后继续南征北战。
父亲闲暇的次数屈指可数,与他相处时也多是过问他的课业,考核功课,不时再指点一二。
威严,庄重,忙碌,不可超越。这几乎是霍明霁对父亲的所有印象。
而实际上,父亲确实也如巍峨高山一样镇在霍家的后面,霍家的所有荣耀和家中子弟的前程都压在他一人的肩上,他是霍家每个人的倚靠,为家中人挡去全部风雨,
然而如今却告诉他,这座山岳崩塌了。
*
洛阳城,太守府。
当初石成磊写的那封家书先行送到洛阳的州牧府,经霍明霁看过后,再由传令之人一同捎去太守府。
石太守刚得到接管洛阳城的指令,不由喜上眉梢。虽说不知为何霍大公子忽然奔赴前线,但是于他而言,这无疑是个顶好的消息。
头上无人压着了,以他在洛阳积攒多年的根基,霍大公子留下的那些人在洛阳时日甚短,多半压不了他。
他在洛阳城里可以恢复昔日荣光。
然而高兴还不过几瞬,石向松只见面前传讯的卫兵从怀里拿出一封信:“石太守,这是令郎的家书。”
方才还气定神闲的石向松喜出望外,他激动地接过信,连声道好,“好好好,这小子总算写信回来了。”
急着回去看家书,石向松拿了信养回走。他最是疼爱石成垒这个幺儿,方才在卫兵前的沉稳老练荡漾无存,石向松甚至等不及回到书房,直接在途中将书信拆了看。
结果这一看……
这个将近花甲之年的洛阳太守身躯一震,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信上那句“霍幽州阵亡”。
霍霆山死了?
这般的情况大大出乎他的意料,那位悬刀立于堂中、曾经冠冕堂皇威胁他造船的枭雄,竟然说没就没了。
那一瞬间,石向松脑中掠过百种念头。
他想到了洛阳城,想到了司州的主权,也迅速联想到了司州周围的势力,以及让霍霆山折戟沉沙的对象……
但这些纷繁的想法在脑中一一掠过后,石向松被野心洗得雪亮的眼珠子动了动,目光继续在信纸上往下滑。
他看到了幺子恳切的话,句句肺腑,哪怕未见其人,石向松也仿佛看到小儿子在他面前情真意切地求他。
野心褪去,石向松两颗雪亮的眼珠子慢慢黯淡下来,挺直的脊背重新弯了,“罢了,一把年纪了,不折腾喽。”
在石向松长吁短叹的这几日,霍明霁已经迅速跨越上百里,来到了两州边界。
从洛阳城至边陲,情绪在时间的拉长和疲惫的堆积中稍稍冷却,霍明霁来到军营中已不如初时那般失态了。
不过……
他很快发现了异样。
军营中一派其乐融融,军中兵卒哼着歌儿,还有心思回味今日午膳加餐,有人不知听到了什么趣事,放声大笑,开怀不已。
一个念头不住冒出,霍明霁顿时心头狂跳。
一直候在西侧的陈渊看到霍明霁了,拱手作揖后开门见山:“大将军阵亡的消息乃兖州军故意放出,昨夜大将军已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