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小小的时间节点,用这种方式记录收集下来,多年下来,也成了习惯。”
“所以这一次,”浅淡的雾气从杯中弥漫到空中,秦惟生的声音在瞬间听起来略显模糊,“我也让小席先生你以同样的方式,帮我记录下来。”
席羡青许久后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您的意思是……想让我为您做一座奖杯?”
秦惟生吹了吹杯中的水,摇头,也跟着一同看向那座书架:“倒也没有这么确切,奖杯也好、奖章也罢,准确来说……其实就是想让你为我制作一个纪念品。”
“一个……可以纪念首席这个位置的荣誉。”他喃喃着注视着书架正中的空缺,神情之中带了些恍然。
自两人见的第一面起,秦惟生在席羡青面前展露出的便是一种温和斯文、滴水不漏的姿态。
唯独这一瞬间,他的思绪似乎跟着回忆不知不觉地飘远,因此也并没有注意到,身后席羡青和叶鹭在顷刻间变化的神色。
几秒钟后,秦惟生才后知后觉察地感到自己话语中的古怪——因为七区现在真正的首席是阮悯,并不是他。
对于这件原本不属于他的作品……他的构想太过明确且细致了。
他顿时回过神来,不动声色地一笑,波澜不惊地对那番话进行了补充:“最重要的是,也算是纪念我含辛茹苦多年,培养出了阮悯如此优秀的学生。”
屋内的空气像是凝固一瞬。
席羡青看着秦惟生的双眼,良久后道:“那您对于这份纪念品,有没有一些具体的构想?我可以尽量还原。”
也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这话语间的试探,秦惟生微微一笑:“那倒没有,毕竟谁能想到阮悯这孩子,会把制作这件作品的机会推给我呢。”
“不过曲荷和我说,席先生你们家族的考核传统是,在作品完成之后,会有一个十分重要的合影环节。”
秦惟生顿了顿,“研究院想把这个环节安排在所里的礼堂,给同僚和学生们进行展示,所以我想,如果能在展示过程中增添一些让观众们眼前一亮的互动环节,说不定会变得难忘且有意义。”
“不过我是一个外行人,有些想法自然是不太实际的。”
他将手中的茶杯放到桌面,温声道:“这归根结底是小席先生你的考核,自然一切是以你的想法灵感为主,怎么舒服怎么来的。”
秦惟生这话说得滴水不漏,看似是自嘲,但是又在句尾点了席羡青,这是席羡青的“考核”。
最后在席老爷子面前给出评价的是秦惟生,所以本质上,席羡青和他,其实是考生和打分者的关系。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无声碰撞,秦惟生脸上的笑意始终不变,须臾后,席羡青淡淡道:“我会尽力的。”
“辛苦你听我絮叨这么多,年纪大了,有的时候嘴就是碎了点。”
秦惟生叹息着站起了身,看了眼墙面上的时间,“我一会儿还有一场讲座,就不多留你们了。”
他们的客气点到即止,秦惟生起了身,为他们送别,席羡青也跟着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起身的瞬间,余光越过秦惟生的肩膀,落到了他座椅后方的那一盆植物。
上次在门外,视线朦胧无法得以看清,此时此刻,席羡青终于看到了它的全貌——青中泛黄的放射块状果实,粗糙且坑坑洼洼的表皮,丑陋的完全不像是正常进化后的产物。
席羡青蓦然僵在了原地。
眼皮在瞬间极其不安地一跳,他的视线从这盆橘子缓缓上移,最后落到秦惟生的脸上——从见第一面起,那眉眼面容中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而又熟悉的即视感,再次萦绕在席羡青的眼前。
那同样温和的笑意,笑起来时眼睛眯起,眼尾微扬的姿态。
电光火石之间,大脑深处传来了“轰”的一声巨响,席羡青的瞳孔急速扩大,四肢僵硬,思绪却转动得飞快。
……不可能。
一模一样的盆栽并不能代表什么,面容中的相似之处也不过是他的即视感而已。
这个联想荒唐无稽到席羡青在瞬间就在脑海里进行了否认,可是当视线再次落在那形状诡异的果实上时,却有一种四肢被什么东西魇住,动弹不得的感觉。
秦惟生见他滞在原地,不明所以地问道:“怎么了?”
顺着席羡青的目光看过去,秦惟生了然道:“这个啊,是许久之前植物系那边培育出来的稀有品种,说是果实的香气能让人静心,我就随手搁置在办公室里净化空气,叫什么来着……”
千星柑。席羡青的在心中颤抖着念出这三个字。
“千星柑,这果实是不是看着挺新奇?”
秦惟生近乎同时给出了答案,看着僵在原地的席羡青,神情变得疑惑,“怎么了,小席先生?”
“……没什么。”
席羡青缓缓开口,声线喑哑道,“只是想起上次见面仓促,一直没有机会好好和秦教授您问一声好,实在是有些失礼。”
精神质子粒在他的脚边聚集成形,几秒钟后,骄矜美丽的绿孔雀垂着眼在地上浮现,尾翎低垂,冷淡傲慢地伫立在主人的脚边。
这是席羡青人生中第一次主动放出精神体与人问好。
席羡青的性格是出了名的倨傲淡漠,此刻难得如此主动地展露精神体,又配上这样明显示好的话,秦惟生不由得一愣。
“不会不会。”几秒后,秦惟生的唇角微微弯起,和气地答道,“应该是我这个老头子失了礼节才对。”
他说着,晶莹透亮的质子粒也在脚边缓缓汇聚,累积成一个朦胧的轮廓。
——一只皮毛为棕红色的成年赤狐在地上浮现,尾巴松弛柔软,琥珀色圆眸狡猾而敏锐地眯起。
它仰起脸,用审视的目光凝视着面前绿孔雀头上的冠羽,片刻后低下头,用鼻尖轻碰了一下眼前的绿孔雀。
席羡青的呼吸抑制不住地变得粗重起来。
屋内明明是极其安静的,然而他的大脑深处像是有一片烟花炸开,手无意识地蜷缩攥紧成拳,用力到指节都微微泛起了青白。
他听到秦惟生笑着说道:“那么小席先生,这件作品,未来就拜托你多多用心了。”
祝鸣一连在家窝了几天。
生活还算得上风平浪静,就是会偶尔会收到一些匿名寄来的高级水果和点心,但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多半是刘宽和钱多的手笔。
虽然还没有给出一个准确的答复,但祝鸣也忍不住翻阅了他们这几年的产出,发现那天刘宽虽有点大放厥词成分在,但能在K大这样顶尖研究所立足,也在于他们课题组资源优渥,成员的想法和底子也好,加上目前做的几个课题发展趋势确实不错。
祝鸣这几年虽然没在学术圈打拼,但也从未闲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