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谢林云在商场摸爬滚打多年,相人自然有一套,很显然发现柳主任是对自己有所隐瞒,但他此时并没有揭穿他,也没有询问更多。
他只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苏蕤不想整形成完整的女人。
谢林云将目光放到了李梓弈身上,带着一点求助的意思,询问道,“老李,你说他是因为钱不够吗?”
其实谢林云知道一定不是这样,苏蕤那孩子太有主意了,要是是钱不够,他肯定会想办法筹钱,而不是多次断然拒绝柳主任的建议和劝说。
李梓弈道,“要是你觉得是因为金钱原因,你可以同他说一说,你会为他出资做这个手术,看他会怎么决定。”
谢林云听出了他话中的话,便又问,“那你说,要是不是因为钱不够,还能是因为什么。我实在想不到,他难道是想做男人吗?”
谢林云已经带上了苦恼,居然迷茫起来了。
李梓弈道,“这个,我便不知了。你觉得他有向往变成男人吗?”
谢林云微微低了头,想了好一阵,才说,“他也说过一些这方面的话,但是,我看他并不是很确定自己想变成男人。再说,也许是你没见过他,你不知道他有多有韵味,我无法想象,他变成男人是什么样。”
说到这里,他又求助于柳主任了,说,“他在你的面前有表现出过想做男人吗?”
柳主任觉得谢林云就像那些刚带着孩子来看病的家长,得知孩子必须改变性别的时候的茫然无措和慌乱。
柳主任心想,这个男人对苏蕤倒是一往情深的样子,苏蕤为何不愿意为了他变成完整的女人呢。
“苏蕤倒没在我面前说过他想变成男人,他只是不想对身体现在的状况作出改变。”柳主任这般安慰谢林云。
谢林云叹了口气,很久没有再说话,他又开始一遍遍地回忆和苏蕤相识以来的各种事情,苏蕤性格坚毅独立,很有自己的想法,谢林云将他同自己生命中遇到过的很多女性做比较,觉得苏蕤的确够特别的。
他所接触的女性,第一类便是他重用的女下属和接触的女精英们,都是精明强干之辈,虽然都精明能干,但每个人又有不同的手段,里面有比男人还强势的,还有就是表现得柔弱如水以柔克刚,但处理起事情来,丝毫不犹豫不手软的女人。
女人往往比男人心细,这类女人,狠起来比男人还狠得多,她们占据了谢林云认识的女人中的不小的部分;
还有一类女人,就是他因家庭原因接触的那些女人,那些大家族的闺秀们,或者非常有气魄,或者非常沉静只会相夫教子,多走两种极端;
还有一类就是他的那些朋友和生意伙伴的各种女人,这些女人有好的有坏的,总之,靠着男人吃饭,多是长得漂亮,会撒娇,会玩等等;
还有就是声色场所里的女人了。
谢林云想,他认识这么多女人,但这些女人就成了他归类中的一类一类,苏蕤却是苏蕤。
他无法依靠将苏蕤和别的女人相比来确定他是一个女人,其实谢林云也认识那种比女人还要娇弱会耍性子的男人……
谢林云陷入了一个混沌的误区,不由问李梓弈,“要判断苏蕤是不是像男人,或者他想做男人,这个,男人和女人在性格上的差别是什么?我想不到苏蕤哪里像男人了,但是仔细思索,又觉得他很多地方的确挺男人的。但他更多地方,明明非常女人味。”
李梓弈觉得有点好笑,“这个,怎么好说。我们只是询问病人,他希望自己是做男人还是做女人,除非那种性别表现非常明显的,我们在之前很难判断一个人他自己是想做男人还是女人。你的这个问题,比起在这里烦恼,还不如直接问苏蕤。”
谢林云心想,我要是好问他,还在这里同你们商量?
最后,他只好让柳主任先走了,说自己会去劝一劝苏蕤,让苏蕤将整形手术也一起做了。
柳主任离开时说,“选择做男人还是做女人,比起是病人心理对自己的一个定位和选择,更多是社会对他的认同。所以,我建议苏蕤选择成女人,因为别人对他的社会定位就是女人,整形成完整的女人对他来说,才不会受到社会的偏见,他会生活得更好。所以谢先生,你能劝动苏蕤,对苏蕤以后的生活来说,是一件好事。要是他依然坚持己见,我们也该尊重他。”
谢林云起身送走了柳主任,就又沉默了。
在只有两个人的情况下,李梓弈才说谢林云,“还没见你因为某个女人这么一副表情过。”
谢林云不理睬他的揶揄,说,“我不太明白苏蕤不愿整形的原因,不过,我想,也许是他没发现做女人的好处。”
李梓弈笑道,“你知道做女人的好处了?”
谢林云道,“我又不是女人,我怎么知道。但是,我想女人总归是爱漂亮爱打扮的,爱购物爱参加宴会,喜欢男人送东西和赞扬。”
李梓弈说,“你这人呀,你怎么不明明确确和他说,你以前是这么含糊的人?”
谢林云心想,他害怕一说就把苏蕤得罪了,到时候,他可要费很多力气才能再讨回他的欢心;再说,谈话能解决事情,医生的劝说早就打动苏蕤了。
谢林云觉得李梓弈实在帮不上自己什么忙了,就写了张支票放在桌子上,说,“你给那个柳医生。我有事先走了。”
李梓弈开门让他赶紧走,谢林云道,“要是还有什么事,我再来找你。”
李梓弈站在门口说,“你会和这个女人结婚吗?”
谢林云愣了一下,道,“我还没去想。”
李梓弈便叹道,“那你怎么非要他变成完整的女人不可?”
谢林云惊讶地“啊”了一声,他站在走道上,医院里虽然已经打扫得足够干净,但消毒液的味道也并不让谢林云喜欢,他怔了好一会儿,没有回答李梓弈,匆匆走了。
谢林云坐在车里,陈简从后车镜里看了看谢林云,发现谢林云正面无表情地在沉思着,他没有打搅他,只是将车平稳地开了出去。
到了这一年最热的一段时期,谢林云傍晚接了苏蕤一起吃晚饭,在饭桌上,他就说,“你最近安排得出时间吗?”
苏蕤想了想,说,“倒是可以将实验往后推一推,我可以先把前面的数据都做一个总结,就不需要做实验。你有什么安排吗?”
谢林云自己开车,苏蕤坐在副座上,夏日傍晚的光影从苏蕤的面颊上身上闪过,苏蕤如夏日里一泓清泉,在光影里潋滟着他的光芒,谢林云喜欢他,和他在一起,便觉得熨帖。
他说道,“我们去度假几天,现在这么热,适合去度假。”
苏蕤有点吃惊,说起来,他没想过要和谢林云一起去度假,要是一起度假,到时候是分开两间房还是一间房呢?这是个问题。
谢林云看苏蕤不答,就笑着说,“怎么了,没有想去的地方吗?”
苏蕤道,“嗯,最近不想去。”
谢林云便说,“那就算了吧。”
苏蕤明显觉得谢林云有些失望,不过他却没有说话开解他,自从上次去谢林云家,差点发生事情后,在一起时,苏蕤就自己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其实他并不想这样,谢林云对他的亲近,他很高兴,但他实在无法满足他那方面的要求,所以苏蕤一方面觉得抱歉,一方面也有点失落,但是最终的决定还是要坚守底线。
实验室一个研一的师妹,长得非常漂亮,卷卷的长头发,化了妆像个洋娃娃一般可爱,性格大方开朗,又很细心,待人温和周到,苏蕤觉得她该是人见人爱的。
她的男朋友是他的大学同学,她读研了,她男朋友进了公司在做药代,然后一个女生就趁虚而入了,勾引了她的男朋友,师妹开始只是觉得她的男朋友对她变得冷淡了,在她询问他原因时,他就说分手,他喜欢上了另外一个人。
这天下午,师妹关了会议室的门,一直在苏蕤面前哭诉这件事,哭得脸都花了,“那个女人,初中也没上毕业,在小店里卖衣服,为人非常粗俗。师姐,你说,我哪里比不上她。我对他不够好吗,我难道长得很差,无论如何,比那个女人好啊,不就是那个女人愿意陪他上床,我说等我们结婚之后才行吗。男人都靠不住,根本就靠不住。”
苏蕤听她哭诉了一下午,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自己心里也很闷。
坐在饭店包厢里,屋子里挂着几幅荷花,一边的花几上也摆着一盆小荷花,房间里甚至有淡淡荷花香味。
无论外面多么酷暑,房间里却是十分凉爽的。
侍者上了菜便退出去了,谢林云一边为苏蕤夹菜,又问,“怎么了,看你闷闷的。”
苏蕤便说,“没什么。就是下午被师妹哭诉了一下午,心里也有些闷。”
谢林云笑了一下,说,“想不到你还是知心姐姐。”
苏蕤道,“什么知心姐姐,因为现在还在实验室的,只有她和我是女生。除了找我说,她还能找谁呢。”
说着,苏蕤还叹了口气。
谢林云道,“她找你说什么,看你这么唉声叹气的。”
苏蕤一边慢慢吃饭,一边将师妹的事情说了,谢林云听完倒十分干脆,“既然是这种男人,那早分手早好,结婚了,他肯定也会出轨。”
苏蕤听他这么说,就笑了笑,说,“我也这么觉得。不过我没这么和师妹说。”
谢林云看了他一眼,又为他舀了一碗汤放他手边,“那你说了什么?”
苏蕤说,“我什么都没说。师妹她自己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她只是不理解她前男友为什么会这么容易就被勾走,并且怀疑是不是所有男人都这样,所以才这么难过。第一个男朋友谈了三年就这么散了,那第二个男朋友,是不是也会这样呢。觉得没有男人可信,才更是她伤心的原因吧。而我也没有办法给她一个保证,说她以后遇到的男人,一定会是可信的,那么,我还怎么劝她呢。”
谢林云本来在吃东西,此时则停了下来,他看向苏蕤,说,“你是不是也对我没信心。”
苏蕤拿餐巾擦了擦嘴,低声说,“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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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到这里,苏蕤对自己的认同的问题,成了最大的问题。
很多亲都不理解苏蕤的这种纠结,其实我看到纠结这种问题的人,我也只想嘲讽他几句,让他清醒点,矫情个什么劲儿,那么多人饭都吃不饱,你还纠结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
但要写这篇文,却不得不站在苏蕤的角度想。
这就涉及到两个问题,第一个,男和女的差别是什么,什么是男?什么是女?染色体XX是女,XY是男;性格坚强豪爽的是男,柔弱喜欢依赖的是女(其实我身边真没这种女人,反而女人都在自力更生靠自己,大部分男人在今朝有酒今朝醉,日子怎么过着爽怎么过,孩子都交给老婆管,父母都交给老婆管,对未来没有计划和安排)?心思粗的是男,心思细的是女?有JJ的是男,女性生/殖器的是女?社会上,男和女倒是分得很清楚的,但要是没有服装,没有身材,力气,长相,还有社会让人形成的男人应当如何女人应当如何的观念等等,这些上的差别,到底,又什么是男,什么是女?
第二个问题,我为什么而存在?
对常人,只有吃多了没事干,才会想,为什么而存在的这个问题。但对苏蕤来说,却是伴随着他至今的问题。从小被亲生父母抛弃,长到正好的时候,却突然被抛弃在了男和女之外。那么,他是为什么而存在的呢。
我们是生下来就是这样了,所以我们是这样存在的。
但苏蕤他不明白自己。
后面苏蕤的问题,我再在作者有话说里讲。
但就活下去这个问题而言,苏蕤的那些纠结,的确是够矫情的,专程用来折腾他自己和读者,哦,最主要是作者我。我都要写成蛇精病了,所以大家要先扛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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