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五爷很聪明,没有称呼四哥为老四,也没有直接叫他的名字。
更不会喊四哥四爷或大哥之类的,这样会乱了辈分,会显得他不上层面不上档次。
而称呼四哥为当家的,符合四哥当家作主的事实,又在保存他自己面子的同时,给了四哥面子……
老江湖就是老江湖,一个称呼都能玩出不一样。
“五爷,来到这里,就像是来到您自己的家一样,千万别客气。”
“您和父亲都是几十年的老兄弟,咱们两家的关系自然不用多说!”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我跟南爷出来打天下的时候,多少风风雨雨一路都走过来了,我这辈子真的是很荣幸!”
“可是时间不饶人呐,转眼就老了……”
“五爷,这是准备要退休享清福了吗?”
“现在还不到享清福的时候,后半辈子,我这把老骨头还要跟着当家的再创辉煌呢!”
“五爷,您身体硬朗,再继续叱咤江湖三十年,不成问题的。”
“以前的时候有三朝老臣鞠躬尽瘁,而今天我也会竭尽所能帮助南家,继续把生意做大做强!”
曾五爷这番话说的很有技巧,让人挑不出毛病,今天我和四哥,还真不一定是这个老家伙的对手。
他用一个故事来隐喻到自己的身上,表明他的态度。
他跟着南爷打天下,现在还要跟着四哥打天下,让外人来看,谁能比他忠心?
他表现出来的就是这个意思,但他没有明说要帮着年轻人怎么样怎么样……
“老九,给五爷满上酒,就冲刚才这番话,咱们好好敬五爷一杯!”
“好嘞!”
我起身打开一瓶五粮液,给曾五爷倒了满满的一杯。
他摆手有些拒绝的样子,可是脸上仍旧挂着笑意。
“不行啦,不行啦,我现在血压血脂血糖三高,喝酒喝不动了,这一杯下去那可就要了我的命啊……”
“五爷,其他的酒可以不喝,但是这第一杯酒,您说什么也不能推脱。”
“对啊,等会儿喝起来的时候,您随意就好。”
“行,那我随意!”
曾五爷没有太过于推脱,反而很痛快的答应下来。
这场饭局,看起来气氛融洽,可是我觉得不那么简单。
因为四哥之前一直叫曾五爷老吊毛,他从来不会这样叫其他人。
而且我给曾白打电话的时候,他表现出来的是紧张。
那说明四哥和曾五爷之间,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节,现在大家都和和气气相处,闭口不谈……
而这恰恰说明了两方人心里都很介意!
一般来说,只有介意的事情才不会当面说出来。
能够当面说出来的那些事情,都算不上是真正的介意!
“当家的,今天你第一天上位,怎么不见南爷和其他人出来给你祝贺一下啊?是不是他们都累了啊?”
“五爷,你说的没错,他们都累了,都休息了!”
“父亲听说五爷过来很高兴,他让我过来陪着,一定要把您给陪好了!”
“毕竟两家人是世交,你们又是这么多年的老交情……”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的。”
曾五爷脸上陪着笑容,四哥端起酒杯一口下肚!
我觉得四哥今天,很有可能会借着酒醉耍酒疯……
人在清醒和喝醉时候,说的话办的事,那都是不一样的。
就算出了什么问题,都可以把责任推脱到喝酒误事上面。
“当家的当家的,慢点儿慢点儿……我知道你今天高兴,可不能弄坏了身体啊,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曾五爷主动开口劝了一句,可是四哥却一脸不在乎的摆了摆手。
“五爷,您这话就说错了,该吃吃该喝喝,人生一定要尽兴!”
“在不同的年纪做不同的事情,总不能到七老八十之后,再开始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吧?”
“生若尽欢,死亦何惧?”
“好!说的好!”
我立刻起身给四哥拍手鼓掌,其他人也跟着鼓掌。
生若尽欢死亦何惧,短短的八个字,就总结出了生与死。
很久以前我就明白一个道理,人并不怕死,只是怕死而有憾。
当拥有一切,看过繁华三千,阅尽世间千姿百态之后,面临死亡的时候,人会非常的从容淡定。
因为死亡是每个人,终究都要面对的问题。
没有人能够回避,没人能逃脱,也没人能改变结果。
既然是无法改变的事情,那就把过程尽量精彩一些。
“当家的,年轻有为声名显赫,以后江湖就是你们这些人的天下,我是由衷的为你们高兴,为南家高兴!”
曾五爷端起酒杯主动敬酒,他象征性的喝了一口。
他这时候说的都是漂亮话,可这些漂亮话说多了,那就有玄机了!
人的肚子里会装漂亮话,同时也会装难听话……
把漂亮的话说干净了,那么肚子里剩下的都是难听的话。
很多时候难听的话没有说出口,但做人不能不明白。
相反有些时候说些难听的话,磕磕碰碰在所难免,但是心里保留的还有一些美好。
这样人和人之间才能继续相处,才能继续相亲相爱。
所有人吃吃喝喝,感觉气氛也彻底放松了下来……
曾五爷的脸色变得通红,四哥依旧一副稳如泰山的样子。
“五爷,今天您过来,我知道肯定是想跟我谈谈生意的事情。”
“您也别把我当外人,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哎呀,当家的怎么能用吩咐呢?”
“这些年我一直跟着南家做点生意,尽些犬马之劳。”
“以前我听大哥的,现在我听当家的,你们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曾五爷这番话放低了姿态,把主动权交到了四哥手里。
我心说这个老家伙,真的是太难缠了!
当面提出来条件,别人可以有拒绝和讨价还价的余地。
可是直接把选择权交给对方,这招先入为主以退为进,有些时候反而搞的人不好拒绝,也不好太过分。
“老九啊,五爷说话了,你觉得呢?”
四哥朝我摆了摆手,他在回避这个问题,把皮球踢给了我。
那肯定是接下来的话,四哥不方便说出口,所以会借我的嘴巴,这些事我一想就明白。
这也是四哥带我参加这场饭局,招待曾五爷的目的。
“曾五爷,您老人家说话实在是太客气了,这是不把咱们当一家人啊!”
“我们都是小辈,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您的晚辈。”
“您出来混江湖这么多年,跟着南爷一起打天下,您是前辈啊!”
“不能因为咱们都喝了点酒,就乱了身份和辈分啊……对不对?”
我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这些话,就算说的不合适,那也是玩笑话,同样这也是给曾五爷留了面子。
“我这是人老了,今天又高兴多喝了几杯酒,难免说话没个分寸,你们可不要笑话我啊。”
“曾五爷,那怎么能呢?您老人家德高望重,吐口吐沫都是个钉!”
“今天您能亲自登门拜访,南家庄园可谓是蓬荜生辉。”
我不遗余力的说漂亮话,不停的给曾五爷戴高帽子,目的就是捧着他。
“今天四哥心里高兴,他是真的高兴!”
“可是四哥刚才几杯酒喝的太冲了,让他稍微缓缓劲儿。”
我话锋一转,把四哥撇出去,顺便给他个台阶下。
这是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哪怕曾老五知道我们是在一唱一和的唱双簧,可是他也得听着!
并不是所有的套路都能被拆穿,在某些场合那是不合适的……
“对对对,老九说的没错!”
“刚才喝几杯酒喝的冲了,这个脑子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
四哥装模作样的揉揉脑袋,摸出一支香烟点燃,把主动权交给了我。
我明白四哥的意思,也知道怎么做才是对他最有利的。
今天面对曾五爷这个难缠的对手,我必须得使出浑身解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