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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世上有很多巧合,所以赵孝骞听到每一件似曾相识的事时,才不会漫不经心。
汴京城里,瞎眼的老娘并不多,又是在潘楼街的范围内。
赵孝骞的表情凝重起来。
算算日子,好些天没见到张小乙了,这货难道出事了?
旁边那桌的闲汉们仍在高谈阔论,脸上带着凶狠的表情,眼神却非常兴奋,
口沫横溅地述说着当时揍人时自己的狠态。
一拳下去我打到哪儿了,对方痛成怎样的反应,一脚下去我端哪儿了,对方又是如何抱头惨叫等等。
一边说,闲汉们一边恶狠狠地环视四周,似乎这样的吹嘘便能引发人们对他的恐惧,而人们越是恐惧,他们便越有成就感。
不得不说,这种下三滥的德行,一千年都没变过。
赵孝骞安静地听着,面无表情地挟起一个早已凉了的汤包塞入嘴里,毫无知觉般缓慢地嚼着。
良久,闲汉们终于吹累了,于是大吃大喝起来。
赵孝骞的旁边,蔡攸也听出了不对劲,越听越熟悉。
蔡攸也是认识张小乙的,两人的关系甚至不错,当初赵孝骞介绍他二人认识,他们还相约喝过几顿酒。
「郡侯,他们说的人,该不会—————」
蔡攸惊疑不定道。
赵孝骞摇头,低声道:「别声张,你出门叫陈守带人进来,先把这几人制住。」
蔡攸会意点头,沉默地走出门外。
赵孝骞稳稳当当地坐着,没有凭一时血勇上前跟闲汉们对线,那不是他该乾的活儿。
出手便要以狮子搏兔之姿,碾压式地控制场面,而不是傻乎乎地冲动对线PK
,最后被挟持成人质。
很快,陈守领着十馀名禁军进来,蔡攸像个二鬼子翻译官似的跟在后面,小心翼翼朝那桌闲汉一指,然后迅速闪到一边。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赵孝骞懂,蔡攸也懂。
陈守等人进来后,楼内所有的食客都安静下来,毕竟是一群孔武有力的禁军汉子,个个都是一脸不善,谁都不敢招惹。
就连那桌闲汉们此时也不敢吱声,一反刚才张狂跋扈的模样,一个个低眉顺目,垂头吃喝,眼睛都不敢抬。
偏偏陈守不教他们如意,进门之后带人径自走向他们。
用力一拍一名闲汉的肩膀,闲汉痛得大叫,扭头努力挤出讨好的笑容。
「上官您认错人了吧?」
陈守皮笑肉不笑地一挥手:「有点事问你们,都拿下。」
其馀的禁军一拥而上,三下五除二就将闲汉们拿下,倒扣着双臂押出门外。
赵孝骞仍坐在桌边,不慌不忙又吃了一个汤包,凉了的汤包味道果然差了许多,赵孝骞皱眉,还是努力吃了下去。
伸手入怀打算结帐,动作突然一顿,
过日子要精打细算,没有重大事件不必铺张请客。
于是赵孝骞朝蔡攸扬了扬下巴:「你来结帐。」
说完赵孝骞起身往外走。
蔡攸张了张嘴,还是老老实实掏出半吊钱扔在桌上。
一条偏僻无人的暗巷里,闲汉们歪七扭八躺满了一地,一个个痛苦地袁喙着。
赵孝骞和蔡攸慢悠悠地走过来,看着闲汉们凄惨的模样,表示很满意。
陈守这家伙人狠话不多,办事却很漂亮,在赵孝骞过来之前,显然已款待过这些好汉了。
待赵孝骞过来便可直接审问,省心省事。
赵孝骞笑吟吟地蹲在他们面前,一脸和煦亲切地问了几个问题。
答案果如他所猜测的那样,确定了,张小乙出事了。
事情还得从黄河开封段的修堤说起。
上次黄河决堤后,朝廷惩处了一大批贪官,又补充了一批河道官员,然后国库拨钱,官服召集民夫役,开始如火如茶的黄河修堤工程。
张小乙本来与这件事无关,当初洪灾时救了赵孝骞,而赵孝骞说话算话,送了他一千两银子。
这可是一笔巨款,足够张小乙多年吃喝之用了。
后来,赵孝骞又将他发展成皇城司的民间眼线,每月甚至还有五贯钱的薪俸,只不过没有皇城司的正式编制而已。
张小乙的日子已越过越好,也不必每天赚那跑腿的辛苦钱了。
可惜的是,有些人的性格是注定守不住财,也注定过不了富贵日子的。
张小乙重情重义,他发达了,但曾经在汴京城一起跑过腿的穷兄弟们还在温饱线上挣扎。
仗义疏财的张小乙不忍心穷兄弟们挨饿受冻,赵孝骞给他的一千两银子,今日周济一点,明日周济一点,救穷也好,救急也好,短短两个月时间,一千两银子被他支出了大半。
然而张小乙的穷兄弟几十上百号,他能救得了多少?
眼看张小乙自己都快被掏空了,幸好这时朝廷颁令,招募京畿地区修堤河工,管吃管喝,每日还有二十文工钱。
这个消息对汴京无所事事艰难生存的闲汉们来说,无疑是振奋的。
张小乙也很高兴,他倒是没有去当河工的想法,毕竟他算是皇城司的编外人员,还要为赵孝骞布置汴京民间的眼线。
但他的穷兄弟们有了指望,张小乙决定给兄弟们帮忙,于是领着上百名穷兄弟去了二十里外的黄河堤岸边,兄弟们有吃有喝有钱拿,而且这是个大工程,一年半载完不了工。
眼看兄弟们有了着落,张小乙自然很高兴。
可是没过多久,修堤的兄弟又三三两两地回来了,张小乙一问之下才知,所谓的管吃管喝,每日吃的是发了霉的黍米,而所谓的每日二十文的工钱,到了穷兄弟手里更是只剩了三五文。
别问,问就是河道的官员小吏监工们也不能白忙活,各位大人谁不得从中扣一点点辛苦钱?
一层层克扣下来,二十文变成了三五文,爱干不干。
以汴京的物价,这点工钱真活不起,河堤已修了一个来月,被克扣的工钱已然不少了。
张小乙大怒,兄弟们是他带去河堤工地的,结果兄弟们受了委屈,张小乙心中过意不去,于是带着人去了工地,向监工讨要工钱。
监工是件麽嘴脸,自然能想像得到一顿夹杂着官威的训斥下来,张小乙却凛然不惧,据理力争,引得工地上群情激愤,差点闹出大事。
监工慌了,急忙上报。
主管黄河修堤的是工部隶属的都水监,都水监的一把手叫都水使者,也叫都水使。
张小乙和兄弟们闹事报到都水监,作为一把手的都水使,自然是懒得搭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的。
于是都水使只是一句淡淡的吩咐,让他那无官无职无功名的三无儿子去处理,在不惊动别的官员的情况下,把事情低调处理乾净。
然后,这个儿子是怎麽干的呢?
他选择了一种简单有效又粗暴的办法,在汴京收买了一群闲汉,指使他们堵住了张小乙,在张小乙晚上回家的路上把他暴揍了一顿。
如果今日不是赵孝骞恰好听到了他们的议论,这件事恐怕还没完,今日这群闲汉就要去张小乙的家里,找他那瞎眼老娘的麻烦,还不知会闹出怎样的惨剧。
前因后果听完,赵孝骞表示完全明白了。
现在他只有一个疑问。
出了这麽大的事,张小乙为何不求助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