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知人知面不知心
华山玉女峰。
正气堂。
岳不群夫妇坐于主位,石破天丶岳灵珊侍立两旁。
天门道人丶定闲师太以及昨天才刚刚赶到华山的莫大先生按照年龄大小依次坐于宾位,商量着左冷禅试图合并五岳一事以及接下来的五岳剑会。
五岳位于五个不同的省份。
衡山派到华山的路程并不是最远的。
但,莫大先生平日里喜欢扮作卖唱先生游戏江湖,连衡山派都很少回。
等他收到衡山派弟子传讯返回衡山,再领着衡山弟子一路赶来,自然也就成了嵩山派之外最后一个到的。
相比于泰山恒山两派,衡山派历代高手都喜欢音乐不喜收徒,以至于衡山派人丁稀少,哪怕是将旁系弟子全都算上,加起来也不过百来号人。
与莫大先生同辈丶能算得上是江湖好手的更是只有六个。
再加上刘正风带着门下弟子去了福建,处于半隐退状态,衡山派再次回到了五岳垫底的位置。
莫大先生自己倒也不在意这些。
若非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他早就想将自己的掌门之位传出去,好将更多精力用在音乐上。
在莫大先生领着衡山派弟子到达华山后,岳不群先是带他见了那些被俘的黑道人士和锺镇等人,随后就将思过崖密洞当中拓印的衡山剑法交给他。
与对定闲师太和天门道人的说词一样,岳不群瞒下了魔教十长老已经将各派剑法破解掉的事情,只说魔教十长老试图破解各派剑法,但并未成功。
五岳剑派的剑法都是各自根基底蕴所在。
哪怕是器量胸襟宽广如定闲师太,一旦知道了华山派手中掌握了其命门要害,也会心生顾虑担忧,更别说是其它各派了。
岳不群很清楚这一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把这些告诉他们。
而是准备将这些招式作为杀手藏了起来。
不说以后华山派有没有可能和其馀四派发生冲突,单只是接下来的五岳剑会,争夺五岳盟主,这些招式他就能够用上。
天门道人和莫大先生也没想过自家剑法已经被人尽数破去,见到这些失传剑法,都是大喜过望,并没有怀疑丶或者说是没有在明面上质疑岳不群是否截留了一部分,对岳不群一阵感激。
天门道人开口说道:「泰山派自祖师爷东灵道长创派以来,已三百馀年,我未能将泰山一派发扬光大,已经是愧对泰山派列代祖师。这三百多年的基业,说什麽也不能自我手中断绝。五岳合并一事,绝无可能。」
莫大先生点头道:「天门道长说的没错。联手剿灭魔教,匡扶江湖正道,我衡山派义不容辞,但五岳合并,断然不可。我五岳剑派传承各不相同,如何能混为一谈?」
定闲师太说话更加直接,予头直指左冷禅:「五岳合并之事,本就是左冷禅的痴心妄想,没有什麽好说的。左冷禅为了自己的狼子野心,不顾嵩山派和五岳剑派的清誉,招揽那些黑道人士,已经是堕入魔道,与魔教妖人并无二样。」
「我无意插手别派事宜,也并非是要挟各位师兄,但若是让左冷禅继续担任嵩山派掌门,我恒山派就此退出五岳同盟。我们哪怕是死在魔教手中,也好过被自己人残杀害。」
众人闻言一惊,但想到恒山派的遭遇,又觉得定闲师太做出这般决定并不意外。
这事若是发生在他们身上,怕是也会生出同样的想法。
岳不群以往行事都秉承着韬光养晦谨慎低调的原则,绝不当出头鸟,但如今他要争夺五岳盟主之位,自是不同。
岳不群果断开口说道:「当年我们五岳剑派结盟,约定攻守相助,与魔教誓不两立,靠的是一腔正气,是各派先辈肝胆相照丶生死与共。」
「若我们五岳剑派之间还得互相提防戒备,那这盟约也就没有必要继续下去。恒山派若是退出五岳同盟,我华山派也会一并退出。」
天门道人急道:「岳师弟丶定闲师太,你们这是什麽话!左冷禅背信弃义,
害同道,要退也该是他们嵩山派退,怎麽也不该是你们!」
莫大先生说道:「五岳剑盟不该管各派私事,但左冷禅之事已经不是嵩山派一家的事情,而是关系到我们整个五岳剑盟乃至是江湖正道之事,不在此列。我赞成定闲师太所言,左冷禅的确不适合再担任嵩山派掌门之位。」
天门道人连连点头:「莫大先生说的对。左冷禅———」
话未说完,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闹之声,紧接着便看见三个面容枯稿丶须发尽白的老道领着一群人气势汹汹闯了进来,口中还在大声呼喊:「岳不群!岳不群!」
天门道人一惊,忙起身迎了上去,问道:「三位师叔,你们这是要做什麽?」
领头的这三个老道正是天门道人的师叔玉玑子丶玉子丶玉音子,身后跟着的则是三人的徒子徒孙。
他们这一闯入,外面的其馀四派弟子也都哗啦啦围了过来,好奇地往正气堂内张望着。
玉玑子冷声道:「你说我来做什麽?」扬了扬手中拿着的书籍,朗声说道:「我泰山剑法哪招哪式不是历代祖师呕心沥血所创,你不在乎它们,我还在乎!」
岳不群一眼认出这书籍正是他拓印的泰山剑法,顿时明白玉玑子的来意,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不只是对玉玑子,也是对天门道人。
思过崖密洞里的这些剑法能被魔教十长老刻在石壁上,大多都是各派当中比较厉害的招式,说是一派底蕴都不为过,
天门道人不说将这底蕴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总要先将它们学会了,再传给旁人吧?
结果,这才过去几天,他就把这些剑法交给了玉玑子这些旁系之人。
岳不群实在是不明白天门道人脑子里面是如何想的。
天门道人脸色本就红润,听得玉玑子这麽说,更加涨得满脸通红,大声道:「师叔你这话是什麽意思?我怎麽就不在乎我们泰山派的剑法了?」
玉玑子冷笑道:「你若是在乎,就应当明白这里面缺了哪些剑法,哪些剑法又是残缺不全的,怎的不见你向岳掌门讨要?」
外面围观的四派弟子面面相,议论纷纷,不明白泰山剑法残缺不全,为何要找华山掌门讨要。
天门道人解释道:「师叔,这些剑法是魔教十长老刻在思过崖密洞当中的,
本就不齐全,岳掌门已经全部给我了。」
玉玑子笑一声:「魔教十长老被困思过崖密洞当中,不将自己的武功刻下来流传后世,反而是将我们五岳剑派的剑法刻在石壁上,然后在几十年后碰巧被偷上思过崖的黑道人士发现,又碰巧被岳掌门抓到。天门师侄,你不觉得这也太巧了一些?」
天门道人本就缺乏应变能力,更别说这件事情他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定闲师太听不下去了,说道:「玉玑子前辈,这世间的事情本就难以预料,
发生什麽都有可能。岳师兄若是贪图这些剑法,他大可不必将此事说出来,我们谁又能知道?」
一直未曾开口的玉音子突然冷笑一声,说道:「定闲师太,若是平时,你这话倒也不无道理。但,这马上就要召开五岳剑会,重新选五岳盟主了,嘿嘿·—」
玉音子话未说尽,但其中的意思谁都能听明白。
周围瞬间一片哗然。
华山弟子和恒山弟子都觉得玉音子是在血口喷人,又急又怒。
衡山丶泰山两派弟子的眼神就微妙起来。
岳不群脸色沉了下来,但却又有些不好开口。
他的确是有意争夺五岳盟主之位,万一被玉音子抓住话柄,要他放弃五岳盟主之位自证清白,那就不好办了。
定闲师太眉头一挑,没有理会玉音子,而是转头望向了天门道人,问道:「天门师兄,你也是这般想的?」
却是怀疑天门道人有心争夺五岳盟主之位,故意指使玉玑子他们跳出来质疑岳不群,逼岳不群放弃争夺五岳盟主之位。
天门道人急忙说道:「定闲师太,我怎会有这般想法!岳师弟为我们泰山派找回这麽多失传剑法,我感激他都来不及,怎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怀疑他·————」
「天门!」
玉子眼睛一瞪,打断了天门道人的话,喝道:「你这话是什麽意思?你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就是说玉音子师弟是小人了呗?你这般以下犯上,莫不是忘了本门的戒条?」
天门道人急的满头大汗,解释道:「师叔,我丶我没有这意思,我的意思是.—是—.—是玉音子师叔误会岳师弟了!岳师弟他不是这种人!」
玉馨子冷笑道:「你懂什麽!知人知面不知心!左冷禅能为了五岳掌门,残害同道,他岳不群为了五岳盟主做出点什麽,不也是再正常不过!」
玉音子附和道:「师兄说的没错。那左冷禅在未露出真面目前,也是人人敬仰的五岳盟主,声望可不比他这个君子剑差半点。」
天门道人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对,只能是苦苦哀求:「师叔,你们不要再说了!」
定闲师太看的眉头直皱,相信了这一切不是天门道人暗中指使,但也对天门道人大失所望。
天门道人对外表现得向来都是刚正不阿丶嫉恶如仇,在江湖上名声颇好,万万没想到他对内却是如此的软弱无能。
岳不群则是彻底放下心来。
一个连自家门派都管不好的人,根本没有资格担任五岳盟主,主持五岳之事。
而没了天门道人竞争,这五岳盟主之位他已经是十拿九稳。
玉馨子三人却是没有看明白这些。
他们的确是想要架住岳不群,让岳不群放弃争夺五岳盟主之位。
但,并不是为了天门道人,而是为了他们首己!
五岳剑派当中,以嵩山派实力最强,其次就是泰山派了。
泰山派不仅有天门丶天松丶天柏这些与岳不群同辈之人,还有玉玑子丶玉音子丶玉馨子这些老一辈的高手,以及迟百城丶建除这些逐渐成长起来的年轻一代和那些刚入门的四代弟子,全部加起来足足有四百馀人,比华山派和衡山派两派合一块都要多。
但,与嵩山派左冷禅一言九鼎独掌大权不同。
泰山派内部薄弱不堪,天门道人无论是武功还是威望都不足以服众,权谋城府更是基本为零。
不仅玉玑子这些师叔不把他当一回事,甚至是那些同辈的师兄弟都不怎麽服他。
他在拿到岳不群给的剑法之后,不想着自己尽快修炼提升实力,而是第一时间就交给了玉玑子这三个长辈。
却不知道玉玑子三人宁愿卖掉泰山派的基业,让五岳合并,成为左冷禅的下属,都不愿屈居他之下。
如今四岳联手,左冷禅大势已去。
玉玑子三人就果断抛弃了左冷禅,开始谋求五岳盟主之位。
在他们看来,定闲师太是女流之辈,莫大先生痴迷音乐,天门道人废物一个对他们唯一有威胁的就是岳不群了。
于是,三人就想借着失传剑法一事开始发难。
玉馨子丝毫不给天门道人面子,冷笑道:「怎麽了?我说的难道不对吗?他岳不群若是真的大公无私,那就别去争这五岳盟主之位!」
他这话一出口,定闲师太立刻看透了三人的心思,冷哼一声,说道:「五岳盟主之位,一看德行威望,二看武功谋略,岳师兄不当这五岳盟主,还有谁能当?」
莫大先生紧跟着开口说道:「我也赞成由岳掌门来担任新的五岳盟主。」
莫大先生和定闲师太本身对五岳盟主之位没有什麽兴趣,之前没有直接表明态度,完全是因为不确定天门道人的想法。
此时,他们已经不在乎天门道人是如何想了。
五岳盟主要率领五岳剑派与魔教对抗,他不能像左冷禅那样野心勃勃害同道,但也绝不能是一个软弱无能之人。
天门道人显然不适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