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晏驾,朝堂之上,群臣心中的焦点转移至即将到来的权力重构之上。
外朝因孔光继任丞相之位,局势得以渐趋平息。
然而,真正的变数,实则潜藏于太子登基之后的一系列未知变化之中。
王氏家族,这个在朝廷中盘踞长达二十五年的庞然大物,是否会继续其执掌朝政的辉煌?
王莽手中的大司马权柄,又是否会遵循惯例,在新皇登基之际易手?
那些记忆犹新,对汉元帝时期宫廷斗争仍历历在目的老人们,无不暗自嘀咕:“傅昭仪,可绝非易于应付之辈。”
按照礼仪,刘欣这位皇太子,应在先帝灵柩前完成其身份的转变,继而方能安排先帝的安葬事宜。
绥和二年四月丙午之日。(公元前7年)
未央宫内回荡着王莽诵读策文的庄重之声,刘欣于汉成帝灵前,正式接过了象征皇权的印绶,登基为帝。
(也就是后世著名的汉哀帝,光听这谥号,就知道西汉快凉了……)
紧接着,汉哀帝将玉具、随侯珠、斩蛇宝剑等一系列代表皇位的礼器,郑重交到王莽手中。
长安城则沉浸在一片肃穆而庄严的氛围之中。
随后,参与登基大典的内外朝官员们,纷纷脱下为皇帝即位而穿的吉服。
换上了为先帝大丧所准备的丧服,簇拥着新帝刘欣前往高皇帝庙进行拜谒。
这一步至关重要,昔日昌邑王就因即位后没到高庙拜谒,而被霍光以此为由废黜……
阳光洒满皇城,刘欣在万众瞩目中正式即位。
随后便遵循惯例,尊封王政君为太皇太后,赵飞燕为皇太后。
并宣布大赦天下,以示庆祝与恩泽。
同时解除了宫门与城门的戒严,一时之间,未央宫内“万岁”之声山呼海啸。
王政君的尊位因此更上一层楼,她身着华丽的服饰,端坐在高位之上,接受着群臣的朝拜。
尽管她地位尊贵无比,但她与皇帝并无血缘关系,且已是隔代的“祖母级”人物。
因此,权力也已被架空,只保留了名誉上的至尊地位。
她深知这一点,却并未表现出过多的权力欲望。
而是以一种超然的态度,默默注视着宫廷中的一切。
对于赵飞燕来说,被尊封为“皇太后”意味着终于得到了皇帝的认可,渡过了宫廷政治中最为艰难的权力更替关头。
曾经历过无数的明争暗斗,如今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享受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与尊贵。
她眼中闪烁着泪光,显然想起了死去的妹妹……
在即位典礼上,哀帝的生母丁后和祖母傅太后也一同驾临。
她们穿着华丽的服饰,与皇帝并肩站立,共同见证这一历史性的时刻。
丁后和傅太后的脸上洋溢着骄傲与喜悦,她们深知自己的儿子(或孙子)
如今已成为这大汉的天子,而她们也将因此获得更高的地位与荣耀。
整个典礼庄严肃穆,又充满了喜庆与祥和。
群臣们纷纷向皇帝及太后们行礼祝贺,共同祝愿大汉江山永固,皇帝万寿无疆。
刘欣也在此刻感受到了身为皇帝的尊贵与责任。
尽管“绥和”这一年号仍沿用了汉成帝的旧称,但汉朝的天下,已换上了新的帝王。
哀帝出身藩王,对地方情形了如指掌。
在长安虽根基尚浅,但对皇权的敏感异于常人。
自宣帝、元帝以来,大汉朝廷祥瑞与灾异频现。
缕缕有关汉德衰败、汉帝应让贤于人的传言。
儒生们虽鼓吹改制,但儒家的天人感应理论无形中也为这些谣言提供了温床。
因此,刘欣对儒学持有一份警惕,对元帝、成帝对儒学的笃信并不以为然。
在担任皇太子期间,便已经开始聚集自己的班底,对中央朝廷的权力运作有了清晰的认知。
亲眼目睹汉成帝的不问政事、沉湎于酒色的荒淫行径,心中早有定计。
他打算励精图,治效仿武帝、宣帝,重视汉朝自身的传统,讲求“王霸之道杂之”。
对儒学虽加以利用,却并不盲目笃信。
更致力于降低大司马等由外戚例行占据的职位的重要性,逐步消除外戚专权的土壤,将皇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汉哀帝正式登基的第二日,天际再次被一层厚重的深黄土色所笼罩。
未央宫中,“欣儿,”傅太后轻声唤道。
“你已然成为这大汉天子,有些事情也必须布局了。”
刘欣恭敬地应道:“奶奶有何吩咐,孙儿自当遵从。”
“你舅舅丁明,以及奶奶的堂弟傅晏,他们都是你的忠实支持者。
我想,是时候给他们应有的封赏了。”
傅太后话语中透露出不容反驳的坚决。
刘欣微微一愣,但随即恢复了平静:“孙儿明白了。”
然而,朝野上下对这一突如其来的封赏反应强烈。
正直不阿的谏大夫杨宣上书直谏。
“陛下,”杨宣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臣有一事,不得不奏。”
哀帝望向杨宣,眼神中透露出几分好奇:“哦?杨大夫有何要事?”
“陛下,鉴于当初五侯封日,天色赤黄,此乃不祥之兆。
如今,丁、傅两家又重蹈覆辙,臣恐此举将引起天怒人怨。”
杨宣话语中带着忧虑。
哀帝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杨大夫多虑了。
封赏之事,你且放心,朕自有分寸。。”
然而,杨宣并未因此退缩:“陛下,臣并非多虑。
臣只是担心,若任由外戚势力膨胀,恐将对大汉的江山造成不可估量的威胁。”
哀帝沉默片刻,还是缓缓说道:“杨大夫的忠心,朕心知肚明。
但你应该知道,若权力仅集中于一家之手,朕反而更加难以插手干预。
如今外戚势力云集,正是朕重新梳理宫廷权力格局的良机。”
杨宣听后,虽然心中仍有疑虑,但也不再多言。
几日后的一天,太皇太后王政君将王莽召入后宫。
刚从丧子之痛中走出的她,已然恢复了慈祥之态。
望着眼前的大侄子王莽,语重心长道:
“巨君啊,这阵子为国丧之事奔波劳碌,想必已是身心俱疲了吧?”
王莽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抬头望向王太后,只见其面带微笑,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王莽含糊其辞,试图掩饰内心的波澜:
“太后言重了,微臣尚能支撑,多谢太后挂怀。”
王老太后轻轻一笑,缓缓说道:“巨君啊,你可知哀家为何召你前来?”
王莽心中一紧,揣测着姑姑的用意,却不敢轻易表露:“微臣愚钝,还请太后明示。”
王老太后微微眯起双眸,慢条斯理地说道:
“近日来,哀家仔细思量,先帝在位时,咱们王家封侯拜相,风光无限。
那等盛况,普天之下,又有谁人能及?
大司马之位,更是如同我王家囊中之物。”
随后她话风一转,“先帝在位时一切安好,可如今……若长此以往,岂不让人妒忌!”
王莽闻言,顿时心中五味杂陈,但任保持镇定道:
“太后所言极是,咱们王家历代功勋卓著,确实令人眼红。”
王太后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深意:
“巨君啊,哀家知你忠心耿耿,为大汉呕心沥血。
但新皇即位,一朝天子一朝臣。
你不如主动让出大司马之位,让那新皇舅父执掌朝政。
如此,既可保全亲戚情面,又能落得个清静自在。
你亦能日日进宫,陪哀家闲话家常,岂不是两全其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