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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傍晚,世民一人独自回到东宫前宫,岩儿又在擦拭地板,回身见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倒头闷脸就睡,于是说道:“天大的事情,自作主张得去了,也不让人给您挑个大庙里的菩萨神仙,一定讨了个没趣,是不是?”
世民点头说道:“我听到真话就好!你不必多说什么!”他从怀里掷出一根签子,摔在了地板上,然后翻身到了里面就不理岩儿了。妖女,都是听了你的好话。这不神仙也给李世民一鼻子的灰,神仙怎么那么不长心眼的呢?赶明儿全敲了也好!
岩儿拾起签子,读了一遍,把玩了半晌,悄悄地刚想走出去,世民又坐起来,从后面喝止道:“别去!”
岩儿不听世民的,只来到左偏殿,见诸位老爷都在,就露了半个头出来,张望了一眼。诸人见她又来左偏殿,便各自给了个眼色。
侍卫康崇拧着眉头,紧步过来说道:“这里不能来,老爷们政务繁忙呢,你不会又来打乱吧!”
岩儿垫起脚,在康崇耳朵边说道:“康哥哥,我找长孙宰相!”
康崇回头望了一眼皱眉的众人,见殿内鸦雀无声,康崇一把拽住岩儿的手,扯到殿脚,离了左偏殿远远的,指着岩儿的鼻子说道:“甚么大事,要去惹长孙无忌!”
岩儿吓得齿冷,低声说道:“这件事情多为难呢!别说魏征老爷了,就连房玄龄老爷,我感觉也会被吓死!只好长孙无忌帮忙去看看皇帝陛下,他回来一个人不说话呢!”
康崇说道:“世民只跟你一处在右偏殿,你同皇帝陛下又说了什么?”
岩儿低头轻声说道:“皇帝陛下出宫求了个——求了个签子!”
康崇接过签子,只看了一眼,死命地戳了岩儿的脑袋说道:“他求儿子呢!还是求女儿?”
岩儿低声说道:“都不是,求菩萨告诉他,谁可以当太子!”
康崇简直要气疯了,简直要把签子一掰二,怒道:“你混账到家里了吧!”
岩儿拱手说道:“哥哥饶命,哥哥收留我——”
康崇这里刚想去世民的小卧室,这里刚迈出一步,转念说道:“这叫谁来帮忙?你自己去死好了!还长孙无忌呢!你别害长孙无忌碎尸万段了,他也很想活过一百年呢!”
岩儿低声说道:“不就是一根签子!”
康崇回身说道:“你懂甚么!”皇帝都要求佛求菩萨的事情,竟然随随便便求了这种签子,李世民现在没追杀岩儿,恐怕李世民——还真没把签子放心上呢。世民么——世民的性子一向鬼神难测!
岩儿把签字塞进康崇怀里,说道:“我不管了,您多帮忙!”这时长孙无忌走了出来,说道:“她有什么事,神神道道的?”
康崇握着一支签子说道:“陛下求了一支签!”
长孙无忌回身,不耐烦地说道:“你跟世民去说,别当真就好了!”一定是个棘手的签子。他长孙无忌没事出来干嘛?那么多老爷子都知道一定出事了,好么,长孙无忌这宰相当得,真是当回姥姥家了,一点也沉不住气的,自己给自己找抽风!自己天天管闲事呢!
康崇摇头说道:“我说不了,还得您去!您是朝廷重臣,我只是侍卫,说话一点分量也没有!再说,你们宰相不管,要侍卫管的么?”
长孙无忌说道:“先赐她一死,我再去找李世民!”长孙无忌真能开条件!
康崇紧忙拦住,这里说道:“长孙爷爷去说了,保证我们陛下爷爷不生气了,回头大赦天下!”
长孙无忌心想:这高帽子戴得可以的,这李世民的把子兄弟康爷爷也没白当,死的也能说活了!
长孙无忌皱眉地看着手中的下下签,李世民真够背的,求了甚么事情,求了个下下签?于是说道:“谁唆使世民去求签的!吃饱了!”他接过签子,低声说道:“随我来!陛下要砍我的话,你接着我的脑袋,让我不至于尸首分家,我家女人也好收个完尸!闹不好的话,我的脑袋第一个喂狗了!”
康崇说道:“好的,陛下砍下来,我们一起死,只求同年同月同时死!”长孙无忌赐了康崇一顿白眼。天爷爷的佛的祖大爷!他俩人天天为了甚么破事,在李世民跟前天天求死呢!
他二人来到了右偏殿。长孙无忌见世民假睡着,便推了推世民,说道:“谁气恼了陛下?”
世民只不说话,长孙无忌接着说道:“这可不简单,签子上的事情,难道只有佛祖说了算吗?天下难道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世民还是不说话,长孙无忌低声说道:“这些胡言乱语都是蒙蔽常人的。”
世民转身说道:“为什么我看到十有八九的人都得到上上签,个个欣喜若狂的,唯独朕去了,就是下下签?”
长孙无忌说道:“都是下下签的话,这佛院或者算命摊就不必开了,早点歇业!您说呢?”无忌说的应该不错吧。
世民说道:“那么朕的下下签到底如何解释?我怎么手背?”康崇简直想笑出来了。
长孙无忌知道康崇想笑出来,世民陛下搞啥笑。如果有备而去的话,满佛殿都是上上签呢。哪里的和尚会抽风,给自己找掉脑袋的事情?偏偏李世民搞笑,自己偷偷出去求签,求了个下下签又算甚么呢?来了个癞头和尚瞎说一顿,解签解得老天快砸下来了。这普天下的寺庙一个样子。处处说的多么多么不吉利,然后信众才会使劲砸钱。哪个和尚不要混口饭?下下签抽完,信众立刻给钱。都是上上签了,谁会解签?
长孙无忌心想,总不能那么直说吧,那真是直接砍头了,于是掉转话锋,说道:“您是皇帝陛下,求的事情一定是天大的事情,连老天佛祖神仙都做不得主,您说呢?求佛不如求己吧!”
世民唤来岩儿把下下签烧了,还不解恨,于是对长孙无忌说道:“民间不能乱立妖祠,如果不是正术,而是杂术,一律禁绝!”说完又是躺着叹气。康崇恶狠狠地瞪着岩儿,干嘛唆使世民,东宫也有大殿,佛殿,世民就在东宫许愿还愿,跑宫外去找抽风干嘛?
长孙无忌微微摇了摇头,皇帝就是皇帝,为了小小一支签子,这可断了全天下好些人的生计啊。不过呢,天下大事,总归因流言而起,从此杂术妖祠禁绝,也不是错事哈,于是他回到左侧殿,将此事又与众人商量,大家觉得也还可以,就按照世民的吩咐下诏书。
岩儿捧来一盆泡脚水,用烧滚的牛膝、川芎、黄精、五味子和黄柏给世民泡脚,世民淡淡地说道:“朕偏不信了,立承乾就立承乾!”岩儿点头说道:“本来就是嘛!”
世民用手指抄起岩儿的下巴,低声说道:“汉武多换承嗣,说不定,将来你也能为我生个儿子!你说呢?”
岩儿哼了一声说道:“您放过奴婢吧!汉朝没有门楣门第之见,每任皇后都不知道是从哪里找来的,您的大唐朝倒是可以的嘛?我就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做你前宫唯一的侍女吧!”
过了几天,世民就遍谕天下,立皇子中山王八岁的李承乾为皇太子。
傍晚,岩儿一面甩着粉红白相间的银铃小风车,一面向身后的世民和长孙无忌挥手道:“陛下、尚书老爷,赶紧,皇城快关了,再不跑快点,我们只能睡大街了呢。”她身穿雪白的衣裙跑上了皇城下的护城河的落桥,雪衣飘飘,身姿摇曳如花。
长孙无忌瞧得直摇头,世民带着突厥妖女干嘛?丢人丢得全长安都知道!世民却对长孙无忌说道:“为甚么漂亮的女人都是李建成的女人?或者是李元吉的女人?”
长孙无忌咳嗽了一声,说道:“你自己不想要,怪谁?一把年纪了,总算想起来要美女了嘛?要多大多小,多肥多轻,尽管提条件!”
世民叹了口气说道:“我喜欢了有甚么用?喜欢我李世民的女人,不是肥婆就是妖怪。”
长孙无忌皱眉说道:“普天之下,谁敢不喜欢陛下!”
世民向岩儿努努嘴,这丫头眼界太高了吧。长孙无忌皱眉说道:“她哪里配?!配不上!”
世民摇头说道:“我总算知道甚么是心许卿卿,卿心无我!”
长孙无忌说道:“就她!?陛下真算是没眼量了!”
世民真想踹肥公长孙无忌一脚,蛋定地说道:“爱卿才是没眼看的的人!”
长孙无忌说道:“全朝廷没眼看的人不缺我一个!”
世民说道:“哎——”
长孙无忌呸了一声说道:“你现在是皇帝了,每年八月九月,天下采选良家子,要不要任命我长孙无忌做采选使?”
世民转身指着长孙无忌说道:“肥差被你看上了,我剩甚么?家里囤积的美女连皇帝都没曾见过!”
长孙无忌笑道:“女人么!没试过,怎么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世民说道:“你都试过了,来给我干嘛?”
世民这里刚想来踹飞长孙无忌,没曾想一脚踏上了长孙无忌的肥脚,这长孙无忌在落桥上跌下了护城河,一瞬间不见了踪影。
世民见长孙无忌坠落的地方多出了一个黑洞,不由大声吼道:“长孙无忌!”
此时,天光已暗,伸手不见五指了,世民恍惚中,只觉身后被人踢中两脚,他竟然也从黑洞中坠落进了护城河中。
守卫护城河的将领段志玄在城头看得真切,分明见李世民和长孙无忌落进了水里。
诸人不由急切地对段志玄大声说道:“老爷,这如何是好!是陛下和宰相!怎么突然不见了!”
段志玄对诸人说道:“你们按兵不动,亲随十员,赶紧随我下城池察看!”
段志玄等人围在了护城池旁,却见岩儿姑娘已经跳下了护城池奋力救人。
段志玄心中迭多,不知道姑娘会先救谁。而有聪明的手下早已去拿木杆,伸到了长孙无忌的手边,可惜长孙无忌早已心慌得什么都够不到,只会在水里乱抓乱扑腾。
岩儿见状,一把抓紧粗厚坚实的木杆,插在了长孙无忌的臂弯,说道:“抓紧!”长孙无忌似乎快要失去意识,这时抓紧了木杆再也不放手。
岩儿见世民还没失去意识,从世民身后划了过去,一把抓住世民后颈的衣服,却不敢把世民托出水面,借着水的力道,她带着世民慢慢往护城池的池边划来。
长孙无忌已经被段志玄的随从拖上了岸边,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岩儿把世民推上了岸边,随从们立刻把世民拽上了岸边。
此时此事,惊动了皇城中的许多人。房玄龄、杜如晦、王珪、魏征、宇文士及、唐俭、萧瑀与封德彝都纷纷赶了出来,最后连同皇后与四妃都出了城门。
诸人都知道岩儿把世民和长孙无忌救了上来,房玄龄见段志玄守卫的城池门口出了问题,于是将段志玄拉在一旁,对段志玄说道:“怎么会这样?”
段志玄低声说道:“可能是刺杀!”
房玄龄急皱眉宇说道:“刺杀?这京城皇城,还有谁跟这俩位爷爷有仇啊!”
段志玄说道:“算我没说!”
房玄龄说道:“你都说了,那这次皇城里头不死掉上千个,恐怕都逃不过去!”
段志玄说道:“我可没这么说,我们世民陛下不是那种随便迁怒的人!”
此时,长孙皇后抱着失去意识的世民嚎啕大哭,而望见世民身边同样没有意识的长孙无忌,更加哭得死去活来。
岩儿拖着疲惫的身躯和受伤的腿脚,一把推开长孙皇后,怒道:“他们俩都不会水,呛着水了!又没死掉!慌啥!”
诸人一面学着岩儿对长孙无忌施救,而岩儿跪坐在世民身上,不停得按压世民的心肺,世民被挤压得连连吐出水汁,不停得按压了无数次,使世民不停地吐着水汁。
长孙皇后瘫坐在世民身侧,抽泣不停。淑妃樱儿镇静地挂着泪水,对岩儿说道:“他们俩真没事?他们怎么就落水的?”
过了小半个时辰,岩儿站起身刚向城池大门走去,樱儿怒道:“妖女!”
岩儿回身噘嘴说道:“他俩又没事!脉搏也正常了,这只是急救,下面是御医的事情,我又不会治病,又不会开方子,我累死累活救他俩!我是妖女,你算什么!丑八怪!八婆!”
樱儿回头,见诸位趴在长孙无忌和世民身侧,摸脉搏的摸脉搏,摸心跳的摸心跳,听呼吸的听呼吸,个个激动无比!没什么比两位爷爷幸运地活着还开心了。
房玄龄、杜如晦、魏征、王珪命人查看吊桥的木板,亲信下人回禀蹊跷之后,房玄龄点头说道:“原来是吊桥年久失修引起的!”房玄龄这时哪里会说实话,现在太多人在这里,这个皇城已经明显不太安全了,贸然调查,恐怕引起祸乱,不是错杀人,或者杀完一千个,也是错杀了,未可知,一切从长计议!这是皇城,所有人名义上都是李世民的亲信了,哪能轻易下刀子的!
清晨,岩儿翻了个身,突然啊哟一声,头颅撞了什么东西,睁眼一看,世民垂着头来,蓦然轻啄着岩儿的红唇,一面低声笑道:“妹妹,我是不是应该以身相许了?”
岩儿眨眼间伸出手来,抽了李世民的俊脸正反俩个耳光,刚想爬出几尺远,却被李世民摁紧了,岩儿机智地说道:“我救了你和长孙无忌俩个人,都来以身相许吗?如果救十个人呢,都来以身相许?你吃饱了?!赶紧让我休息!”
李世民笑道:“现在没人!一起解衣休息!”
岩儿知道使力之下,李世民立刻就更加疯掉,傻女人在这个时候保证乱叫。岩儿急智之下,屏住呼吸,立刻装死,昏了过去。世民也没觉得自己用力摁住,吓得松手拍着岩儿的娇脸,却觉天翻地覆之间,李世民觉得自己被人扔进了床铺,岩儿光着脚就要下床,却被李世民扯住了腰带。
李世民笑道:“再跑,看你怎么光屁股出门!你如果昨天救了十个人的话,妹妹喜欢十个,就让十个都做妹妹的面首和男宠!”
岩儿举手再想给李世民耳光,却不料两只手腕都被他使力拧到了后背。
岩儿惊怒中,忽然大声喊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救命!”
世民狞笑道:“你喊破喉咙,喊了王母娘娘也没用!皇后娘娘来了,你今天也必须从我了!皇后又管不着皇帝想临幸谁!好笑!”
忽然,有人从世民身后抓起了世民后脖子的衣襟,冷冷地说道:“陛下!御医说你和长孙尚书都要卧床休息,我说一大早你去哪里了!等你好了,你去临幸外面的母狗,我也乐意!”
此人正是长孙皇后娘娘。世民回过头来,早已好像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对岩儿没了任何兴致,撇起嘴儿。长孙皇后对床笫中的岩儿微笑道:“岩儿,好生休息,我会好好补偿您,这次陛下和尚书老爷俩人没事,大家都说你是首功,等你身体好了,想要什么尽管说出来!”
岩儿冷笑道:“也不要等到身体好,我就开口求娘娘,看管好您家男人,阿弥陀佛!”
长孙皇后对世民说道:“可曾听懂!还不从了救命恩人?”世民便只有随同长孙皇后去自己的殿内休息。
岩儿在世民身后笑道:“阿弥陀佛!只有娘娘镇住你了!”
世民对她耸了耸肩,刚要再说什么,被皇后娘娘一把拧住手臂,说道:“赶紧休息,几位相爷吩咐今天不会早朝了,动什么邪念?”